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话难听,你自己选择要不要往心里去。”张晓燕冷哼一声,“你这便宜亲友看你像宠物,我看人一向很准。”
林介舟怼她,“说话难听你可以不说。”
张晓燕面色一变,嘴唇翕动,终是什么都没说。
身旁的狗蛋急看,催促道,“快把幻境打碎,让我们快些出去吧。”
听完这话,林介舟强迫自己的清醒过来,换步拧身,一劈到天,可幻境却没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这让她犯了难,可再次尝试也是这个结局。
“我们在这幻境里歇一歇呗,说不定能躲过大洗牌。”小朱是天生的乐天派,完全不觉得陷入幻境中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在幻境中走走,甚至和幻象们交流找找突破口,因为它不是我的心境,局外人的视角说不定很好用。”
“我和小朱姐姐一起。”狗蛋说,“我也想了解幻境具体是什么。”
张晓燕没多说,只是当即盘腿坐下说:“那我就坐这里修行,等什么时候出去了喊我。”
看到大家都这么说,林介舟也长叹一口气,对着师傅她老人家的幻象打开了一本《根骨经》,若是师傅真的在此地,看到她勤勉地修行,说不定能感到非常欣慰。
随着翻阅根骨经,师傅的幻象也慢慢地开始接近林介舟,困惑道,“今日你修行得差不多了,去歇歇吧。”
林介舟充耳不闻,她用剑挑碎师傅的幻象,心想遇到的幻境还挺低级,让她轻易就看清是假的,真的师傅哪能让她放松训练一刻。
盘腿坐下后,林介舟开始向内视察丹田,看到识海内浸泡着充足的灵气,可是不知道具体来源,只知道大部分都来自魂狱内部,不由得再次感叹这儿的灵气充足。
“你真的是妖精么?”坐她身边的张晓燕突然问。
林介舟收回意识,冷淡地看向张晓燕,与对方一问一答道,“是的,你有什么事么?”
“只是觉得奇怪,我看到电视剧里你们都是靠吃人和吸人阳气增长修为的。”张晓燕开着玩笑,“第一次看到这么认真修行的妖精。”
她继续道,“你用人类的经书没问题吗,我听说修行界有个许多妖修聚集的地方,那儿还保留着千百年前的样子,是个十足的古城,名字是龙城,内里灵气充沛,信奉的神明是开元阳虎少昊天母座下使神,号紫殿,你听说过吗?”
“你从哪听说的,话本吗?”林介舟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这是话本《录神异》里描述的城池。”
“我不看话本,但我懂你的意思,你想说我是从小说里看的这些是吗?”张晓燕面庞掠过一抹尴尬,随后恢复道,“但是你说话文绉绉的,气质也特别,感觉和我们都不在一个时代,我以为你是从传说中的龙城来的,但其实我不懂这些,算了,咱不聊这些了。”
“你修行也不赖,我第一次看到刚死两天就能修鬼仙的厉鬼。”林介舟轻轻略掉这些不快,继续问着,“出了魂狱后你想做什么,找戚初复仇吗?”
张晓燕猩红的眼里翻涌着滚烫的情绪,她盯着自己萦绕煞气的黑漆漆的长指甲,却摇摇头,“为了小花,我不能再造孽了,他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想再管他了。”
“借口。”林介舟之前为了自己走阴的差事,还会为天道说几句话,可经了大洗牌后她心中只有被欺骗的愤怒和许多困惑,只中肯地建议着,“你可以继续惩戒他,他欠你良多。”
可当林介舟说完某些仿若是禁忌的词汇后,她发现自己克制不住喉中的腥甜,让喉中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头也陷入了短暂的眩晕。
紧接着二人都发现幻境发生了一丝波动,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不安的气息,不消一会儿,幻境内就闯进个满是鲜血的人。
林介舟攥紧无名之剑,提防着前来的人,惊讶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闯入本该平衡的幻境中,众人杂乱的心绪交叠,很快将鸟语花香的场景变为血腥的炼狱。
她知道自己闯祸了,但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词,触犯了潜藏在暗中杀意。
“快把他堵住,他们身上有妖魔的气息!”张晓燕迅速飘了出去,与闯进来的人缠斗起来,阻止他们进一步前进。
“啊啊啊啊!”男人嘶吼道,“救我!左魂使还在洗牌,我们都完了!”
