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妖怪 第22章 （二十二）钟梨安

钟怀熠虽然去找张承阳，是为了让乐苍苍确认他的身份，但也确实吩咐自己的商铺准备了一大批药材送过去，得了晚上会有罗刹鬼作乱的消息之后，踩着天黑前的最后一点亮光回了府。

钟怀熠回来之后饭都没吃，就开始梳洗了起来，再把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换上，这时候钟怀熠手上的琉璃珠亮了一瞬，接着乐苍苍就凌空坐在了他面前：“哟？”乐苍苍往后一靠上下打量了钟怀熠一圈：“你这是打算出门，不怕罗刹鬼?”白天张承阳他们走街串巷张罗的事情乐苍苍早就看到了。

“我不出门。”钟怀熠习惯了她的突然出现，已经从一开始的惊吓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他算是发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妖怪都这样，但是这个妖怪做起事情来不管不顾全凭喜好，可以一言不合直接将他从天上扔下来，也能因为罗刹鬼惹了她就要人家的命，这性子，就是一只一点就炸毛的猫，只要不惹她不动她，顺着她的毛捋，其实也不难相处，钟怀熠也是看出了这一点，现在已经没那么怕她了。

“那你还打扮做什么？”乐苍苍没骨头一样的绕着他飞了一圈：“你还熏了香？”乐苍苍评价：“不好闻。”

“…………这是顶级沉水香。”

“那也不好闻。”

钟怀熠懒得理她，一只猫懂个什么？自己跟她说这些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转头喊人进来给自己重新梳了头发，戴了配饰，等钟怀熠终于将自己装扮好了才吩咐听松说：“让后厨那边给我送点点心来吧，上次方公子跟我提起，一个叫春柳的丫头帮了他，让她过来吧。”

“是。”听松闻言退下。

乐苍苍没骨头一样地往他旁边一趴，撑着脑袋昂着头斜眼看着听松走出去，问说：“你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换身衣裳吃点心？你还挺闲的。”

钟怀熠挥挥手让伺候的下人退下去才皱眉看着她说：“我记得我给你买了衣裳的，你怎么还穿着这身破烂？”

“皮囊而已，有什么要紧的？”乐苍苍把脑袋转回来看着钟怀熠：“我的造像好了吗？你什么时候把我送进去受香火？”

“快好了，等过几日带你去看。”钟怀熠看着她这身衣裳又是污泥又是血渍的，忍不住往一边挪了挪，生怕她蹭脏了自己的衣服，本想算了忍一下，可是又实在是看不下去：“换换吧，不然下次你再和人打架，还没动手自己就一身血，平白输了一截气势。”

乐苍苍一想也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我要最好的。”

“行。”答应是这么答应的，好不好的她看的出来就怪了。

“家主。”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接着春柳就端着糕点在门外喊了一声。

钟怀熠端正坐好，乐苍苍趴在一边皱眉看着他，钟怀熠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才开口说：“进来吧。”

春柳才一进门，钟怀熠胸口的符纸又飞到了她的头顶上，钟怀熠微微握拳，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激动，他下意识的看了乐苍苍，见乐苍苍一脸无知无觉的神情，就知道乐苍苍并没有骗自己，这个确实只有用符的人才能看见。

春柳端着点心进来行了一个礼：“家主安好，不知道家主想将这放在哪里？”

钟怀熠点了点自己面前的桌子说：“就放在桌上吧。”

春柳低着头老实的将点头放好，刚想行礼告退就听见钟怀熠说：“你叫春柳？”

春柳没想到钟怀熠会突然跟自己说话，先是慌乱了一下就立马接话说：“回家主的话，奴婢是叫春柳。”春柳低头驮着背，只盯着自己的粗布鞋子鞋尖上的落上的泥巴，看都不敢朝钟怀熠那边看一眼。

“方公子说你很机灵。”钟怀熠将语调变了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煦一些：“帮了他大忙。”

“方公子言重了。”春柳头埋得更低了：“不过就是做了一碗宵夜罢了，这是奴婢分内的事。”

