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里面的人应的很快,没等余峰再次叩响门,就传来有些苍老的询问声,他侧了侧身子从门边探出头,正看到一个老头儿背着手从屋里走出来,心下猜测这应该就是村长了。
对方看见他神情微顿了顿,脚步倒是没有停,边往门边走边开口道:“傻小子,你咋跑到这儿来了,大热天的别在外面玩儿,没啥事儿就赶紧回去。”
听见他这样的口气,余峰就知道对方没意识到他现在是头脑清醒的,在木门被拉开的时候学着电视剧上的样子双手一拢行了礼,“村长好。”
手还把在门上的村长当下就是一愣,他微睁着眼睛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有些不确定的道: “傻小子?”
余峰站直身体,对眼前的老人点点头表示回应,对方差不多五六十岁的样子,双眼清亮丝毫不浑浊,一看就是惯常管事脑袋灵活的。
跟以前憨憨傻傻的样子不同,门外面的青年挺直了身板规矩的站着,村长才头次意识到对方的身量原来这般高,虽然还是瘦了些,但是整个人却精神了,他收起眼中的诧异,放下把着门的手背在身后,“小子这是清醒了?”
“哎。”余峰应了一声,随后接着道:“不过事儿却忘了不少,心里有很多疑惑,所以想来找村长打听打听。”
村长背着手点点头,转身往院子里走,边抬起胳膊挥了挥示意他跟上,自己个儿直接进了堂屋。
余峰跟在他身后踏进院子,还顺手帮人把门关上,目光在周围扫了几圈,跟他之前那个小破房子相比,这里显然就丰富很多。
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家里除了村长之外就只有他的老伴儿在,吃罢了饭就回屋里歇晌了,儿子儿媳都在地里忙活,几个小的咋咋唬唬的跑去给他们送饭,完了估计又要上山下河的玩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看着对方倒了碗白水搁在自己面前,余峰道了声谢,拿起来一口气喝了一半,他这副破身子没用的很,走这么点儿路就出了一层虚汗,被晒的脑袋直发晕。
村长微眯着眼睛看坐在对面的青年喝完水,见他举止正常,心里算是彻底确定了对方这会儿已经清醒。
余峰喝了水放下碗,用衣袖抹了把唇边的水渍,抬头看向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人,道:“我听一位婶子说,当初我是在河边被人发现的?”
对于他的疑问,村长轻点了点头,沉吟了会儿,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形,随后才道:“那时候你身上沾了血,背上有道刀伤,不清楚是不是先前遇上了劫匪。”
当时有村里人在河边发现他把自己个儿喊过去的时候,他一度都以为人不行了,谁知道这小子倒是命大,竟然自己醒了过来,就是脑袋也跟着糊涂了。
余峰听完他的话微垂下眸,这么看来的话他所占据的这具身体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对他来说其实不算是一件坏事。
村长看他神情呆呆的似乎在思索什么,还以为是心里不安,微抿了抿唇,开口道:“你身上当时穿的衣服料子不错,有钱人家才用得起,但是附近镇子上富裕的就那么几家,你看着却脸生,我估摸着你不是本地人。”
余峰微微一愣,抬眸看过去,坐在对面的老人对他压压手掌示意他继续坐,自己站起身转头离开。
对方出了门应该是去了后面的屋子里,他侧了侧眸就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心中猜测大概是要拿什么东西给自己。
果然村长没多大会儿就背着手回到堂屋,坐下的同时把一块儿玉佩放在桌子上,轻按着推到他跟前,“这是当时戴在你身上的东西。”
余峰伸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玉佩呈羊脂白色,非常的剔透,入手的触感很圆润,带着些微凉,就算是他对这玩意儿一点都不了解,也知道这应该是块儿好玉。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他需要关注的,重要的是这玉佩上的雕刻,除了那些看不明白的繁复花纹,背面正中的“余”字尤其的显眼。
余峰的目光稍稍一顿,拇指在那个字上摩擦了几下,刻在随身的玉佩上,那显然这个字不是主人的名字就是姓氏。
余,他肃着脸色微眯了眯眼睛,世上当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吗,他借尸还魂的这具身体,竟然拥有跟他同样的姓氏?
还是说,正是因为这点小小的因果和缘分,他才能在这人的身体中重生,从而再活一次呢?
余峰做为一名曾经的军人,以前他是打死都不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但是如今这些匪夷所思就坦荡荡的摆在他跟前,由不得他不信。
“怎么样小子,有没有想起点什么来?”村长看他捏着那块儿玉佩似乎又走了神,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询问。
听到他的声音余峰回过神,握着玉佩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随后又缓缓地松开,放回到桌子上,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印象,但我想这上面的刻字,应该就是我的姓氏。”
村长随着他的话垂眸瞥了眼桌子上的玉佩,抬眸看向他,“余这个姓这边少有,改日有空你可以去镇上瞧瞧,虽说我觉得你应该不是本地人,但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余峰对他轻点点头,表示了谢意,随后又拿起那块儿玉佩道:“这个能不能给我,我想之后可能会用得上。”
村长听罢他的话没多犹豫就摆了摆手示意他拿走,本来就是这小子的东西,他也不会强留着,顺便又丢了一贯钱在桌子上,“这个你也收着,还有你住的那间破屋子,本来就是没人的地儿,不嫌弃的话就继续待着吧。”
余峰有些意外的看了眼串在一起的铜钱,心里明白这些现在是他急需的,但是留存的军人本能还是让他下意识开口拒绝,“我不能收您的钱。”
“谁说这是我的钱?”村长却是一挑眉毛看着他反问,冲着那贯钱扬扬下巴,“救你回来的时候除了那身不能再要的衣服和玉佩,还有一个钱袋子,里面装了好几两银子,给你治伤时花费了些,余下的留一些做这俩月的伙食费,这一贯就还给你了,以后自己个儿管温饱。”
“这是……我的钱?”余峰的视线又往铜钱上落了落,心思微微一转,还有银子在身上,那前身就不是遇上劫匪了吧?