林介舟砍掉男人身上窜出来的妖魔的一颗头,和张晓燕短暂地制伏了他,阻止他继续前进,也惊异于他的腐蚀性的血四溅,让幻境变得更为危险。
闯进来的人只是带来了妖魔的气息,可幻境会加倍拟出更多的幻象,变出越来越多的妖魔。
“救命救命啊!”狗蛋的呼救声传来。
林介舟飞速过去,砍碎了袭来的妖魔,四人再次汇合,可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因为再见面时彼此已身处危机之中,她盯着纷乱变化的幻境,胸腔强烈地起伏,再次运气集中在手中剑上,挥到手酸了才生生将幻境劈出一道口。
当缥缈的幻境变为一间间冰冷的囚室时,一行人都明白回到了魂狱内,暂时逃离了泡沫般依附在魂狱内的幻境中。
但许多魂魄正咕涌着向前,魂狱洗牌后一些小妖魔也倾巢而出,眼底猩红,看到鲜嫩且手无缚鸡的魂魄,各个都垂涎三尺。
这不再是魂狱内的幻象,而是与她们息息相关的危险境遇。
“那是什么!”狗蛋遥遥地指向前方,语气惊异。
不少妖魔看到林介舟这一行人,掉头扑了上来,各个露出獠牙,林介舟用无名之剑太过顺手,顺势将它们砍成两半,剑气在魂狱的一角荡了荡,让剩余妖魔为之大震。
“别走……不许走……”几个被妖魔咬过,被其身上异化的煞气影响的魂魄也跟着聚在一起,喃喃着,“给我血肉……”
林介舟:“???”
她心想,大家都是鬼魂,哪来的真实的血肉,你们现在回头去反咬一口妖魔说不定能吃到一口真肉。
但当被异化的魂魄再次袭来时,林介舟还是条件发射地抬起剑,送他们魂飞魄散,剑气顺利地割开魂魄群,在最远处的魂狱大门上烙下刻痕。
这里是魂狱之门,许多黑丝丝的气从这儿冒出,魂狱的大门摇摇欲坠,似是很快就要被冲破。
林介舟预感不妙,冒着黑气的半根旗帜穿透许许多多魂魄而来,擦过她的肩侧留下皲裂的伤痕,她抬手捂住伤口,心中怒火更甚。
“有人要杀你……是魂使。”张晓燕立刻反应过来,好意提醒着,“快跑。”
巨大的被动局面下,林介舟只能暂时选择避开,她遁身前拍了拍小朱的肩,“剑再借我用会儿。”
可小朱惊讶地下巴都没合上,当反应过来时,林介舟已经消失了。
远方,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迅速冲来,闪现着在通向魂狱大门的长廊里,一步虚跨半条长廊,压迫感逼人。
所有魂魄都避之不及,都看到大名鼎鼎的左魂使现了身,但他的面容无悲无喜,深色的墨瞳如无机质的琉璃球,无一丝一毫情绪。
林介舟向上攀爬着,很快从这一层赶往了上一层,将无名之剑攥紧后,感觉喉中传来了强烈的灼烧感,她恨上了这个地方,也自丹田爆发出了杀意。
“轰隆!”左魂使举起手,将所在层的所有魂魄都控住,预备清层。
林介舟见到刚刚还同行的人都被控住,连忙控住无名之剑,劈向魂狱大门,为它再次创造出裂痕,左魂使终于看向这里,白闪电般的幻影瞬间平移到她所在的层次。
她顿时往下遁身,可左魂使没有放过她,而是祭出法器,将魂狱的一侧轰开,许多魂魄挣扎着尖叫,但也湮灭于魂使的权能下。
无名的愤怒冲击着林介周的脑袋,她在空荡荡的魂狱内上下穿梭,急促的脚步声在回廊里来回穿梭,最底下的恶鬼聚集在着在魂狱门口哀嚎,即将要冲破束缚,左魂使的法器再次引起爆炸,让林介周的遁身之处无法藏匿。
而她疾速挥舞无名之剑自烟尘中冲出,将剑气侧切,生生地将左魂使祭出的法器截断。
疼痛和麻木在腐蚀她的神经,可是不断的阻截像底层的恶鬼一样扯住她下坠,她渐渐不再抵抗,任由自己往下坠,当遇到拦截的无意识的妖魔时就将它们砍碎。
魂狱千变万化的地形变成了阻隔,当危险逼近后再次成为林介舟能够利用的优势,她投掷出无名之剑数次,短暂地改变地形,将左魂使远远甩在身后。
她彻底明白了,在魂狱中魂使与魂魄不是管辖者与被拘束者,而是彻彻底底的弱肉强食的关系,早知道今天的遭遇,她就该在地府藏起来,想方设法洗去这一身业力。
“轰隆——轰隆——轰隆!”
