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妖怪 第34章 （三十四）祸患

“镇上三九街往东，共损毁了二十七间铺子，神仙观也塌了一半，钟家那边来信说，他们会将神仙观重新修缮起来，已经动工了，这东边的损失还好，就是镇子南边有点难办，镇子南边全是百姓住宅，现今四成都损毁了，百姓的安置是个问题。”陆则松将自己这段时间整理出来的消息汇报给张承阳：“再加上前几日冒出来的红线，镇上又多了一批伤员，原先我们拿到的那些善款已经不够了。”

张承阳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册子，复又问道：“若是要将伤者医好还需多少银钱？”

“若是普通的伤药，一贴要五文钱，三日一换，最少也需换三次才可停药，若是伤了肺腑………那就没有准头了。”乔惜木开口道：“如今伤者已过百人，老弱妇孺皆在其列，恐怕开销不小。”

乔惜木说完看了眼被砸出了几个大洞的青石板路说：“而且当务之急是需要将镇上的路都修缮出来，不然车进不来，不好运草药石料。”

陆则松点头道：“乔小姐说得对，这确实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张承阳听了两人的话沉吟片刻，转身说：“我们先去库房看看吧，看看还有多少存粮。”说完就率先往前走了。

“大人是怕库房里的存粮不够负担这些百姓吗？”陆则松跟在张承阳身后道：“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省着些总是够的。”

“不是。”张承阳解释说：“已经开春了，等过几天天气暖和起来田里就该下种了，本来镇上家家户户应该都是有存粮和种子的，现在镇上百姓房子被毁，那些粮食说不定也没了，要是今年春耕不及时，荒田一多，又没存粮，肯会出大事的，得先看看粮食够不够，我再写了文书往上报，求上面减免一下双溪镇的赋税。”

陆则松这才恍然，立马附和：“对对对，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大人心细如发，思虑周全下官佩服。”

张承阳这番话，乔惜木也是没想到的，依照张承阳平日里的表现，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不由得让乔惜木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张承阳现在还是没有适应被别人奉承，听见陆则松这样说，本来还严肃的人顿时就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谦虚说：“没有没有，我以前也是个庄稼汉，下地下多了，地里的事也就清楚一些，我老家就是春耕的时候发了一场洪涝，种子全被淹死了，县令上报不及时才闹了灾荒，如今设身处地，自然是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惨剧。”

乔惜木回忆了一下说：“又要果腹又要耕种，存粮肯定是不够的，农家粮食金贵，就算房屋损毁各家也会回去捡的，大家派人去记一下各家能找回来多少，到时候我们再往上添补可能还能勉强维持一下。”

“这个办法好。”张承阳立马停下转身：“我这就吩咐下去。”

“大人，我去说就好。”陆则松将人拦住道：“您先和乔娘子去库房那边，就算要填补也须得有个数才是。”

“好。”张承阳答应下来，立马和陆则松兵分两路。

张承阳和乔惜木到了库房，张承阳负责搬运盘点，乔惜木负责登记轻点，可是等清点完上面的存粮，张承阳把上面的粮食一搬开，瞬间愣住了，乔惜木见他呆楞在那里也不说话，走上前问：“怎么了？”

低头一看，装粮食的麻袋外面已经起了黑色的一层霉，乔惜木皱眉打开麻袋，里面的存着的稻谷已经全部发霉了，张承阳搬开这一圈的麻袋，全是一样的状况，再往下找，张承阳这才看见库房的的墙面裂了一条半人高的缝，有水顺着这条缝流了进来，库房里大半的存粮全都遭了殃。

乔惜木跑去外面看了一下，回来之后说：“外面刮了一层千岁藤的树皮。”

张承阳顿时颓然下来，懊恼的蹲下身抱住了脑袋：“怪我，只看得见那些看得见的地方，忘了让人查查看不见的地方，粮仓这么重要的地方都给遗漏了。”

乔惜木看着张承阳突然就缩成了一团，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可是一转头看到满屋子的粮食，觉得还是要先解决眼前的事情，于是走过去蹲下身来，放柔了语气宽慰他说：“这不是大人的错，毕竟谁能想到呢，大人，咱们后悔愧疚的事先放一放，整个双溪镇的百姓可都还指着您拿主意呢，您看为今之计，咱们是不是应当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先把能用的找出来移走，免得放在一起放坏了，剩下的再想办法。”

