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爸爸很忙。”只有湘湘刚开始懂事念叨爸爸的时候,她会手足无措、手忙脚乱,现在,她已经习惯了用这五个字回答女儿的问题,而女儿在低落一阵之后,也会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掉注意力,不会再如小时候那样,哭闹许久。
一如以往的,熊湘湘眼里的光迅速黯下去,但这一次,即便买下了喜欢的礼服,她没有松快起来。
苏未醒看在眼里,心中疑惑,不过什么也没说。
“那里有人捏面糖人,咱们去看看,让他捏个马,好不好?”计虞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试图用好吃好玩的转移熊湘湘的注意力。
熊湘湘看了一眼,目光落到面糖上架子上,有一支捏的是面糖熊猫,白胖胖大熊猫抱着一只小的,一起抓着青绿的竹子作势要啃,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你喜欢这个?”计虞伸手去取,“老板,这个多少钱?”
“妈妈。”熊湘湘抱住苏未醒的大腿,仰起头,“爸爸是不是和这只小熊猫一样,跟在他妈妈身边?”
计虞怔住,拿着熊猫递也不是,退也不是,“苏姐,这……”
苏未醒把她抱起来,“每个孩子都会长大,长大后,就会脱离妈妈的怀抱,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妈妈是这样,你以后也是这样。”
“我不想离开妈妈……”孩子的头重重地砸在苏未醒颈侧,厚重的份量,让她心里沉了又沉。
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就这样一直照顾着女儿,但她终有一日会先女儿老去,死去,得让女儿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宁静的夜空下,她站在阳台上看着南方的天空,一阂上眼,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刻……
那时候正是年节,她和熊煜带着孩子去了熊煜老家。熊煜不知去了哪儿,而她因为买的草鱼瞧着不够活泼,被婆婆支使出去重新买一条活蹦乱跳的。
她只当婆婆因为她没有一举得男而有气,故意为难她,忍一忍,等婆婆气消了之后,就好了,没想到,等她回来的时候,听到女儿嘶厉的哭声,像是极尽所有的力量要把什么撕裂一般。
她看到小叔子两口子在客厅里说笑,但挺着肚子的弟媳悄悄地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因为那是杂物间,平时没有人会去的。
她还是过去了。
只隔着门,能听到清晰的哭声,抽打声,她一脚踹门……脚疼到麻了,门却纹丝不动,门那边的哭声更撕裂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做了有生以来最疯狂的事情。
她冲到厨房拿了斧头,一斧头把门劈裂了。
似乎听到了弟媳吓得喊肚子痛的声音,似乎有人要过来拉她,似乎有人在喊她……
她不管不顾,什么拦她,她就劈什么……眼前只有那扇仿佛涂满了血的门。
杂物间里黑漆漆的,门被劈开的瞬间,才有光照进去。
一双黑紫斑驳的小手挣扎着往外伸,她只听到女儿的哭喊求救声,“妈妈……”
她抱住女儿,看到手臂粗的竹棒子打下来,一斧头砍过去。
双目猩红地抬头间,她看到了那张甚是熟悉的脸,从此,与恶魔划上等号。
她听到她曾经尽力孝顺的婆婆,语出狰狞,“你别拦着我,我问了大师,就是她克男,只有抽足她一百零八下,你们两妯娌才能生男!”
什么?!
她震动着瞳仁,难以出出声,是女儿如抓住救命一般的力道将她拉醒。
她的斧头高高举起,“别逼我。真杀了你,我是无罪的!”
仅剩的理智拉扯着她,她不能杀人,不能让孩子有一个人杀人犯母亲!
许是被她骇人的气势吓住了,熊母真的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紧握着斧头,猩目斜视,盯住堵在门口的小叔子,“让开!”
小叔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有些瘦,被她这么一吓,竟摔到地上。
余光似乎看到了弟媳,但她已经无法关注其它,抱着女儿,走出这座只来过几次的宅子。
在院子外,她看到了归来的丈夫。
熊煜问了她句什么,她没听清,只是把斧头放到她的车座下,带着女儿开车急驰而去。
这一去,她就再也没见过婆婆和那对夫妻。除了要钱,她婆婆也不会联系她。
因为,只有要钱理直气壮。
这一去,她又回到了萧江那里,只是这一次,由她一个人,变成了母女两个。
她还记得,她行尸走肉般坐到萧江面前时,把萧江都吓了一跳,只反复问他:“他们难道不会做恶梦吗?”
后来……
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偶有星光闪动的天空。
后来,熊煜回来了,说弟媳早产了,生了个儿子。
她说,她有湘湘一个就够了,不会再生。她也不会再带湘湘去他的老家。
当时,她就动了离婚的念头,心想着,只要熊煜不同意,她就提离婚。
意外的,熊煜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养一个都这么累,不生了。我和我妈说了,下一辈有一个男丁,够了。”
然后,一眨,就到了如今。这些年的年节,起初,她会带着湘湘回娘家,但娘家人会问,她自然不会再把痛苦的事原样说一遍,只简单地说婆家人想男丁。
她妈妈会劝她和解,理由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处久了,感情自然就深了。
后来,她也就不爱去了。这两年,因为疫情反复无常,就更理直气壮地待在自己家,哪里也不去。
亮起的手机屏幕与夜空里的星光争辉,夺去了她的注意力。
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却没说话。
那头先说了,“麦子,是你吗?”
这声音……很陌生,苏未醒警惕心竖起,“你是谁?”
那头的人笑了,“我们见过的,我是沅浠。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嗯,记得。”苏未醒不可能忘掉这么欲的一个人物形象,更让她记忆深刻的,是她阻止她拿下两百万的版权费。
她并不喜欢这个人,更何况,她只是社恐,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沅浠夹在顾南渊和北川之间的复杂关系。
沅浠似乎想等她说话,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反倒陷入了尴尬,“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会打这通电话给你?”
“不好奇。”其实是不关心。只是话到嘴边,苏未醒换了个词。
她不擅长人情世故,但也不想给会北川拖后腿。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因为那天的事。如果可以,我们见个面,我想请你吃个饭。咱们以后合作的机会会有很多,可以交个朋友。”
说是道谢,她的话里,却是高高在上的理所当然。
苏未醒表情麻木地回答,“不必了。我只有一个朋友。北川。”
“她能给你什么,我一样能给你。还能给你更多。”提到北川时,沅浠咬牙切齿。
“你给不了。”苏未醒失笑,“因为时间不会倒流。”
“别那么急着回答。我发了一些东西到你的邮件里,你看了,再决定见不见我。”沅浠成竹在胸地笑道,“我等你的电话哦!”
好奇地打开邮箱,看到几张清晰的人物照,苏未醒瞳孔一缩,下意识地要删除!
但紧接着,又飞进来一段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