许多建筑在这截杀中坍塌,魂狱被神器和神使之间的交锋弄得乱七八糟,时间一分一秒地略过,当林介舟自丹田感到一股灼意时,她抹掉了口中沁出的鲜血,浑身紧绷起来
林介周往下看,发现小朱他们一直在试图吸引左魂使的注意,破坏魂狱的大门,想要帮助自己躲过截杀。
小朱遥遥地和她对上视线,额头上的汗沁乱黑发,微笑时露出了一对虎牙。
林介周朝她微颔首,很快改变了战术,以魂狱大门为中心来回跑。
爆炸声再次响起来,左魂使目标明确地追击着林介舟,甚至不惜让魂狱里燃起烈火。
张晓燕已经到达上一层,见到林介周所待的楼层起火,向下伸出手,将她拉了上来。
手臂上被烈火烫出了泡,张晓燕被烫得龇牙咧嘴,但也没放手。
可是左魂使没有放过林介周脆弱的时刻,他跨越半个楼层,闪现而来,不断簇生的火焰映着左魂使的双瞳,让他的眼里终于展露出一丝情绪,是厌恶和轻蔑,杀意也绽放在林介舟的眼里,她举起无名之剑,用它恶狠狠地贯穿左魂使的眼睛。
“呃呃啊啊啊!”左魂使捂着双眼,举起的手却僵住了。
时间短暂地凝固了,有的人躺在原地,正在被妖魔践踏,但缭绕在蹄间的地狱之火失去了活力,有些已经消散的魂魄保持着消散时惊恐的模样,但它们却微妙的保持生与死之间的状态。
林介舟渐渐失去意识,当无名之剑的剑柄重新陷入手心时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似乎有温暖又充沛的灵气正在托举她,生与死的界限变得再次模糊起来,使她忘却伤痛,身体在重组,梦境里回荡着一些人恶毒的诅咒。
“僭越之人,我神铭记着你……我们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她仿佛再次来到了幻境中,遥远的平原上响起着嘹亮的歌声,许多人手拉手地向神明祝祷,火焰的吐息袭击这片即将失落的大陆,在人群中投下遮天蔽日的黑影,巫合上双手,在火光中留下几道泪痕,祈求着祂们能够平息愤怒……
更奇怪的是,这些诡异的场景断成一个个碎片,让她难辨真假,似梦非梦。
“不要抵抗……我们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许许多多交织在一起的嘶吼在她的双耳间来回回荡,让她在昏迷中都不能安宁,直到被心底强制性的危机感强制唤醒,醒来前眼里还倒影着梦境中未知存在可怖嗜血的眼神。
林介舟猛地睁开双眼,就见到一个眼睛斜长,有着朱红薄唇的少年躺在囚室内,轻蔑出声。
“哟?回来了?”
