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母的话像火热岩浆池里扔进去的大冰块,吴倩激动的心霎时冷静下来。得知苏父事发诱因是自己京都的房子,吴倩便一直处于内疚状态,她想尽快把苏父捞出来,压根没考虑更深层次的东西。
吴母一席话,醍醐灌顶。
吴倩从没想过当救世主,但诱因在她和显贵,即便吴母如此苦口婆心劝说,生性善良的她依然决定先解决苏父的问题,再考虑其他,至少此时此刻她从未想过和苏显贵分开,相伴一生的人何必计较良多呢。
吴倩回到苏家,苏显贵正在在苏母的催促下收拾行李,家里的土特产做得食物堆满了一大桌子,苏母,一个对儿子掏心掏肺没有半点私心的母亲,她真得会在自己落魄时落井下石吗?吴倩不知道。
“倩倩回来啦。”苏母温柔的招呼道,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我自己做的腐乳咸菜,你们带点回去下饭,京都开销大,生活不容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短短不到十分钟的电话,苏母的殷勤好像没有以往那般熨烫了,明明行为举止并没有改变,吴倩扯扯嘴角,妈妈的话到底留下涟漪,眼前这位卖女救夫的老太太真得像外表一样慈眉善目吗,她是真心疼爱自己吗,吴倩也不知道。
“显贵,我们这就回去了?”吴倩留了个心眼问道。
“嗯。”苏显贵心不在焉回道。
吴倩把他扯进卧室里,苏母在客厅。
“咱们昨天怎么说的,卖房子救爸爸,回家不到一小时就变了?”
苏显贵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显贵,那是你爸爸?”吴倩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质问道:“你不会不管他吧。”
苏显贵举棋不定,“妈,不让我们插手。”
“妈是长辈,肯定不愿意劳烦晚辈,但事因在我们,为了京都的房子爸才……你应该知道啊?”
吴倩晃晃苏显贵的胳膊,凝视着他,这样的苏显贵好陌生,跟换了个灵魂一样。
“爸有三个孩子,其他人……”苏显贵话音未落,便被吴倩强势打断。
“是我们的房子。”
“可那房子你们家也掏钱了,咱们草率地卖掉,对得起岳父岳母吗?”苏显贵明亮的眼眸凝视吴倩,真挚体贴。
“我爸妈那边我来做工作,现在的关键是你爸爸,听妈说他身体不好都住医院了,咱们拖得起吗?”
“关键妈不同意,我说服不了她啊。”苏显贵左右为难,捞苏父就得卖房子,丈人丈母娘怎么看他,原本吴母就不看好他和倩倩,家里再出这档子事,在媳妇家他还做人吗?
苏显贵恨,他恨老天不给他时间,以他四十多万的年薪三十万也就一两年的事;恨苏父不跟他商量就收受贿赂,最后还被人举报了;当然他最恨的还是罪魁祸首苏优宁,她一通录音把事实**.裸.地摆在吴倩面前,把自己逼入死角,连转弯的余地都没有。
苏显贵拽紧拳头,闭眼说道:“倩倩,长辈的事让长辈处理吧。”
“你,好!”吴倩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家的事,自己解决。”
*
常宁中学不远处的咖啡厅。
咖啡厅闹中取静,门脸处红木拱门藤蔓环绕,颇有几分古意。
苦涩微甜的咖啡香盈满厅堂,叮铃铃,门把手系着的风铃响了,一位身着白色职业装,披肩黑发明眸皓齿的年轻女孩缓缓走进来。
“优宁,这边!”吴倩挥挥手喊道。
“嫂子。”苏优宁压压裙角,轻轻坐在卡座的小沙发上。
凑进了,吴倩才发现对方脸上粉底液都遮不住的乌黑眼圈,红红的眼眸中清晰可见的血丝,比起印象中青春靓丽的少女不知憔悴了多少。
“最近还好吗?”吴倩寒暄道。
苏优宁搅搅咖啡,苦笑道:“还能怎样,煎煎饼熬呗。嫂子我真没想到苏显贵会让你回来。”
“连二哥都不想叫了吗?你不知道我以前多羡慕有兄弟姐妹的家庭,我从小一个人长大,除了爸妈连说话的玩伴都没有,要不是上学结交的同学,我可能连朋友都没有。”
吴倩努力调节气氛,她发现现在的苏优宁对苏家的态度完全变了,热心赤忱的小妹消失得干干净净,目之所及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有不一定幸福,没有也不一定不幸,这事说不好,二嫂,您也甭和我绕弯子了,有什么事开诚布公地直说。”苏优宁开门见山。
吴倩拧着手指低着头,有些难堪羞耻。
“小妹,万分道歉。”吴倩站起来冲深深地苏优宁鞠了一躬。
优宁赶紧拦住她,“何必呢?你又不知情。”
“要不是为了我们的房子,苏家不会闹到现在的地步,真得对不起。”吴倩面红耳赤,她感到十分羞愧。
苏优宁扯扯嘴角,笑容苦涩:“是我爸妈的虚荣心害了自己,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当时我爸妈说可以帮我们付掉首付,但苏爸爸可能觉得女方掏全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良成大错,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我跟显贵的房子。”吴倩尴尬道。
