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的晨雾裹着腐朽的柏木香,云明棠将龟甲罗盘浸入沼水。指针在铜鲤吐息的方位疯狂颤动,惊起泥淖中成群的尸萤——这是她随漕帮潜入古墓的第三日,那些泛着磷光的甲虫,正沿着祖父《堪舆杂录》记载的"九宫遁甲"路径迁徙。
"当心水眼!"漕帮把头的竹篙突然戳向漩涡。云明棠看见青铜齿轮在浊流中隐现,腐锈的轮齿间卡着半截玉带钩——正是兄长及笄礼上遗失的螭吻含珠。她将鎏金错银簪刺入轮轴缺口,沼底突然升起十二根蟠龙柱,每根龙睛都映着北斗七星的倒影。
暮色染红泽畔残碑时,云明棠在龙鳞缝隙发现端倪。青铜鳞片内壁用陨铁粉勾勒着《水经注》残篇,遇沼气自燃后显形"申时三刻"的篆字。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螭吻口中的夜明珠,整片泽国突然地鸣,九座龟趺碑从泥沼中浮起,排列成黄帝伐蚩尤的"风后八阵"。
戌时的月光在碑文上流淌,云明棠抚过"云二十七"的阴刻印记。碑面突然塌陷,露出星图密室。七盏长明灯照见壁上《河渠书》真迹,朱砂批注的漕运路线间,夹杂着用鲛人泪写的密语:"以泽为砚,以山为墨"。
"原来在这里..."她将兄长遗留的玉带钩嵌入砚池,青铜地面应声开裂。十二尊陶俑托着铁匣浮出水面,每尊俑的膻中穴都刻着云氏暗卫的刺青。当第七个铁匣开启,寒光乍现——竟是父亲改良的"璇玑弩",弩臂上密布《周髀算经》记载的观星刻度。
子夜的鹧鸪啼破寂静时,云明棠在弩机暗格发现了惊天之秘。羊皮卷绘制的"天河车"构造图,竟与三皇子督造的战船龙骨如出一辙。当她将弩箭搭上星轨槽,箭镞突然折射月光,在穹顶拼出完整的黄道星图——紫微垣处赫然标着"贺兰水眼"。
寅时的露水凝结成卦象,云明棠听见泽畔传来金铁相击声。三皇子的玄甲卫正在围攻漕船,他们的陌刀泛着诡异的靛蓝——正是药王谷人面疮提炼的"鬼靛"。她旋开璇玑弩的二十八宿机括,看着铁矢穿透三重锁子甲,将追兵钉在"离"位龟趺碑上。
"云姑娘好箭法。"萧铎的白玉冠掠过残荷,玄铁扳指叩响弩身,"这天河车图纸,可否借本帅一观?"他掌心的寒毒在羊皮卷上凝出冰纹,缺失的水门构造竟与心口爪痕完全契合。
辰时的暴雨冲刷着青铜齿轮,云明棠在沼底发现活板暗门。当第七道机括解开,整座璇玑弩突然解体重组,化作精密的治水仪。她望着仪表上跳动的玉衡刻度,忽然参透祖父批注的"以泽为砚"——云梦泽本就是座巨大的水钟,九宫方位对应着黄河十二汛期。
"午时三刻,巽宫生门开。"萧铎的寒毒之血滴入仪盘,沼水突然形成漩涡隧道。云明棠抱紧铁匣跃入水眼,在激流中看见父亲的手书随波展开:"贺兰非山,乃天地枢机。"青铜齿轮擦肩而过,每个齿痕都刻着漠北要塞的坐标。
未时的日光照亮地下河道时,云明棠在暗礁间发现了云氏货船残骸。船板间的藤壶竟是人面疮的变异种,口器中衔着带血玉珏。当她拼合第七枚玉珏,船桅突然升起星晷仪,投影在岩壁上的《禹贡山川图》中,贺兰山缺处浮现用陨铁铸就的巨型闸门。
酉时的蝙蝠群掠过钟乳石林,云明棠在闸门枢纽处找到兄长最后的遗物。青铜匣里的《神农兵书》浸着血迹,书页间的桃木签刻着:"棠儿启,此匣遇云氏血方开。"她咬破指尖按在匣面螭纹,看着机关层层解扣,露出半幅用少女青丝绣的漠北布防图——正是她及笄那年,被兄长讨去的发辫。
戌时的地动摇落千年钟乳,云明棠在崩塌前将布防图藏入簪管。当萧铎的寒毒冰刃劈开最后一道石门,她看见三皇子的战船正在贺兰水眼外列阵。月光照见船头的青铜司南,勺柄处嵌着的,正是药王谷失踪的冰魄珠。
"且看云某借先祖洪涛,涤荡奸佞!"她转动璇玑弩的玉衡枢,整座云梦泽突然沸腾。九宫龟趺碑化作闸门支柱,沼水顺着天河车图纸的轨迹奔涌而出,将敌舰冲成碎木。在惊天骇浪中,云明棠终于看清父亲真正的布局——这泽国本就是为逆子叛臣准备的巨大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