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妖怪 第24章 （二十四）捉鬼

所幸新年过去还没几天，双溪镇大多数人家门上的门神都是崭新的，有些买不起就随便贴了红纸的人家，张承阳不会丹青，乔惜木就揽下了画门神的责任，问清楚了岁游画的门神有么有什么讲究，岁游说没有，有就行了，乔惜木就拿着红纸和笔墨出门，看见谁家没有就当场作画给人家贴上，张承阳在一边帮她裁纸研磨，嘱咐着官差去让家家户户去挑水来浇墙根，张承阳一众人一边帮忙一边检查，生怕有什么遗漏了的地方。

张承阳正将乔惜木画好的门神放在一边晾干，突然觉得有人扯了扯自己，回头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拿着一个瓢站在他的身后问说：“大人，我也会被妖怪吃掉吗？”

小姑娘抬着头看着张承阳，张承阳放下手里的东西哄着小姑娘说：“不会的，一定不会，我保证，我一定会想办法保护你们，不让你被妖怪吃掉的。”

“芽芽！”小姑娘的母亲找过来，看见小姑娘在和张承阳说话，一把将把人抱走了：“张大人在忙呢，你别添乱，张大人，对不起啊，是我们没看好她，您忙您忙。”

“没事没事，小丫头很可爱。”张承阳嘴上给小丫头开脱着，小姑娘的母亲却没管他说什么，生怕张承阳怪罪，抱着小姑娘一溜烟儿就没影了，张承阳看着两人急匆匆跑走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笑过了一转头想到眼下的境况，皱皱眉继续低下头来帮乔惜木研磨裁纸。

“大人不用担心。”乔惜木看了一眼张承阳的样子，手上没停，嘴上宽慰说：“人定胜天，有岁游娘子和方公子在，眼前这个难关总是能过去的。”

张承阳神色有些黯然：“我当然是相信岁游娘子和方公子的，只是，我觉得我这个县长有些没用，帮不上什么忙，岁游娘子和方公子毕竟都是外乡人，处理完了自己的事，总会有离开的时候，到时候若是再出了事该怎么办？”

“世事无常，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好。”乔惜木说：“先将眼下的事情解决了才是最要紧的，况且张大人你在这些事以前遇见过妖怪吗？”

“没有。”张承阳回答说：“妖怪神仙之前都只在故事里听过，真遇见的这还是第一次。”

“我也没有。”乔惜木笑笑说：“可见这些祸害人的东西并不常见，说不定这次难关过了，双溪镇今后就能平平安安风调雨顺了呢？”乔惜木将手里画好的门神递给张承阳：“事情总要往好处想的，大人觉得对吗？”

“是啊。”张承阳接过门神摊开晾好：“乔娘子说得对，事情总要往好处想的，祸福相依，希望此事过后，双溪镇能够平静安宁。”

钟怀熠得了手底下的人传过来的消息，知道了岁游他们准备对付罗刹鬼的事情，乐苍苍就站在他的肩头一同听完了下人的汇报，等钟怀熠打发下人之后立马就跟钟怀熠说：“走，跟过去，去盯着那个罗刹鬼。”

“为什么？”钟怀熠是有些不愿意的，除了自己去了帮不忙还有可能遇上危险之外，因为上次千岁藤的事情，钟怀熠怕乐苍苍又来一次损人利己。

“罗刹鬼要抢东西，我要去看着。”乐苍苍说：“更何况罗刹鬼要是真能破了张承阳的三把火，那不是更好？”刚好趁乱把人抢了。

钟怀熠想劝：“毕竟有两个不归客在，还是算了吧，你不怕他们两个趁机对你下手吗？”

“为什么要怕？”乐苍苍不理解：“他们两个又打不过我。”

钟怀熠一噎，还真是，乐苍苍是真烦他：“还是说你怕？你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会让你死了。”乐苍苍不打算等钟怀熠回话，往上一跃，狠狠踩了他的脑袋一脚，留下一句：“爱去不去。”接着就没了影。

“………”钟怀熠无奈的看着地上被乐苍苍一脚蹬掉的束发冠，理了理头发叫下人进来吩咐说：“去跟梨安说一声，让她过来和我出一趟府门。”

忙活了一天，眼见着天色渐沉，双溪镇的家家户户都回了家紧闭门窗，本来还热闹的双溪镇一下子寂静起来，多数人家怕把罗刹鬼招过来，灯都不敢点，空空荡荡的街道再加上镇上还没来得及修缮的残檐断壁，一时间，整个双溪镇像是一座死城一样静静的伫立着等待被黑暗吞噬掉。

张承阳看着天光一点点被远处的山峦拖拽染色，将颜色泼满了整个双溪镇：“残阳如血。”张承阳突然想到了这四字，忙了一天突然得了这片刻的空闲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心中却开始没有来的紧张起来，一上一下的起落着就是落不到实处：“没事的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张承阳这样安慰着自己，就吩咐人领着死者的家眷一起往郑家走。

