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你疯了!”
“母亲还在这里!”
王子加闻言不动声色,只是继续向太子旅靠近。
她微微阖目,掩下眼中过于锋利的神光,长发全部披散下来,将她神情中的桀骜柔和,轻薄的衣物,则显得她更是纤弱可怜。
整个人都婉约而飘逸,完全符合楚人的审美。
然而太子旅久经沙场,毕竟不是个一般俗人。他也从未考虑过会有这么一日,他竟能欣赏起王子加的外貌。
他站起身,迅速地扫视四周,准确地一跃而起从旁抓起条皮被,便上前两步把王子加裹了起来,尤其注意在颈部围得紧密,不露出半分白皙的肌肤。
太子旅认真地告诫她:“不要这样,加,等日后你会后悔的。”
他大概觉得我只是因为母亲离去受了刺激罢。王子加心想,可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甚至以为我方才说不是兄妹,只是在与他说笑。
她用力推开了太子旅的手,那副毛皮也随即摇摇欲坠。
两人对视着。
王子加的手在皮毛下动了动,她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正在随着她的手而不断移动。
可能是在警戒。
王子加眉眼都弯了起来,没有什么比太子旅在意她这件事更让她高兴了。最好他的所有眼光,无论爱恨怨憎都属于她才是最好。
这样说来,她似乎做了件错事。
让他失去楚王之位,他是不是会更在意她?
事已至此,罢了。何况,她也不忍心他难过。
她的手悄悄拉开了里衣的系带,只要王子加想,她现在就可以用最为原生的姿态,落入这个正人君子的怀中。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两人几乎已经能够呼吸相闻。她仰起头,清晰地看到太子旅本有回避之意,但最终没有动弹。
这是信任。
居然还在认为她是一时冲动,太天真了,以后要怎么当楚国的王啊。
“旅。”她轻声唤道。
那个男人闻言便轻易地低了头看她,帮她把四散的长发重新归于一处,又抬手替她理了理身上包裹的毛皮,耐心地像一个父亲。
可她没有父亲了,真是可惜。
而她名义上的兄长真的已经是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了。
王子加突然觉得无趣,她后退两步,转过了身。
暗色的皮毛落下了些许,沉重地将里衣一起坠下,女子的背部曲线便呈现了大半在太子旅面前。
王子加一手将将扯住这最后的屏障,一手打开了门。初秋的夜风已有些凉,吹在生了几分汗意的背脊上,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你走吧。”王子加的语调变得冷淡而漫不经心,“不要来找我了,旅。我为母亲守孝,不便再见旁人。”
太子旅心知这只是借口,甚至是口是心非。他自觉像个老父亲,叹了口气,向前跨了一步,抬手关上了门。
他远比王子加高大,单手关上门的动作就仿佛是把站在门边的王子加拥在了怀里。
门扣上时发出“砰”的声音,太子旅并不在意,而是再次帮王子加拉上了衣服,从内到外。这一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对方裸/露的肌肤,有些凉,有轻微的潮意,很软,和他完全不同。
这明明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他却觉得有些陌生了。
太子旅甚至帮王子加重新系好了衣带,王子加也没有动弹任由他施为。
这个距离太近了,但两个人对此都没有什么绮念,此处也并无旁人。
“怎么,打算留下陪我一同度过这漫漫长夜?”王子加待他动作完成,才利落地挣开他的手,懒散地问道。
这总算是太子旅熟悉的口气,不是方才莫名的艳丽迫人,也不是重逢时肉眼可见的虚弱憔悴。
哪怕他还是感到一丝微妙的别扭,却也强自忽略了过去。
“是的。”太子旅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想法,稳若泰山。
“今夜我便留宿于此。”他说着,从匢中又翻出一条皮被置于窗边的席上,迅速地躺了上去。
王子加有点好笑,但她确实也已没了兴致,便放过了太子旅,不再刻意招惹于他。只是嘴上却还不饶人。
“你不惧旁人非议你我苟且了?”她讥嘲道。
“本也不惧,只是并无引起争议的必要。”太子旅答道,“但是现在,你需要我。”
“也不怕我对你下手了?”她又问。
太子旅给自己盖上了皮被,声音中已经有些睡意:“若是我不愿,你又能将我如何?”
