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一层又一层叠加在一起的落叶和枯枝,泥泞沾满了鞋底,尽管已经用最轻快的脚步进入这座后山,但还是避免不了步伐越来越沉重的事实。
不知道是否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越往上走意识越困顿。
雾气开始在眼眶中弥漫,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诱惑着我进入深沉睡眠。
瑟瑟的凉风吹过脸颊,身上的衣物被吹得轻微鼓动起来,我勉强打了个哈气,强撑着精神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疼痛感在大脑内一扫而过,但很快,清醒只是短时间的,困顿又重新占领了大脑。
这里的确很不对劲。
我再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已经走到半山腰了,张牙舞爪的树木分散在道路两旁,参天的树枝密密麻麻地笼罩着上方,从站的位置往上眺望,隐约可以看到钢筋水泥铸造的海盗船船尾。
在纠结了下继续走还是返程后,我回头看了眼登高后显得有些渺小的本丸,咬着牙又重重捏了自己一下,勉强让自己清醒,然后继续朝着山上走去。
今天开始我就没有新人保护期了。
髭切透露过,自打那个奇怪的异变开始后,本丸就有个奇怪的固定的规律。
只要是新来的基本上前三天都不会出事,但是三天后就会和他们一样开始异变。
时政那边派遣过来调查的人和刃也是因为这样,每次都被迫中断调查,而且如果继续查下去,那么他们也会变得越来越奇怪,甚至精神出现异常。
所以这里当时被时政主张抛弃,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毕竟人们在面对未知事物时,一旦发现它超出自己所有的认知,那么大多数选择方法都是采取消灭它。
扯远了,总之,我要趁着我还没开始被这座本丸彻底改变前,找出逃出去的办法或者是找到异变的根源。
这座本丸出去的钥匙是在审神者手上的,由于时政没有硬性规定一定要去保护历史,所以自打发生异变后,本丸基本都是很少出去外面跟时间溯行军打斗,每次出去,主要目的基本上不是为了采购物资,就是为了捡刀。
本丸的锻刀炉在异变开始后,也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只要是在里面锻造、召唤出的刀基本都是直接变成异型的样子,且理智全无。
据说刚开始出现时是当时的二代忍痛亲手折断了他们,然后后续为了避免再出现新的受害者,就毁掉了锻刀炉。
这所本丸的刀剑数量从锻刀炉坏掉后,就开始一直疯狂不停往下掉,从原本七十多把掉到二十多把,后来还是花渡担任审神者后疯狂出阵捞刀捡刀才维持到现在四十多把。
可以说初代遗留下来的刀剑已经所剩无几了,大部分都是二代在锻刀炉未毁时召唤出来的和三代捡刀捞刀所召唤出来的。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执著这个明显已经坏掉的本丸,但是从髭切当时说起这件事时脸上的漠然和嘲讽来看,他明显对他的这两任主人的这些做法有其他看法的。
我总觉得髭切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或者是他也不能告诉我。
总之,花渡将出入的钥匙牢牢握在手里,每次刃出阵都要经过她的许可,一旦刃出外有遇到刀,都会被她命令带回来,个别不能直接带回来的,她会亲自带着刀们出阵,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几天前会看到她的原因了。
所以,逃出去的方式其实已经被掐掉一半了。
除非我能抢到花渡手里的钥匙,但不得不说,成了她的刀剑付丧神后,我完全反抗不了她,更别提对她动刀了。
至于直接逃?
别扯了,每个本丸都是建立在时间的夹缝里的,随便乱跑出去身体是会被夹碎的。
而且目前还有另外一件迫在眼睫的事情。
那就是——
如何逃过异变。
意识越来越朦胧,吹拂在脸上的风仿佛都带着暖意,让我的眼皮更加不断地往下坠。
我死死撑着,手越发用力地捏紧了皮肤,极力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正中间挂着【刀刀一家亲】牌子的铁门。
斑斑点点的锈迹分布于上面,翠绿的植物围绕其间,透过门上方的空白间隙,我看到了一些同样蒙上了层锈色的娱乐设施摆放在里面。
整片地方鸦雀无声,朦胧的灰色笼罩着这里。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
左右张望着找了个角度,然后身体往后退了几步,开始蓄力助跑往里面跳。
脚刚踩到地面,我就感受到了一阵阴冷的气息瞬间笼罩住了全身,刚刚还在不停犯困的睡意此刻已不翼而飞,同时耳边似乎出现了些细小的声音。
我伸手紧紧地捏了捏脖子上的围巾,然后扫视了一圈周围。
腐朽的、恶臭的气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惊悚地发现,最靠大门前摆放的旋转木马,居然自己开始动起来了。
这就像一个信号,愉快的音乐声在喇叭处响起,五彩缤纷的光开始在这座游乐园绽放。
刚刚还寂静无声宛如一片废墟的建筑,此刻又变回了能使人快乐的净土,欢快洒脱的气息开始不断在这一方小天地回荡。
我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看着眼前自己动起来的这一切,勉强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里不停默念‘富强民主和谐’这六个字。
我可以的,我能行!
加油啊!
我可是敢待在黑漆漆的山洞一个多月的刃耶!
而且还经历了穿越,更是有过被变异后的刃袭击的体验的,所以眼前区区灵异现象是吓不了我的。
没错!
吓不了我!!
富强民主和谐富强民主和谐富强民主和谐富强民主和谐富强民主和谐......