郑归礼本来就怕死，一回家就吩咐人画了两大张门神，严严实实的盖住了两道府门，泼了水怕不够，围着他家墙沿的几条街都被浇上了水，大个小个的水坑留在地上，就跟刚下过雨一样。

张承阳领着一大堆人赶过来，早就在郑家门口等着的钟怀熠一看见人来了就迎了过去：“张大人。”

钟梨安跟在钟怀熠身边，抬眼看见了乔惜木，对着她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乔惜木也微微颔首还了礼，接着就开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钟公子？”张承阳停下来跟他打招呼：“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老爷的事我听说了，心下不安，就说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钟怀熠说：“还望张大人不要介意。”

“怎么会呢？”钟怀熠都这样说了，张承阳倒是不好开口劝对方回去了：“那我先谢谢钟公子了，钟公子来一起进去吧。”

张承阳和钟怀熠一起进去之后，郑家的下人就把郑府的大门直接关了。

郑家三进三出的院子，在双溪镇算是顶了天的豪华了，院子里花草树木一应俱全，桃树杏树梨树一应俱全，错落有致，交相辉映，比钟怀熠家那个满是梨树的院子看起来不知热闹了多少，到了前厅，岁游已经寻了一块长了花草矮灌木的地方用朱砂糯米布好了法阵，红线穿起来的铃铛借着花草的遮挡不注意看完全被隐去了，只有风吹的时候才听得到一阵阵的响，听得人心里发颤，岁游和方驰野正在用细沙土仔细的将朱砂的痕迹掩盖起来，乔惜木和其他亲眷在一边帮忙。

钟梨安看见熟人开心了一下，问钟怀熠说：“家主，我想过去帮忙可以吗？”

“去吧。”钟怀熠也没拦着，答应了下来，钟梨安高高兴兴过去了，钟怀熠转过头想跟张承阳说话，一回头看见张承阳已经撸起袖子开始帮忙了，钟怀熠皱皱眉，一转头看见一边无动于衷的郑归礼和杜婉君，思索了一下，也挽起袖子过去帮忙了。

“方公子，你们这次又要抓什么大妖怪？”钟梨安蹭到方驰野身边问说：“是害死郑老爷的那个吗？”这件事情今天一大早整个双溪镇都传开了，说是那个妖怪凶狠，郑老爷是直接被开膛破肚的。

“对啊，不过春柳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方驰野问说。

“我和家主一起过来的，家主说要过来帮忙。”钟梨安说：“不过我现在不叫春柳了，家主给我赐了姓，还给我重新改了一个名字，我现在叫钟梨安，梨树的梨，平安的安，怎么样好听吧？托方公子你的福，我现在进了内院还涨了月钱，等你得了空，我可得好好谢谢你，请你好好吃一顿。”

“好听。”方驰野说：“那我现在就应该说恭喜梨安娘子了，等罗刹鬼的事一了结，我肯定赴约。”

“好。”钟梨安开心地说：“那就这么说好了，那这位娘子要来吗？”

“这是岁游娘子。”方驰野介绍说：“也是不归客。”

“好厉害。”钟梨安说：“那岁游娘子可一定要来啊，我手艺还不错。”

“不了不了。”岁游推拒：“你宴请方公子的答谢宴，我去了算怎么回事。”

“没事，来嘛，一起，吃饭就是人多才热闹啊。”钟梨安劝说，方驰野也在一边跟着劝：“就是就是，一起呗，就我们两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啊。”转头看见旁边的乔惜木：“乔娘子一起呗。”

“好呀。”乔惜木没有拒绝，笑着说：“那就多谢梨安娘子了。”显然刚才两人的对话，乔惜木一直都在旁边听着，乔惜木抬头时看见钟怀熠往这边看过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钟怀熠也没躲，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岁游被他们缠的没有办法，只答应了等罗刹鬼的事情结束了再说，两人这才作罢。

等到法阵全部被沙土覆盖起来，岁游才说了自己的请求：“这个阵法可以将罗刹鬼捉住，只是需要各位有一天站出来，将罗刹鬼引进这个阵法当中，各位放心，虽是诱饵，但我一定会保证各位的安全。”

虽有话一说完在场众人鸦雀无声，显然是一个都不愿意出来冒险。

张承阳问说：“一定要是死者的亲眷吗？”

“对。”岁游说：“而且是死者生前越挂念的越好。”

方驰野帮着忙劝说：“诸位放心，我和岁游娘子肯定护你们周全，你们也不想罗刹鬼四处作恶残害百姓吧？现在有机会抓住他，这可是造福苍生的大好事啊！”

“对啊。”钟梨安说：“那个罗刹鬼杀了你们的家人，你们难道不想为他们报仇吗？方公子和岁游娘子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话说完了众人还是没反应，乔惜木眼神从钟梨安和方驰野焦急的面色上掠过，挑挑眉压下唇角，一言不发。

钟怀熠看着眼前不为所动的众人，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若是有人愿意，我愿意出一百钱作为赏银。”