“我爸就这么个人,面子比天大,让苏家的骄傲苏显贵上你家当上门女婿,杀了他都接受不了。”苏优宁对苏父苏母再了解不过,所以才会这般无奈心寒。
“你特意过来找我道歉,有事直说吧。”
“我,我,其实是来解决问题的。”吴倩的淡然优雅在苏优宁面前完全破裂了,一想到自己的房子里有对方父亲的血泪,她便无法自持。
“怎么解决?”苏优宁直视吴倩的眼睛,寸步不让。
“把京都的房子卖了。”吴倩解释道。
“苏显贵真是好命,遇到了你。”苏优宁仰头望天,喟然长叹。
“啊?什么意思?”吴倩傻乎乎问道。
“没事,他从小就运气好,长得好,成绩好,父母同学都喜欢,不像我。”
这下连吴倩都听出了苏优宁言语中的苦涩。
“优宁,你没事吧?”吴倩关切地问道。
苏优宁擦拭下眼角,深吸口气道:“没事,你爸妈呢,他们同意吗?”
吴倩很自信,“我来说服他们,从小到大只要是我的选择,他们都会无条件支持。”
苏优宁都不知道今天苦笑多少次了,她一直很喜欢这位单纯恬静的二嫂,觉得苏显贵真是走了八辈子大运才娶到她,果真如此,连毫无血缘关系的嫂子都知道用解决起因来解开问题,她的母亲呢?却想卖掉她。
“祝你好运,友情奉劝一句,苏显贵不会那么轻易同意的。”
“优宁,你为什么对你二哥成见这么深,我不记得你们有什么直接冲突啊?”吴倩不解,苏氏兄妹自高中毕业后便相隔千里,上学工作结婚,交集鲜少,再多的隔阂随着时间空间的距离都该磨灭了。
“二嫂,你真可爱,家人之间尤其是成年的兄弟姐妹闹出直接冲突,估计得老死不相往来了。我跟苏显贵闹成这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我不方便细说,只能你自己去感受。”苏优宁心平气和客观分析道。
“方便聊下你爸妈吗?”吴倩脑中划过吴母的话,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不好背后说人是非,但她妈的话始终游荡在脑海,如鲠在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苏优宁倒也坦荡,“我爸人不错,知识分子固有的清高,好面子,疼孩子,我妈……”
“子不言母过,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带有自己的主观意识,尤其家里还发生了这种事,我只能提醒你一句跟我妈相处多留个心眼,别像我似的,掏心掏肺却落下个无路可退的下场。”
吴倩沉默了。
*
苏家,苏显贵卧室。
“显贵,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回京都卖房,你在家里把钱交了等爸出来了在回去,我咨询过学法律的同学,他说这种事只要及时把收的钱还回去,再找人疏通疏通关系,积极主动还是能从轻处理的。”
“倩倩,妈不让我们插手。”苏显贵为难道:“她身体本就不好,小妹又离家出走气她,咱在忤逆她的意义,你让咱妈怎么办?”
“显贵,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咱妈的心情是不是能稍微往后挪挪呢,爸是不是因为我们的房子受贿的,现在只要把钱还回去爸就能出来,你还犹豫什么啊?”
吴倩不解问道,这次事件之后,她发现苏家的人都变了,原本父慈子孝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每个人的脸都蒙上了一层薄纱,见山非山。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苏显贵欲言又止。
“为了你们苏家的自尊,难道自尊比人还重要,我实在理解不了。”
吴倩转过身,气呼呼地说道。
“倩倩……”苏显贵想哄下妻子,但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行了你不用说了。”吴倩哽咽道:“你也知道我家里为了这套房子付出了多少,我爸妈搬大房换小房,一大把年纪大热天的折腾来折腾去,换房装修,我也心疼呀。”
“即便如此,我还要把房子卖掉,为什么?因为我想堂堂正正做人,不想住在用父母锒铛入狱换来的房子里,我,吴倩,不想欠任何人!”
说完,苏显贵眼中,温婉大气的妻子已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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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劝诫(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