林介舟脸色微变,她看着自己拎着无名之剑的双手,短暂的陷入了困惑,她环视这间陌生又熟悉囚室。
现在这个场景是她第一次来魂狱时见到的场景,她记得这个时候,紧接着她的视线不禁移到了双腿已经恢复完全的狗蛋的身上。
狗蛋蹲了下来,默默地掩面哭泣,脸色变得分外苍白,喃喃道,“我想起来了……”
林介周盯着狗蛋,耐心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介周姐姐,我们之前一起大洗牌过,我还想起来我是谁了,我是一名犯了错的仙童。”
“我的腿也回来了,这一切都太神奇了。”
听完狗蛋的自述,林介周焦躁地来回踱步,时时刻刻提防下一次的变化。
因为魂狱中的不定性太多,甚至能将场景也变回来,时间逆流,人物还原,简直像不可知存在手中的一个玩具,随时变动,而看萧河的样子,他完全记不得刚经历的大洗牌的事情,而狗蛋和自己都记住了。
她唯一找到的相同点,就是她和狗蛋都是僭越之人,是无比特殊的存在,能够抵抗魂狱的绝对控制。
为什么?难道僭越之人的命只能归他们得罪过的神明管吗?林介舟戏谑地想着,再回忆她醒来时的梦境,她清晰地记得那些穿梭纬度而来的人在梦境对自己的诅咒,顿时危机感爆发。
“你们怎么回事?”萧河看出了不对劲,他紧盯着林介舟,“我知道了,你们知道我记不得的事。”
林介舟没工夫和他废话,从死亡重置回归的她分外焦躁,手腕一转,切出无名之剑,用剑气在囚室上撞出一道纵深的痕迹,让及时躲开的萧河很快识相地闭上了嘴。
没等她想歇一歇,整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就听到一些暗藏在角落内的细细碎碎的声响。
她几乎是得了大洗牌后遗症,觉得草木皆兵,抬起剑就砍向两簇黑影,攥紧剑柄时手部肌肤深深地嵌入其中。
“你怎么见人就砍……”萧河用极小声地吐槽道。
“这些妖魔怎么冒上来了,应该是魂狱发生了巨大的暴动。”狗蛋用更小的声音补充着已知的信息。
魂狱大洗牌似乎将地位也洗了一遍,林介周只要站着原地,拎着剑,就能散发极强的威压,彻底确定了在这间囚室内老大的地位。
林介周不再遵守魂狱内的规则,她踹开囚室的门,一层层往下,直到来到魂狱大门前。
左右两位魂使似乎受到定时洗牌的影响,再也不露面,而底下妖魔肆虐,一个接一个冲击着魂狱大门。
说实话,她也想跟着越狱了,可总觉得没这么简单,眉头一皱,就躲至众妖魔身后。
妖魔鬼怪们都在齐心协力地打开大门,以魂狱大门为中心,再次聚集出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林介周躲在暗处,仔细搜身,防止身上藏有什么祸患。
突然,一个银色的老年机掉了出来,她都快忘记这个东西了,不过,有它还是方便的,她反复端详老年机,有种想把它炼成法器的冲动。
林介周想起它的用途,立刻开机,看着显示屏上的时刻,彻底确定了只有魂狱内的时间被重置,而随着老年机提示电量不足的滴答声响起,魂狱的大门彻底被冲破了。
极少数准备充足的厉鬼挤了出去,但所有妖魔都被拘住了,剥夺灵智的它们受魂狱的牵制最多,果然,魂狱外还有个屏障,一个崭新面貌的左魂使高悬在空中,手握新的万魂幡。
林介周盯着新的左魂使,报复欲渐深,又见到妖魔聚集,说不定它们会到地府以外的修行界霍乱,她思来想去,决定想个邪招。
老年机开机后第一个联系人就是百鬼丸办公室,林介周没忘记小白把这个东西交她手上时的暗示,似乎和她提过,遇到妖魔霍乱要打电话及时摇人。
这样看,这种情况不罕见,魂狱内真是人才辈出啊。
“喂,是百鬼完办公室吗?”林介周用老年机打了个电话,“魂狱内妖魔厉鬼肆虐,有些已经逃出去了,你们帮个忙,拦截一下,最好进入魂狱内部,魂使压不住这里了。”
冥冥中似乎有神明在眷顾她,在魂狱这么特殊的磁场下,打给钟馗大佬办公室的频道竟然还这么强。
那边的接线员很快就回应了,“竟然有这样的事,我马上禀报钟馗大人,知情人士能否提供更多线索?”
“抱歉,我这边信号好像不太行。”林介周挤出苦笑,迅速挂断通话。
此刻,老年机正好已经撑不住彻底关机,早知道如此她就该想法设法联系上早就断掉联系的北山狐家族了,可她参赛的事情小有热度,而现在也没人来捞她一把,可见她人缘极差,万事只能靠自己。
但她也判断管着这个魂狱的神明说不定神缘也很差,竟然被多方面力量牵制,无法对所有魂狱内的魂魄下手,为此,她决定引来一批新的力量。
先去看看她在魂狱内难得交往的同行之人吧,魂狱内很快会再次乱起来的,而林介周决定找人搭伙越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