“太鼓钟,宗三没跟你说过吗?那山上不能去的。”
“...说了,不过我去哪跟你没关系。”
我避开他的视线,皱着眉低头看着那只攥着我手腕的手低声说道。
“...怎么可能...没关系啊!”他突然有些激动的大声说道,“你这样怎么...让刃放心得下...”
“......”
哈?
什么鬼?
这家伙在说什么?
我惊愕地抬头看他。
他看起来很认真,脸颊因激动而有些轻微泛红。
手上被攥住的地方竟觉得滚烫无比,我心头顿时有些慌乱地想甩开他。
“太鼓钟,我是说真的…”他大声抓着我的手说道,但是接触到我震惊的眼神后,语气就逐渐变得有些不足。
风起,额前的刘海被吹得轻轻摇晃,在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
“...都说了,我不用...”你管。
话还未说尽,我就发现,眼前是真的看不清了。
整个世界在摇摇晃晃,视野内的不动行光竟然在一瞬间内变成了叠影,无数个他站在我面前把我包围了。
我有点惊到,下意识想跑,但是刚迈出一步,腿就软了,身体不可控制地向下倾斜。
“...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手被向上拉住了,他上前两步扶住了我,面上有些着急的询问道。
我意识有些恍惚地看着那双因为紧张而瞪得有些大的眼睛。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嘴里担忧地问道:“太鼓钟,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当然,我又没真的晕过去。
我缓了一下,把那股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压下去后嘴硬道:“...我当然可以听到,我只是站太久,头有点晕而已。”
“是吗...”他语气迟疑地轻轻戳了下我手掌心的伤口。
嘶——
我身体颤抖了下。
他像是按到什么开关一样,我感觉全身的伤口都开始痛起来了。
或者说,被我选择性遗忘的痛感又不甘寂寞的彰显起自己的存在感。
我忍了忍,没忍住,雾气不受控制的在眼眶里打转。
“...都痛成这样了,你还说你没事。”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生气的表情,又再度申述道:“你这样真的让刃放心不下!”
我不想理他。
也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索性直接蹲着抱住自己,把头埋进膝盖里自欺欺刃。
“...太鼓钟,”手背被轻轻戳了一下,“这个本丸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一个刃单打独斗是不行的。”
“......”
他继续说道,“你再这样自己一个刃偷偷上山的话,是很容易碎掉的。”
“......”
见我一直没搭理他,他不开心了,整个刃直接靠在我耳边大声说道:“...太鼓钟,别装没听到,你理理我啊!”
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我自闭了。
我后悔了。
我干嘛要过来堵他,刚刚让他走不好吗?
明明全身已经在濒临奔溃的地步了,但是我现在的精神奇异的很亢奋。
为什么呢?
我想要理清这些繁杂的思绪,可偏偏耳边那个家伙还在聒噪的说个不停。
“...吵死了。”我小声地、认真地抬头对着他说道。
“哈?等等...太鼓钟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说啊!”
“那又怎样...”
“...什...什么怎样?”
我语气相当严肃地说道:“不动行光,所以你是在担心我,然后还要跟我组队是吗?”
他生气的表情顿住,垂了下眼睫,脸颊的红似乎加深了些,语气不自然地说道:“你...你要是想...组队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从我蹲着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说话时那抹跟着眼尾一起往下勾的红色眼影。
颤巍巍的,恍如红蝶飞舞,轻盈又诱人,有点移不开眼。
原本和缓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跳动,我痛苦地捂住眼睛,在心里疯狂刷起了问号。
什么情况?
我大脑终于出现幻觉了是吗?
我居然觉得他好看?
“喂,太鼓钟,你这是什么反应啊?!就...就这么不想...跟我组队吗?”
他越说声音越低,随即松开我的手腕,身体猛然站起,背过身不再看我。
我顿住,脑中纷杂的思绪全部止住,忍不住从捂住眼的手中缝隙里看他。
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站着。
手握紧又松开,语气低落地说道:“...果然是因为...我只是把没用的刀的原因吗?”
这个跟那个没关系的。
我盯着他那只染到一点血色的手暗想。
他继续小声道:“那座山,已经碎了不少刀了,你不能再上去了...”
我咬着唇,迟疑了一下把手从脸上放下,在他还在继续描述那座危险的山时,鬼使神差地用食指指腹沾了点手掌上的血,然后轻轻蹭在他那只紧握的手背上。
空气突然静了。
我回过神,才惊觉刚刚干了什么事,然而还不等我解释,眼前的刃瞬间扭头,一脸惊吓地盯着我退后了好几步。
“...你这个反应,真伤刃。”
“不...你刚刚突然那样,你在想什么啊?我可是在很认真的跟你说话呢。”
“哦,那...组队吗?”
“...哈?”他似乎呆住了,刚刚还在生气的脸瞬间僵住了。
我盯着他,慢慢将手往他的方向伸出,脸上扯开一个笑,言简意赅道:“组队吗?”