话一出口，那些死者的家眷这才有了反应，互相看看，眼里明显有了动摇，可是依旧没人愿意往前一步，钟怀熠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加码：“两百钱。”眼看着已经有人心动，但是被旁边的人拦住了，钟怀熠继续加码：“三百钱。”这时候已经有人跃跃欲试，但是还在观察着旁边人的反应，钟怀熠见时机到了，叹了一口气：“既然没人愿意，我看还是算——”

“五百钱可以吗？”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钟怀熠闻言皱了皱眉，做沉思状，这时候又有人急了：“那四百钱，四百钱可以吗？”

这时候钟怀熠才像下定了决心一样说：“我也知道诸位心中害怕，只是罗刹鬼作乱，岁游娘子也是为了镇子的安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愿意站出来以身做饵的人便是我双溪镇的英雄，我愿出五百钱替镇上百姓感谢阁下高义。”

一听有钱拿，立刻就有不少人站了出来，站出来的多是老人，看起来是想用自己给家里留下一些积蓄，岁游娘子立马说不用这么多人，立马就有人不依不饶的围着岁游说人多一些，说不定胜算大一些，张承阳和方驰野一起帮着劝，最后钟梨安也加入进去帮着一起调和。

钟怀熠站在一边看戏，并不打算加入，乔惜木走到他身旁，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压低声音说：“既然出了钱，不打算再出一些？你应该不缺这点钱才对。”

“当然不缺。”钟怀熠说：“但是没必要。”

“眼下这情况不是你挑起来的吗？”

钟怀熠并不赞同：“我应该是解决了你们的燃眉之急才对。”

“有道理。”乔惜木和钟怀熠说完之后突然高声道：“钟公子说的有道理，既然这么多人都愿意为了大义牺牲，那这钱还是不要给了，免得诸位伤了和气！”

乔惜木的话一说完，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就一起朝钟怀熠围了过来，乔惜木提前退到一边，看着被围困的钟怀熠：“钟公子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是呀是呀，钟公子我们这可是拼了性命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钟梨安一看自家主子被围起来，立马就上去帮忙去了，张承阳他们也想去，被乔惜木拦住了：“不急，钟公子天资聪颖，肯定能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的。”说完转身看着被团团围住的钟怀熠正巧和钟怀熠对视上，钟怀熠挑了挑眉无言的询问，乔惜木微微一颔首算是赔罪，钟怀熠明白了乔惜木的意思，哑然失笑：“各位，要是再纠缠，这钱我也可以不拿，毕竟罗刹鬼来了，是找你们不是找我不是吗？”

钟怀熠话一出口，周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钟梨安抓住这个空挡，警惕的看着这些人，轻轻将钟怀熠往人群外面推，钟怀熠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的那只手，轻轻笑了声，顺从的往后退出了人群算是承了钟梨安的好意。

“岁游娘子。”钟怀熠道：“麻烦你来选一下吧，就算是听天由命了。”

闻言众人齐刷刷的又朝着岁游看了过去，面对着这一双双的眼睛，虽有也觉得头痛，最后是由几人抽签决定了人选的，一位年逾花甲，佝偻着腰的老奶奶中了签，高兴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家幺孙有钱盖房子了！”只是这份喜悦，在其他人看来多少有些心酸罢了。

既已定了人选，岁游也没有耽搁的准备起来，念及老者辛苦，干脆搬了个凳子让老者坐在阵法中，岁游交代说：“您坐在这里，等罗刹鬼来了，您就跟它说话，将它引过来，等他踏进这个阵法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会让人带您离开。”

钟怀熠在一旁补充说：“事成之后，我亲自领着您去我府上拿钱。”

“好好好。”老奶奶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定然配合。”

岁游看着老人，心中不放心，干脆拿了一张符出来贴在老人的身上，说是保平安的，让老人不要撕下来，转头把早就准备好的桃木水拿出来，让其他人撒上：“这是桃木水，桃木驱邪，可以让罗刹鬼发觉不到你们，只留下阵法中的人，这样更方便罗刹鬼落入圈套。”

听岁游说完，其他人忙不迭将水洒在了自己身上，郑家母子更是直接将水中的桃木捞起来握在了水里，别人都没抢过他们，岁游皱眉看着他们，本想开口，可以想到现在是借用他们地盘，叹了一口气，想想算了。

一切准备就绪，虽有让其余所有人都去后院躲了起来，只留下了方驰野准备事情一成就把老奶奶背走。

惨白的月光落下，照的整个院子披上了一层白纱，老奶奶独自一人坐在阵中，自己心跳的声音的声音比任何动静都要清晰，不安的四处张望，心里更是慌得没边，岁游和方驰野躲在暗处，屏气凝神得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忽然听见一阵响动，看过去却发现早该躲起来得那一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摸了过来，一起躲在暗处，又害怕又想要亲眼见见这难得一见的情景。

方驰野烦躁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都什么时候了还出来看热闹？这种热闹时能随便看的吗？刚想开口将人赶回去，只听“叮——”的一声铜铃轻响，岁游立马看了过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