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启,五色光华于虚空绽开,又融成五枚小丸自行分散,各自幽幽亮在阵中五方位上。
谢荐衣站在阵外,飞向她的暗器突然失去灵力支撑,纷纷落在离她半寸的地面上。
阵中三人察觉到来自那五枚小丸的强大吸力时,手中所持法器的灵气也已寂灭。
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谢荐衣庆幸自己的运气足够好,占了天时地利。
三人手足受制,灵力滞塞,已被困在阵中。
“你敢暗算老子?”壮汉行至阵边缘,以双拳捶打阵中泛起的五色光,却无甚作用。
谢荐衣稍松了口气。
冷面男看了看不断吸收他灵力的木色小丸,抬起阴恻恻的一双眼盯着谢荐衣。
“一点小伎俩,你逃不掉的。”
他迅速吹响一个黑色冷哨,林间四面八方突起怪风!
那名被她陷害的瘦小男修突然凭空出现,被人从空中掷向地面,猛地栽落在地。
与此同时一枚血红尖锥从后方直刺向谢荐衣心口!
是那个隐身女修赶回了!
尖锥速度极快,极度惊险间,谢荐衣被人用力一扯,陡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震惊抬头,脸颊却撞上坚实的胸膛,血腥气和玉兰香充斥在她鼻间。
那枚血锥整根没入来人的肩胛处,血迹登时弥漫开来,在白衣上洇出一朵艳红的花。
听得一声难抑的闷哼。
谢荐衣抬头,对上那双色泽深重的眼眸,映着刚盛放的红花,显出几分艳色。
“师兄?!”
“哪里伤着了吗?”
许久未见的沈执琅单手将她整个揽在怀里,低下头瞧她,菱叶形的剑印在他额间显形。
“没有。”
见谢荐衣除了灵力使用过度外完好无损,他放下心来,望断剑即刻出鞘。
剑起势令剑身绽出瑰丽的光芒,如金沙流淌。
谢荐衣终于感到难以言喻地心安,还有迟来的后怕。
“可是你的肩膀....”她还处在恍惚中,担忧地望向师兄的伤处。
沈执琅柔和道:“我没事。”与此同时单手结印,额心光芒闪烁,舍光剑阵霎时全开。
一时间四周金芒耀眼刺目,谢荐衣眯起眼睛,见凌厉的剑意准确无误地斩向近旁虚空中的一处。
蒙眼女修不得已显露身形,以手中双环抵挡他攻来的剑。
沈执琅的剑阵可破甲,能使窥藏者无所遁形。
“师兄,这女修的界域能解阵,不能让她靠近五行生杀阵。”谢荐衣从身后探出头对沈执琅说道。
她的天赋似乎在于藏匿与溶解,是个当杀手的天才。
此时露了身形,额头白色标识闪动几番却不能解沈执琅的剑阵。
在闪亮的阵光中无处遁形似令她有些不适,正面交手间便落了下乘。
纵使想趁机放出同伴,却是有心无力。
沈执琅与来人过招,剑与环狠厉碰撞。
出剑间将谢荐衣严严实实遮在身后,还能答她的话,“存儿做得很好,接下来交给我吧。”
师兄的舍光剑法在对敌中有一种直白的杀意,招势蕴含磅礴的灵力,很有力道之美。
谢荐衣感知着二人对招时周遭的灵力涌动,心下清明:以这女修的强悍实力,杀自己才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月湖身姿轻盈,双环专走偏锋,招招指向要害,却皆被沈执琅的剑所化解。
“叮——”沈执琅的剑再进一分,气流从双环与剑锋相触的地方向四周席卷开来。
剑尖锐扬,女修手中一只环在震荡下脱手。
她忙念诀召环。
然而剑阵周围的金色剑影围成圆形,倏地合而为一,沈执琅以手运诀,一柄幻影巨剑毫不留情直刺她心口。
爆裂的灵气先收束、又蓬勃而出,对手身上心法筑起的防御屏障被层层击碎!
女修远远飞出去十几丈,将一棵高大树木拦腰撞断,重重摔落在地,她口中接连涌出几大口鲜血,再无声息。
谢荐衣整个人被他挡在身后,并未见到这女修详尽的惨状,只知巨木倾倒地面震动,她已倒地不起。
而自从沈执琅现身,阵内的冷脸男便不发一言。
他阴沉地观看沈执琅与他的同伴打斗,未错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哪怕月湖倒地生死不明,他也并未出言。
沈执琅解决一人后转过身,眼神如寒箭般射向阵中的冷郁男修。
见大势已去,阵中男人反而不再急躁,而是面对师兄妹二人露出一抹森森的笑容。
他张口欲言,却见沈执琅手中寒光一闪,男修脸色遽变,即刻捂着喉咙卧倒在地。
他蜷曲着身形颤抖着,再出声,便只有吭哧吭哧的响动,活像老旧的风箱。
男子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向沈执琅,目光怨毒。
谢荐衣的视角不太清晰,便从他身后探头欲看,被沈执琅轻轻握住肩膀,转向相反的另一侧。
师兄示意谢荐衣望向远处云彩绵密处:“有人来了。”
谢荐衣抬头,果然远处有许多弟子御器腾云驾雾而来。
一身肃肃玄衣的云简师兄行在队首,人还在空中便已先动用捆仙索,金色锁链出现,将阵外阵内共五人牢牢锁住。
而后他的界域展开,让后山的阵法都处于短暂失灵中,身后随着的一批持戒堂弟子才能降落。
云简率先朝着他们问道,“你们还好吗?”