“嗯，不骄不躁你的性子倒是不错。”钟怀熠说：“我院里刚好缺个伺候笔墨的丫鬟，等你跟后厨那边招呼一声就过来吧。”

“啊？”春柳惊讶地抬起头却在眼神触到钟怀熠的那一刻低下头去，接着反应过来之后是抑制不住的开心，连忙跪下去道：“奴婢多谢家主提拔。”，能来内院的丫鬟活计又少月钱又多，可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春柳没想到自己不值钱的一碗青菜肉丝面居然给自己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方公子真是她的贵人！

“行了，起来吧。”钟怀熠把春柳叫起来之后，想了想说：“既然是伺候笔墨的，就应当换个文雅点的名字，你进府之前叫什么？”

“回家主的话。”春柳得了这么大的好消息，心里开心人也不似刚进来时那么拘谨了，眼神往上挪了几寸 ，看到了钟怀熠绣花缎面的鞋子和华贵的衣裳一角，钟怀熠身上丝丝缕缕的沉水香钻进春柳的鼻子里，这是春柳从没闻过的味道，好闻，闻着这香味春柳的语调都轻快了起来：“奴婢进府之前没有名字，家里人都叫我二丫头。”

“这样啊。”钟怀熠闻言略微思索了一番说：“那不如这样，你就随了主家姓，姓钟，我给你想了一个名字，叫做梨安，梨花的梨，平安的安，你觉得如何？”

“钟梨安。”春柳低声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想起钟府里面，满墙满院的梨花树，一到了春天，一大团一大团的开，就像是棉花一样挂在树上，风一吹扑簌簌下雪一样的往下落，好看得紧，到了秋天，一树有一树的梨，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跟着沾光，不光有梨吃还有梨汤和梨膏。

“梨安。”春柳越念越觉得是个好名字，春柳行礼：“多谢家主赐名，奴婢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就好。”钟怀熠吩咐说：“去收拾一下吧，听松会带你去新住处。”

“是，奴婢告退。”春柳走了之后，符箓飞了回来，乐苍苍显形出来问说：“就是她？”

没头没尾但是钟怀熠知道她在问什么：“对。”

“运气不错。”乐苍苍得了结论：“看起来是个好忽悠的。”

钟怀熠笑了笑，摸着胸口的符箓想，看来他要快点拿到张承阳的血才行。

春柳拿着托盘走在回去的路上可太开心了，皎洁的月光洒了一路，春柳觉得月亮都在为她庆祝，她踏着月光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蹦了起来，裙角像是花一样开了一路，踩在石板路上，看着院子两边已经开始冒新芽的梨树，忍不住问了一句：“也不知道今年的梨花什么时候开。”

春柳开开心心的走出去，拍拍梨树说：“你们今年可要好好开，开的茂盛一点，结的果子多一点，我跟你们说，我现在的名字可是叫梨安，你们沾了我的光，一定平平安安的。”春柳自言自语的跟听不懂她说话的梨树得瑟完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等春柳回去收东西的时候，这件事早就在钟府下人里面传开了，春柳才一进去就有小姐妹迎了上来恭喜说：“春柳你厉害了，被调去内院了，以后出息了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啊！”

“我就是运气好。”春柳说：“要谢谢方公子帮我说话，不然我也不会得了这么大的便宜。”

“可不就是运气好。”绿柳在一边阴阳怪气说：“人方公子来了这么久。就去吃了那么一回宵夜偏偏就被你碰上了，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生气吗？嫉妒吗？”春柳冲着绿柳摇头晃脑做鬼脸：“可惜没用，我就是撞上了，而且家主还给我赐了新名字，叫钟梨安，嘿嘿嘿，气死了吧？”

绿柳是真的气死了，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她。

其他人也不管生气的绿柳，围着春柳说：“家主让你跟主家姓啊？春柳你运气真好，内知都没能跟主家姓，你以后出息了可别忘了拉我们一把。”

“我哪有那么厉害。”春柳说：“是你们以后出息了别忘了我才对。”