“你这家伙...刚刚不是还拒绝我了吗?”他皱着眉,一脸不满的走到我面前,在我越发灿烂的笑容中握住了我的手。
“刚刚是刚刚,”我顺着他拉我的力道站起来,“不影响我现在答应你。”
手中的力道在一瞬间收紧,又再度被松开。
“...你果然很奇怪。”他小声嘟囔了下,然后在我疑惑的眼神中将我的手臂横过脖子放好。
我有些僵硬地别过头不看他,周身仿佛被股又甜又怪的味道萦绕着。
刚走了没几步路。
我正想开口问他关于山上的事情时,突然在地上看到很眼熟的白色布偶。
“不动,等等,”我停下脚步,手指着地上躺着的布偶说道,“捡一下。”
“...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瞄到布偶后瞬间变得阴沉的脸,有些不明觉厉的说道:“山上捡的。”
“...所以你刚刚真的一个刃上去了?”
“...这个不是重点吧,”我有些心虚的催促他赶快捡起来,嘴里开启其他的话题,“话说我们既然组队了,你是不是要把你知道的事情说一下?”
他表情依旧很凝重,看了我一眼后,把布偶从地上捡起来。
“关于本丸的事情,回去再说吧。”
“…好吧。”
天空已经越来越灰蒙蒙了,人迹罕至的小径上不动行光搀扶着我慢慢地走着。
在躲避过为数不多在庭院的刃后,他把我再一次带到了手入室。
这一次,熟悉的红色屏障笼罩着我。
我将身体侧躺着,眼睛直视着墙体,任凭痒痛在身上横行,我也没吭一声。
不动行光守在门前,一脸紧张的注视着外面是否有刃路过。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又过得很慢。
快得我可以看见短刀上又缠绕了许多的红线,慢得我想用指甲使劲挠那些刚结痂的皮肤来止痒。
再忍忍,要是抓破皮的话就不好看了。
本来就已经变得红得不正常了,再添几道抓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完全修复好后,天已经黑下来了。
看到我出来后,不动行光松了一口气,然后急匆匆地把我从那里拉走了。
等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部屋后,他进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先锁了门。
我有点惊,后退了好几步。
等他转身时,我已经退到房间另一边,快要靠墙壁的位置了。
“......”
“......”
我们默默对视着。
良久,他侧过头,偏开视线,语气又是无奈又是生气的说道:“...太鼓钟,我这次会控制好自己的,你把你的表情收一收啦。”
“哦。”我慢吞吞的应道。
不动行光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走到小桌子边坐下,然后拿出刚刚从我手里拿走的布偶。
这是只小老虎模样的布偶。
是五虎退出现时手里一直抱着的那只。
整体形象做得很逼真。
明明在地上打滚过了,但从外表看上去,它还是干净到不可思议。
不动行光看得很认真,他像是在确认什么,反复地翻转它。
“...这个感觉,不会错的,这个玩偶绝对是...”怒气从他身上散发,因为过于愤怒,他忍不住单手锤了下桌子。
“嗯?是什么?”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凑上前去,在他对面坐下。
不动行光没有说话,胸膛起伏不定地看着我。
我耐心地看着他。
屋内门窗都被关闭起来了,朦胧的光亮透过缝隙进来。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隐隐闪过薄红,但等我再度去看时,又变成了正常的紫。
我一顿,心里有些异样,默默地收回了前倾的上身,微微往后靠了靠。
他没有注意我的小动作,将手中的小老虎放到我面前,表情依旧不是很好的问道:“这是五虎退的小老虎,你从山上哪里捡到的?你...该不会进了游乐场吧?”
我看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你不要命了吗?你这个家伙真是太胡来了!”
他看起来脸色更加不好了,说话时忘记压低声音,直接喊了起来。
“可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我眨着眼,将布老虎拿起,试图用它挡住他看我的视线。
对面静静的。
我看着眼前布偶的纹路,想了想又说道:“这个不是布偶吗?怎么会是五虎退的小老虎?”
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接着手上一轻,抬头,是不动行光的脸。
他直接抽走了我手里的布老虎,站着低头看我,紫色的眼里满是沉痛和无奈。
“...自从这里异变后,本丸的大家都变了,只要一到晚上,所有的刃都控制不住自己,就...连我也是。不过,虽然样子变了,但是本质是不变的。”
“...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太鼓钟,虽然我们现在是人身,但本质上还是刀剑付丧神,除去构造身体所需的木炭、玉钢、冷却材、石砥外,主要还是需要灵力来唤醒的。”
“我知道,可是这......”
我说到一半,顿住了,大脑闪过一个想法,眼睛豁然瞪大看向他。
“...难道说,这是异变后的....”
“对,虽然看上去它跟布偶一样,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有审神者的灵力在里面流动。”
我说不出话了,眼前猛然闪过五虎退破碎的脸。
“如果五虎退还存活的话,那我们就可以知道当时在山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所以,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不动行光表情很是严肃,微微弯腰靠近我,“你真的是帮大忙了,太鼓钟。”
我无言睁大眼看着他,从他俯身这个角度,可以轻易地看到衣襟内若隐若现的肌肤。
面上猛的一热,我果断扭头不看他。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
“没有,”我默默地往后挪了挪,眼睛在他房间内乱看,“只是有点吓到了。”
“哈?等等?我说的话就那么奇怪吗?”
“嗯,超级奇怪的。”
“不是吧?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在夸你耶。”
“哦,夸奖我收下了。”我视线扫过墙上的时钟,语气硬生生顿住,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今晚,要一起睡吗?”
“......”他惊住,眼睛瞪大,脸颊爆红看着我。
我慢慢将视线定格在他脸上,嘴角浮现一个微笑,掷地有声地说道:“今晚我们找药研,三个刃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