得到二人几乎同时示意无事的回答。
后续又有许多人的问候声和惊呼声传入耳中。
“天呐,沈师兄好像已将贼人全擒了。”
“见雾峰的后山原来长这样,我还是第一次来。”
“沈师兄他是不是受伤了……”
“哪里来的小贼,竟然选了这么个地方悄然摸上山。”
云简回头,一眼便止住了所有的议论纷纷。
“我已传讯于师尊与掌门了,既你们已将人捉拿,便先将他们关押起来容后再议。”
云简收回法器落地,第一时间将进展告知于沈执琅,视线又飘向他伤处,“看样子你赶来得很及时。”
沈执琅唇角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
云简又转向谢荐衣,“这后山的阵法都是你所设吗?”
谢荐衣一见到云简师兄就出现将有大祸临头之感,此时听他声音沉肃地发问,下意识瞄沈执琅一眼。
见师兄安抚地朝她笑了笑,才道:“差不多吧,怎么了吗?”
后山这杂糅遍地的阵法,随意瞧瞧便知她没少违背宗门戒律尝试。
云简眼看谢荐衣梗着脖颈回答,竟未如常般出言训诫,反而沉声说:“做得不错。”
谢荐衣不可置信地望了云简师兄一眼,又转头看向沈执琅的伤处。
那道伤如此触目惊心,令她心紧紧瑟缩在一起。
她的治疗法术平平,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只尽力调动灵力注入伤口试图缓解师兄的痛楚。
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握住她紧张发抖的手腕,沈执琅垂下眼帘看她:“别担心。”
等到其余弟子上前,将五人全部缉拿,以法阵收押,攒送往严狱等候发落后,谢荐衣才感到身旁的人身形一晃,半跪至地面上。
“师兄!”她忙伸手扶住沈执琅,见他肩上的伤口不仅未好转,反而愈显狰狞。
云简师兄眉头紧锁,大步走来伸手以灵力一探,“他中毒了。”
*
谢荐衣站在留声阁外屋檐下,看着医修们从她身边步履匆匆地鱼贯而入,其中还有她熟识的几张面孔。
屋内的讨论声忽高忽低,传到耳中嗡嗡地,像数只蜜蜂在她脸前飞舞,烦乱揪心,却难以一把捉住来止烦。
忽见小榭门外露出木椅的一角轮廓,辘辘的声音传来,她赶忙上前去,将匆匆赶来的师尊推进小榭内。
“阿琅如何了?”燕广云抬首问她。
谢荐衣推着轮椅避开路上一颗圆润的大石,师尊的病忌讳情绪焦躁忧虑,大起大落。
她与师兄年岁渐长后,有不好的消息都是能瞒则瞒。
“灵芝阁有名的医修几乎都在里面了,师兄一定会没事的。”她压着心绪回了一句。
谢荐衣将今日发生的一切据实相告,师尊听罢沉声说:“存儿,敌方与你实力悬殊,阻拦不是上策。”
她如何不知?
可她却做不到不拦,此时听师尊说起,只闭嘴不答。
“若再有此事发生,你只管独善其身。”燕广云叹息一声。
“我未能觉察到危机,竟叫你在见雾峰、我身旁就这么陷入险境。”
“如何能交代?……”这一句逐渐低下去,被门骤然拉开的声音冲淡。
紧闭的阁门被人从里打开,适才进去的大多数医修从中迈出。
谢荐衣眼尖,上前几步一把捉住眼熟的周辛,将她扯到他们二人面前。
“周医修,我师兄怎么样了?”
“见过五长老,”周辛先向她身后的师尊行了礼,才转向谢荐衣。
“是十分歹辣的毒,南派手段,解起来颇有几分进退维谷。如今有师尊亲自为他施术,又服了丹丸,暂时稳住。”
谢荐衣感激地送走周医修,转头道:“师尊,我进去看看师兄。”
阁内有穆长老和几位她不认得的医修,有人持杵,有人拿针,屋内散发着脉脉温和的木灵力。
穆长老是临源宗内医术最为了得的医修,擅解毒,因此他是主医。
见谢荐衣放轻脚步进来,他嘱咐道:“此毒凶险,下毒之人想一击毙命,若非执琅及时封住了经脉阻碍脉毒蔓延,恐已回天乏术。
今夜先静观,若有变数,即刻以医牌唤我。”
谢荐衣称好,又行礼道谢,旁边走上前的师姐递给她一块圆形绿色石牌,散发着淡淡的灵草香。
少女抬眸出神望着榻边露出的白衣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