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混蛋!”
垃圾堆里钻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人瘦得像根枯柴,脸还被揍的鼻青脸肿,身体仿佛生了锈,只能费力地一点点往外挪动。
夏油杰扫了他一眼,走过去将他扶起来。
到这时,他才看清了原本以为的“垃圾堆”是个简易的棚窝:竖起纸板盖块破布,勉强挡风,最值钱的大概是床头那两个被掀翻的塑料箱子,里面装了一些杂七杂八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
除了盛产[诅咒],这地方还盛产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流浪汉抓住夏油杰的手踉跄一下才站稳,他声音发着颤,问:“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抓住夏油杰的这双手干枯、冰冷,就像主人一样是饥寒交迫的化身。夏油杰没有挣脱,回答说:“不是。”
“有些暴力团喜欢晚上出来活动,你也别瞎逛了,搞不好就莫名其妙挨顿毒打。你是外面的人不知道,这里警察不管。”
流浪汉驼背,站不直,他叹了口气,又抬起头道:“市中心的羽代商场你见过吧?当年还是我带人去建的,建成后政府给我们颁发了奖状作为表彰,旁边好多人鼓掌。其实战后的日本都是我们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
夏油杰没应声。流浪汉自顾自说了半天,终于松开了他:“谢谢你帮我,你赶快走吧。夜里不安全。”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说:“把手机和钱包还我,我就走了。”
刚才夏油杰扶他,对方趁机将他兜里的手机和钱包偷走,手法娴熟,换了普通人想必难以察觉。
夏油杰说得不痛不痒,流浪汉却不由一惊,接着做出一副含冤受屈的怨愤模样,指着棚窝道:“就算我只能睡大街也不会偷你的东西。你要是怀疑,可以自己找,反正我全部的人生都在这里了。”
“等我蹲下来找东西,你就可以找准时机逃跑了是不是?”夏油杰从一开始就没对流浪汉抱什么期望,所以他并不觉得生气。
倒是流浪汉被他一语说中,也不管他的“全部人生”了,拔腿就跑。可惜不走运,没跑出去多远就撞见一群半路杀出来的小混混。
“这个外来的年轻人打我!你们看,我脸都被打肿了!他还不把组织放在眼里……”流浪汉先发制人,引导小混混针对夏油杰,说得煞有介事。
他所谓的“组织”,应该就是这群小混混的帮派。这些混混一共五个人,见夏油杰没有帮手,立马就要帮流浪汉“出头”。
“外面的人到了我们这里也要守规矩。臭小子你懂不懂规矩?”
领头的大混混还在放狠话,夏油杰皱眉,走了。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跟凭空消失差不多。
就算起冲突,他一根手指头也能捏死这些人。但他依然告诫自己这只是环境造就的一小部分。
他驱使咒灵把手机和钱包拿回来,好巧不巧又遇上兜售毒|品的。
“没完了还。”夏油杰按了按的眉心,开始有点烦了。
贩|毒的小伙子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面相,眼珠子滴溜转,愣是转出了精光:“不要白粉也行。我这还有别的。”
夏油杰挑眉,心说业务范围还挺广。
“无论你有什么爱好在我这里都可以满足。要不要试一试?价钱好商量。”
眼前这人跟“姿色”沾不上边,还不至于诱惑人犯罪。要是个稍微齐整点的姑娘或青年男子,邀请你来场“艳遇”,黑灯瞎火小暗巷,确实刺激。
更何况只要再不来第二次,谁都不知道你做过些什么。把人弄死了说不准都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这人颇有几分自知之明,搓了搓冻得发紫的手,继续兜售道:“你别嫌我,眼睛一蒙,别管你喜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什么特殊癖好,保证——”
“杰。”
夏油杰一愣。如果不是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一回头,五条悟在拐角的路灯下朝他招手。
他看到光怪陆离的浮世绘刹那间在他眼前裂成无数块碎片,人间百态与尘世的烟火气同归于尽,只剩下一点醒目的雪色,一点白。与他藕断丝连。
“你怎么……”
“冷,抱一下。”五条悟脑袋往夏油杰肩头一砸,砸出声闷响。却没动手,等着他抱似的。
夏油杰没来得及思考,条件反射抬起手,也不知道自己是要抱他还是要推开他。
刚碰到他的腰,脑袋突然被他用力一扣,结结实实撞上他那身钢筋铁骨,鼻子差点给碰歪。
夏油杰正要张口骂他,就听到五条悟笑了一声,语气凉飕飕的:“再看就杀了你。”
不用看也能猜到他野兽护食的架势。夏油杰心口发烫,再给他捂下去,要炸开。
五条悟凶走了大冷天坚守岗位的推销员,又凑到夏油杰耳畔嗅了嗅,贴着他的耳朵问他:“抽烟了?”