众人没说一会儿话就听到听松在外面催了，春柳这才拿着包袱和众人告了别，跟着听松往主院，春柳跟在听松身后回味着自己的新名字，越想越高兴，似乎又闻到了钟怀熠身上沉水香的味道，口中仔细的又咀嚼了一遍这个新名字，满足道：“梨安梨安，嘿嘿，真好听。”

乔惜木给郑归礼的信，是约了他今夜亥时一刻在东街枣花巷的枣树底下见面，信里写了乔惜木对郑归礼念念不忘的情意，乔惜木还把自己当时装生辰贴的荷包一起给了他，说是今生别无所求，只想再见他一面了却心愿。

乔惜木之所以约在这里就是因为官廨后门出来就是枣花巷，这棵枣树距离官廨也就十几步路，要是真有什么事，她来的及跑，而且她知道她有时间跑，毕竟方驰野说过，三把火不灭，妖魔鬼怪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的，她只要心神不乱就行，就是不知道来的人不清楚三把火这件事，会不会着了妖魔的道了。

“世侄女。”郑柏意满脸戏谑的拿着乔惜木的信件和信物走过来，满脸鄙夷的看着她：“想不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啊？”

是郑柏意过来乔惜木并不意外，或者说，乔惜木一开始钓的鱼就是郑柏意。

郑归礼不成器，郑柏意管他一向管的严，有人给郑归礼递东西，下人都会把东西拿去给郑柏意看一回，就是怕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给郑归礼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这封信郑柏意会看到，在乔惜木的意料之中。

要是平时，这信被郑柏意截了，乔惜木在他眼中没有价值，这信直接烧了就算了事，郑柏意根本不会跑这一趟，可是谁叫乔惜木刚坑了郑柏意一大笔银子呢？郑柏意知道乔惜木对郑归礼余情未了，怎么能不来好好羞辱她一番呢？

纵使这是乔惜木自己做的局，乔惜木还是尽职尽责的装成惊讶的样子：“怎么会是你？”

“乔惜木啊乔惜木。”郑柏意看着她心碎神伤的样子就止不住的开心：“你也不看看如今的你是个什么货色？”郑柏意拿着手里的东西直接扔在地上狠狠碾了两脚：“还敢去勾引我儿子，你也配？”

乔惜木看见他把东西扔了，直接就扑上去捡，郑柏意见到了又是一脚踩了上去，乔惜木皱皱眉忍着疼，一言不发的将东西拿回来，一使劲挣脱了郑柏意，就把东西塞进了衣袖里。

乔惜木这一挣让郑柏意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郑柏意恼怒地说：“小娼妇，还敢惹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一下，不是谁你都有本事招惹的。”

郑柏意一挥手，藏在暗处的打手就冲了出来，乔惜木把手里的东西往郑柏意身上一撒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不忘喊一句：“救命啊！救命啊！”

郑柏意被迎面而来的东西弄得措手不及，急忙抬手遮挡，等看清楚自己身上不知道被泼的居然是血，郑柏意懵了一下，接着就是暴怒，刚想追上去，就听见了张承阳的声音：“乔娘子怎么了？”郑柏意看着跑远的乔惜木暗恨自己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又怕被张承阳发现，只能招呼着人转身离开。

乔惜木知道郑柏意想对付自己，她怎么可能不提前想好对策，她出门前就遣人去跟张承阳说自己有事在后门等他，让张承阳提早来了后门，她自己则是从侧门绕过来的，这样张承阳到了之后就会一直在后门等自己，自己要是有事喊一声张承阳就能冲出来，郑柏意自然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张承阳冲出来护着乔惜木问她怎么了，乔惜木摇摇头说自己看错了，跑过去了一只野狗自己还以为是妖怪，所以才被吓了一跳。

“没事就好。”张承阳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乔娘子我在后门等了你许久，你怎么会在外面呢？”

“我就是到了后门之后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翻了出去就跟出去看了一眼，没成想是自己吓自己，让张大人久等了，实在抱歉。”乔惜木歉疚地说。

“没事没事。”张承阳和乔惜木一起回了官廨，安慰着她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乔惜木回头看着郑柏意离开的方向，轻轻一笑：“是啊，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