“对。”张承阳深吸了一口，抹了一把脸，振作道：“乔娘子说的对，我们先把能做的事情先做了，剩下的再想办法就是。”

“不如我给你个办法。”张承阳话音才落，乐苍苍就从虚空中显了形。

乔惜木和张承阳都没想到乐苍苍会在这里，瞬间紧张起来，张承阳护在乔惜木身前问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乔惜木拨开张承阳挡在前面的手上前一步问说：“不知道乐娘子说的办法是什么？”

乐苍苍看了两人一眼，指尖随意一动就划开了一袋稻谷，里面发霉的稻谷瞬间倾泻而出落了一地，就算是坏了的稻谷张承阳看了也心疼，刚想上去接着就被乔惜木扯着袖子拉了回来，乔惜木一动不动的盯着乐苍苍，只见乐苍苍伸出手接了一把米在手心上用力握紧，只见乐苍苍指缝中散开几缕轻烟，待乐苍苍再将掌心松开，原本还发黑的稻谷已经变成新鲜饱满的样子。

张承阳眼前一亮，双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乔惜木瞬间就猜到了乐苍苍的目的：“你还是想要张大人的血？”

“没错。”乐苍苍眸光转到已经呆愣了的张承阳脸上，把手中的稻谷往他眼前送了送：“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了。”

说起来，这已经是乐苍苍是第三次纠缠了，于是乔惜木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非要张大人的血不可呢？别人的不行吗？”

“不行。”乐苍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看着张承阳说：“怎么样？愿不愿意，两碗血，我帮你，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了。”

张承阳盯着乐苍苍手里的稻谷，刚想开口，就听到乔惜木问说：“既然你可以，那方公子是不是也可以？”

“呵。”乔惜木嗤笑一声，手一松，稻谷便从她的手中落了下来，丝丝缕缕的烟雾从稻谷中溢出钻回乐苍苍的掌心，原本还新鲜饱满的稻谷瞬间干瘪变黑变回了它们本来的样子：“他可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修道之人插手凡尘俗事是会沾因果的，因果太多不利修行，他那个废物可没有这个胆子。”

“或者你们去问问他。”乐苍苍拍了拍手：“不过到时候你们要是回头来求我，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可以。”张承阳站出来道：“你想要多少。”

乐苍苍把早就准备好的刀和碗扔给他：“不多，两碗。”

张承阳捡起了刀，刚准备落下就被乔惜木制止了，张承阳不解的看向乔惜木，乔惜木看着乐苍苍说：“麻烦乐娘子先把这些稻子救回来，再劳累您发个誓，承诺就算是拿到了血也不会把法力收回。”张承阳立马反应过来帮腔说：“没错。”

乐苍苍看着乔惜木，笑了：“倒是让你学会了。”

“乐娘子见谅。”乔惜木忽略乐苍苍话里的戏谑依旧温和有礼：“我们不过是凡人，总是有些担心的。”

乐苍苍也没多和乔惜木废话，按照乔惜木的要求起誓：“我乐苍苍起誓，只要张承阳将血给我………”

“两碗。”乔惜木打断乐苍苍的话，乐苍苍和张承阳一齐看向她，乔惜木笑着插嘴道：“乐娘子，咱们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到时候没完没了的，也总不能搭条人命进去吧？”

张承阳看着乔惜木，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牵动了一下，可以想到他们现在的处境，立马板起一张脸帮腔道：“没错，还是说清楚的好。”

“呵。”乐苍苍冷笑一声，接着道：“我乐苍苍起誓，张承阳给我两碗血，我便帮他们治好库房里的发霉的稻谷，若是背誓，魂飞魄散，不得好死。”看到一道金光没入了乐苍苍的眉心，乔惜木和张承阳才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乐苍苍掐诀施法，袅袅青烟从她的指尖溢出，青烟坠地，轻轻漫过所有粮食，无风自动，缓缓淌过，等烟雾散尽，乐苍苍收手轻轻道了一声：“好了。”

乔惜木和张承阳冲过去打开检查里面的稻谷，开了好几袋看到里面新鲜饱满的稻谷，不由得相视一笑，既然乐苍苍已经践诺，张承阳也不废话，走过去拿起刀子，利落的将自己的手掌划开，张承阳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自己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温热的鲜血流淌出来还没来得及落进碗里，乐苍苍指尖一挥，鲜血就飘到了乐苍苍眼前凝成了一个个血珠，乐苍苍心愿得偿迫不及待的送了一颗血珠进了嘴里。