我手指越发紧拽着围巾,面上狠狠吐了一口气后,就坚定地朝着里面走去。
欢快不断的音乐声越来越大,仿佛是直接贴着耳廓响起进入大脑,我的心跳越发加速,眼睛在那些自行运转的设施上来回扫描。
在门外看见这些时,我是确定有看到灰尘和掉漆的,但现在,这些东西无一例外,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光彩夺目,从外表上看是毫无折旧感的。
我提着心,脚上飞快地绕了一圈。
除去游乐场必备的海盗船以及旋转木马,里面还有其他例如鬼屋,球形翻转,过山车等等的设施,我都一一在旁边巡视过了。
我没有进去体验,只是隔着一定的距离静静地观察着它们。
音乐不知不觉已经变成轻缓的调子了,刚刚消逝的睡意又不知不觉开始凝重起来,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就像是小孩子的笑声一样,清脆又充满童真。
‘呐,要过来跟我一起玩吗?’
银发的孩子坐在旋转杯子中,手里抱着只白色的小虎,露出一只金色眼睛,脸上既羞涩又腼腆地笑道。
我盯着他,默默地又掐了一下自己,轻微的疼痛感顺着神经传达大脑,视网膜上的影像随着眼睛轻眨依旧还在。
“…五虎退?”
‘嗯,是我哦~’他脸上扬起一个柔软的笑,左手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小虎,白色的虎仔在他怀里乖巧的趴着,宛如昂贵的玩偶般静止不动。
我盯着他的脸,凉气慢慢爬上背脊,心内的恐惧又扩散了一些,但秉持着来都来了绝对不要兜圈子,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的想法,声音低哑地直接发问。
“你是怎么碎的?”
他抚摸小虎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困惑起来,然后金色的眼睛瞬间含着水光,簌簌的泪珠很快从他脸上滑落,掉到红色的杯把手上。
他看上去似乎是极为不理解,小声抽噎着说道:‘我还、活着呀,你在胡说什么?’
空气中的音乐从轻柔变得逐渐悲伤起来,他乘坐的旋转杯子也从慢慢前行变得更加缓慢转动,甚至直接暂停了。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冷汗从背后渗出,肌肤在风的吹拂下显得更为冰冷。
我手按在本体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从里面走出的刃。
他一边哭着一边走到距离我五步远的地方站好,嗓音含着轻微的抽噎声,‘我没碎,我还活得、好好的呀,不信你摸摸我?’
“...我不要,既然你没碎,那你怎么在山顶上?还有为什么我在本丸里一直没见过你?”
他哭泣的动作一顿,头缓缓抬起,露出一只被水晕染过的眼睛,因难过而显得通红的脸颊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我有些头皮发麻的看着他,手里紧握着短刀,一边警惕的观察四周。
从刚刚开始,所有在自动转动的设施都停下来了,空气中的音乐也都戛然而止。
一股湿冷的风开始慢慢地在这一片刮着,我抖着手将围巾又塞紧了一些,内心强自镇定的看着他,又问道:“五虎退,这里不止你一个刃在吧?”
如果说,这把五虎退是之前第一批碎掉的那把,那么当时碎在这里的其它短刀们呢?
我情不自禁打了寒颤,恐惧在心头蔓延开来,心里更加警惕着四周。
无数的灯光笼罩着这里,眼前的五虎退身形似乎也变得跟他们融为一体。
我见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一边往后轻轻挪动,一边大声继续问道:“你的兄弟们呢?他们也在这里吧?”
闻言,他身体似乎剧烈摇晃了一下,脸色变得极为惨白,灿金的眼眸如同蒙上了层红色的纱网,裂痕从眼尾开始从脸上往各处寸寸裂出,皮肤表皮就像是玻璃制品一样从他身体上剥落,手中的小老虎也随着那些碎屑掉落至地上。
我抖着手拔开了短刀对准他,心底越发将‘富强民主和谐’这六个字循环念着。
眼前这一幕十分地荒诞。
银白的小孩全身仿佛被碎裂分割成一片片,然后被人强行的重新粘贴起来,双眼已经变得毫无神采,好似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在这里游荡。
‘...兄弟们,都,没了...这都要怪…弱雅花…’
‘我好孤单,这里,就只有我…谁都不要我...’
‘一期尼...要是一期尼…在就好了...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阴冷的风不断从衣服空隙处灌入,我咬着牙打了个哆嗦,看着眼前哭着流下血泪的五虎退,眼疾手快地抽出短刀挡了下从前方飞来的铁屑。
‘铿——’
令人牙酸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五虎退就消失了。
背后忽然传来了阵轻微的风声,心跳越发如鼓,我下意识地抽刀往后方狠狠一劈。
糜烂**的香味在鼻尖回荡,泣血的眼里已充满了杀意,大片的血色随着利器入肉的‘扑哧’声散落于地上。
手臂传来剧痛感,此时我大脑空前的清醒,刚刚还在意识里晃荡的睡意都被驱散了去。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脸上割裂似地扬起一抹混杂着痛苦和愉快的微笑,嘴里翻来覆去的说着同一句话,‘这都要怪花,你要留下来陪我。’
这家伙,比本丸里那些刃还要不对劲啊!
我倒吸一口凉气,左腿抬起用力踹向他,同时利用短刀格挡开他手中粘起来的碎刃。
这里不能待了,要赶紧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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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