王子加彻底没了脾气。
在黑暗中,她看向躺在窗边的太子旅,只能看到一张被月光描摹着的英朗面庞。可能是分离了太久,这张面容竟让她不大习惯。
然而当她试图拾起回忆,她一时之间甚至想不起对方旧时的样子。
时光原是这般的可怖。
太子旅长得与楚王商臣其实并不太像,要更出色一些,可能是肖似他的母家。他们父子最像的莫过于那一双凤眼,谈笑间气势磅礴,但此时太子旅双目紧闭,便只显得坚毅而沉稳。
他并非楚人女子会喜欢的那种美丈夫。
然而王子加瞧了他半晌,却觉得自己心中很是欢喜。
她也说不清就在此时,她的心中太子旅究竟扮演了玩伴、兄长、父亲亦或是什么其他角色,但是他对她很重要,这是毫无疑问的。
在太子旅心中,她自信当也是如此。
而她试图颠覆他原本习惯的一切,让他永远把她记在心里。
罢了,她还有两年时间,并不急于一时。他迟早会知道真相的,待那时再谈罢。
便让他睡吧。
王子加感到十分安宁,这份安宁让她很快便进入了梦境。
梦里是最好的时候,父母俱在,兄妹友爱,子文尚能压制若敖氏,她还没有订婚,还是那个恣意妄为的公子加。
她还未曾失去她与生俱来拥有的一切。
静谧的房室中,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
半晌,太子旅猛地睁开了双眼。上挑的凤眼中,满是冷意。
他翻了个身,面向窗外,心里合计着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
暂时不碰楚王商臣交给他之外的政务;把两个幼弟带到身边教养;结交成大心试探若敖氏的情况,与对方一同分配子西即斗宜申被处死后无人接管的职责和权力,那毕竟也是若敖氏族人。
之后便去寻斗克黄,问清楚他究竟知道什么,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如今尚是秋日,且他职责在身。明年春日,他也该去云梦之会走走看看了。又或是与父王商议,为他求娶一位姬姓贵女。
太子旅皱起了眉头。
明明昔日加也是这样说的,如今发生的一切近乎毫无征兆。还是说,加方才所说的那句不是兄妹,并不只是气话?
若是斗克黄也不知道事实真相究竟为何,难道他从此真要避开加,不再与她相见吗?
他想起自己曾经数次对王子加许下过的承诺。
“你永远可以信任我。”
“我会保护你。”
他一时觉得头痛欲裂。
当年他立下的誓言是,有违此诺,不复相见。如今想来,待王子加出嫁,似是真要应验了。
太子旅猛地坐起身来。
不远处的王子加梦呓了几声,引得太子旅立刻回头,确定对方没有醒来,才悄然站了起来,放轻脚步来到王子加近前。
黑暗中,他的视线并不明晰,但适应之后依然可以瞧见些许。
凭借着对王子加的熟悉,太子旅试图通过他能看到的、模糊的面部线条,描摹出对方如今的面孔,然而很多时候,他不得不从记忆中找出唐姬和仲姬的样子,才能将这场描摹继续下去。
时间还是过去太久了。而自他归来,他们再也不如往日那般形影不离。
在记忆的不断比对中,太子旅突然抿紧了唇。
那个形如鬼魅般诱惑的女子和他所描摹出来的画像,几乎是判若两人。
他点燃了灯,灯火摇曳而微弱。
现在,那两张想象中的面庞在他眼前合二为一,没有丝毫容得他辩驳的余地。
所以非要将她们二者分开,本是自己的问题才是。太子旅思考着,摸向指上的鞢。这是数年行军给他留下的习惯。
之所以要分开,是因为前者让他感觉到了美的存在。但是作为一起长大甚至幼年时看到过彼此身体的两人,熟悉和习惯本应会蒙蔽他关于这方面的感知才是。
果然还是因为在变化最大的年纪变得陌生了吗?
太子旅已经不在意这微弱的火光是否会让王子加醒来,甚至期盼着这件事的发生。他需要什么来打破他此时缠成了死结的思绪。
若是能以他们往常的样子与他说说话,便更好了。
但是没过多久,他又熄了灯。
罢了,他也不是没看到王子加眼下的青黑,那是连妆容都无法掩盖的。
无论有什么想法,什么疑惑,都待明日再说罢。
左不过他多熬一夜便是。
然而太子旅没有发现,他自始至终没有想过,王子加既已睡去,他本可以趁夜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感情戏是什么人间疾苦,我麻了,边写边删。
补了1k字,继续去写作业了。昨天发文的时候我天真地以为不会有新作业(。)
其实可以看出来,他们两个都更爱自己。
鞢就是扳指,匢是一种箱子,不写注释了。
4.14全文都改了一些有些敏感的措辞…………改到吐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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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隐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