“偶尔会。”夏油杰捏住五条悟的后颈肉,将人拎开,“你怎么会在这里?”
“灰原伤势不轻,但有硝子在,肯定能恢复。”五条悟神色稍敛,说,“不过他带的几个学生都死了。”
“单纯诅咒作祟还是人为操纵?”
“不清楚,还在查。”五条悟说到这里,抬眼问他,“你要走吗?”
两人仍然挨得很近,夏油杰看到五条悟雪白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扫下一片阴影,无端笼在他心头,让人着急。
尤其这时候五条悟不闹了,就显得……特别乖。
夏油杰嗓子有点哑,问他:“去哪?”
“去吃甜筒?”
“你刚才还说冷。”
“现在也冷。我冷和我想吃甜筒有什么冲突?”五条悟说着,飞快把冰凉的手伸进夏油杰的领子里,帮夏油杰打破幻想。
“你走这几天高专派人去调查了花御说的那座山。山顶有结界,进不去。既然你回来了,我打算再去看看,虎杖和钉崎你看着点,等任务结束和他们一起回高专。”夏油杰把五条悟的手扒拉下来,又抓着揣进兜里,现在他手心特别热。
他强迫自己不去问五条悟为什么要跑过来,可越是忍耐,他就越想知道。
“再就是宿傩那边……”
“送你的耳钉怎么不戴?”
这人压根没听他说话,一直盯着他的耳垂看。除此之外,就是要求换只手拉。
人人吹捧的稀世珍宝,任他如何熠熠生辉,反正和自己没关系,也不惦记。一旦见过,又知道与自己有些渊源,就擅自将他当做自己的私有物,除了炫耀的时候愿意拿出来展示展示,平日里旁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觊觎。
想把他藏起来。
“五条老师?!”刚好钉崎和虎杖也在找夏油杰,远远看见五条悟那头醒目的白毛觉得眼熟,走近一点发现还真是他。
钉崎用锤子指着两人,怒道:“我们辛辛苦苦做任务,你们在这里手拉手约会,是不是太过分了?”
“……”
夏油杰想解释,又实在说不出他是为了给五条悟暖手这种理由。于是他捏了捏五条悟的手掌,暗示人给个合理解释以免未成年多想。
结果这人又反过来捏他,唇边带着暧昧的笑:手还牵着,没法解释。
夏油杰:……
“啊我眼睛要瞎了,虎杖快替天行道!”
“所以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夏油杰若无其事地拉着五条悟的手,说:“有些诅咒拥有智慧,懂得藏身,一天之内也不可能把它们全找出来,先回酒店休息明天再继续。”
听他这么说,钉崎也没好气地抱怨道:“累死了。今天钱包被偷了八回,诅咒和人都难缠得要命,我要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虎杖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可以的话今晚我想住这里。因为答应了要帮忙,也不用来回跑。”
“虎杖,你不用问我,自己决定就行。”
“悠仁好过分,我才是老师吧。”等夏油杰说完,五条悟又来凑热闹。黏黏糊糊挨着夏油杰,看不出有老师的样子。
四个人就此分别。夏油杰这边一行三人刚走出贫民窟,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悠仁遇到诅咒了?”
“大晚上的,烦不烦啊!”钉崎脾气上来,率先朝发生响动的方位赶过去。
夏油杰施下[帐],脸色少见的凝重,他问五条悟:“你过来的事上面的人知不知道?”
白天他看过,都是些三级四级的诅咒,钉崎和虎杖也没提他们后来遇到了更高等级的。现在却闹出这么大动静。
如果是早有预谋,就需要判断这大概是什么级别,然后做最坏的打算。因为“对付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还是“对付五条悟”,将决定那些人用“枪炮”还是用“核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