“不然呢?”村长小小的冷哼的一声,似乎带着些嫌弃上上下下看他几眼,“谁会闲的没事养个啥都不知道的傻子,你该庆幸自己身上带着银子。”
他这话让余峰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尴尬的抬手摸了摸鼻子,干脆笑了笑没有吭声,不过他心里清楚,对方的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也不是谁都愿意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尽管曾经救的不是他,现在心里也应该存着感激。
想知道的事情已经了解过,他也就有心思跟村长聊一聊别的,不管能不能理解,他现在既然已经重活了一回,那就该为接下来做好打算。
从对方的嘴里余峰得知,他所在的这个村子叫做西山村,住的人不算很多,但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也有二三十户,彼此之间基本都是熟识的。
西山村周围挨着几个大村子,位置算不上好找,他之前要不是受伤顺着河道漂下来,估摸着也到不了这么个村子。
提到这里,村长还告诉他,当初在河边上发现他的人是村里洪家的老二洪武,本来是要进山里砍柴的,谁知过河的时候瞅见个人趴在那儿。
他那个人长得高大壮实,性子也直爽憨厚,胆子大的很,也得亏是被他碰见,要是村里其他的人,不见得敢上前去查看。
余峰在心里默默的把洪武这个名字记住,改日若是有机会,他怎么着也得谢谢人家,要是前身当时就死翘翘了,他现如今也不见得还能重活一世。
在两个人你问我答的闲聊中,时间过的也挺快,期间村长老伴儿来过一次,对于他的清醒自是表示了一番惊讶,之后也没多打扰,说过几句话就出了堂屋去忙家里的琐碎。
外面的日头逐渐的不再那么浓烈,余峰下意识的抬了抬手腕,随后才意识到现在可没有什么手表给他看时间,不过瞅瞅天色,估摸着也有三四点钟。
想想在这里打扰了挺久,他也该起身告辞了,更多的状况还是之后自己去慢慢了解比较好,光是听的话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少概念。
从村长家出来,他转头看看周围那些古朴的房子,暂时压下了心里的茫然,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那他就得好好的活下去。
他从十六岁入伍,到二十八岁结束生命之前,所有的时间几乎都奉献给了国家和人民,连好好的谈一场恋爱都没有过。
或许,这也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没准儿在这个未知的时空里,他能找着个温柔贤惠的媳妇儿也说不定,到时候再给自己生个大胖小子,享受下从来没有过的圆满家庭。
这些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余峰就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点傻气的笑容,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决定既来之则安之,不管这世上有没有鬼神,他都没在怕的。
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就开始觉得鼻腔里嗅到的空气带着股臭哄哄的味道,皱着眉低下头,把胳膊凑到跟前闻了闻,立刻嫌弃的挪开。
脑子坏掉的前身不会自己洗澡,也不会有其他人多管闲事的照顾他,不臭掉才奇怪了,自己之前竟然这副德行跟人家坐了半天,实在是有点丢人。
想起之前村长对他说的河道的位置,余峰就改了回那个小破屋子的主意,转了脚尖往另一个方向走,在思考怎么活下去之前,还是把自己打理干净比较好。
他这副没有半点力量软绵绵的身体也得养一养,这病怏怏的连重活都干不了,一切就都是白搭。
在余峰逐渐开始喘粗气的时候,耳朵里总算是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他微松了口气加快脚步,顺着声音靠近过去。
村子里的河道很宽敞,水流看起来非常清澈,他在旁边蹲下来,伸手出去撩了撩,因为天气的原因并不是很凉,让走了大半天有些发热的手掌很舒服。
余峰挪了挪身体,找了处比较平静的水面探出头,倒映出的面容脏兮兮的,脸旁还垂落着几缕乱糟糟的头发,但依稀能够看清楚模样。
他转了转头仔细端详几遍,心里更加的觉得不可思议,这具身体的主人竟然有一张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脸,只是跟他之前偏向硬朗凌厉的线条不同,这张脸更加的柔和,看起来好亲近不少,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来说,就是有点娘兮兮的。
余峰叹了口气,反正都已经是个病怏怏的白斩鸡了,也不缺这一点儿娘气,等他以后把身上那些肌肉线条练出来,总会好上很多的。
站起身左右看了看,瞅着附近也没人会来的样子,他就不扭捏的脱了衣服,只余下一条贴身的短裤,做为有素质的文明人,他可没有光天化日之下裸泳的习惯,万一有个姑娘家的过来,那多尴尬。
“噗通”一声跳进河里,余峰展开手臂游了几圈,脚下踩着水停在水中,总算有了种畅快的感觉,身体弱归弱了点,游泳好歹是没忘,要锻炼身体一开始强度不能太大,或许游泳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清澈的水中隐约能看见几尾鱼摆着身体快速游过,他的眼睛微亮了亮,看起来今天的晚餐是有着落了。
唇边勾起一抹笑容,猛的向水中扎进去,灵活的游出一段距离,追向一条察觉到动静避开的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