可是才刚到嘴里顿觉不对，又吞了几颗，神色一变：“不对，怎么会这样？”乐苍苍猛地上前一把拽住张承阳的衣襟把人提过来：“灵力怎么这么弱？你不是陆吾的转世？”变故陡生，张承阳被吓得僵住一动都不敢动，乔惜木皱眉，本来都向前走了一步了又默默退了回去。

乐苍苍掐诀念咒，一个指尖罗盘就出现在了乐苍苍手心，只见一道红光从罗盘上升起，绕了张承阳一圈，突然调转方向在屋子里四处乱窜，紧接着就在半空中散开了，乐苍苍看着红光消失，难以置信的揪住张承阳：“ 追魂咒不在你身上？你不是陆吾？怎么可能？”乐苍苍满眼的不可置信，凑近张承阳贴着他的皮肉闻了闻，张承阳被吓得身子往后仰一动都不敢动，乐苍苍抬头盯着张承阳，似乎还是不愿相信：“明明就是这个味道。”右手成爪直接往张承阳的心口掏出，结果才刚触到张承阳，一道火光冲天瞬间就将乐苍苍包裹住了，乐苍苍神色一变一个后空翻躲过了突然出现的火焰，可是右爪也因为收回的不及时被灼伤了。

“张大人。”乔惜木急忙跑过去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张承阳，看着张承阳肩头头顶的三把火静静汇拢又慢慢消失，心下稍安，原来如此，转头对着乐苍苍道：“乐娘子，这本就是银货两讫的事，就算是你自己算盘落空也不应该恼羞成怒的。”

乐苍苍冷眼盯着眼前的两个人，眼中的怒火快要将两个人烧穿了，但是可惜，乐苍苍现在确实拿这两个人没办法，可是一想到自己白白损失的灵力和沾上的因果，就这样走了心里实在憋闷，撒气丢了两个火球在一边的粮食上，转身一越，化成一缕烟雾飞了出去。

乔惜木和张承阳顾不上其他，两个人一齐扑上去救火，还好火势不大并没有蔓延起来，只是烧毁了最上面那一层，底下的都还好好的。

灭了火两人看见稻谷保下了，两人皆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看见对方的沾了黑灰的狼狈摸样，不禁笑出声来，乔惜木说：“我们待会儿叫人来把这些稻谷挪个地方吧，免得乐苍苍跑来撒气。”

“好。”张承阳答应了一句，看了眼乔惜木脸上的脏污，暗暗给自己打了气，才从衣襟里掏出一方丝帕来，指尖都在发抖，却欲盖弥彰道：“乔娘子，你的脸上沾了东西，擦擦吧。”

乔惜木接过张承阳手上的白色丝帕，往脸上擦了几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拿在手里看了一眼，眼神挪到张承阳已经有些僵硬的面上，问说：“这是丝帕呀？”乔惜木记得，张承阳清贫，用的都是布巾。

乔惜木只是轻轻一问，张承阳后背一僵，就像是被人看破了心思一样，倒豆子一样地全交代了：“上次乔娘子借了我帕子，这是还给乔娘子，我俸禄微薄，实在买不起描秀带彩的，只买得起这方素帕，要是乔娘子不喜欢，那这方帕子娘子拿着玩就是，带我攒够了钱，定然再买个更好的赔给娘子。”张承阳也不敢看乔惜木，自己壮胆似的高声说完这些话，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乔惜木瞟了眼他红成一片的耳朵，看了眼手里的已经沾了脏的丝帕，开口说：“多谢大人，我很喜欢。”

张承阳惊讶的抬头看她，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开心，乔惜木笑笑：“多谢。”

张承阳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她的目光，只说了句：“喜欢就好。”

乔惜木将手中的丝帕展开又叠好，再开口时语气里不由得染上了几分落寞：“难为大人有心了，这与我以前用的一样，可惜——”乔惜木话未说尽，只是笑笑：“大人能还我这方帕子，我很欢喜。”

乔惜木话未说尽，张承阳却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眼睛再看到乔惜木手里的那方素帕，只觉得自己实在没用，他去店里买的时候，那些丝帕五花八门，绣样繁复，哪一方都比这个好看，只怪自己没有本事，只买得起这个而已。

乔惜木静静看着张承阳的情绪落下来，将帕子往袖口里一放，提醒张承阳说：“大人，我们先去找陆大人，看看他那边怎么样了吧。”

“啊？”张承阳回过神来，点头：“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