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廖真的亲信,也是宦官身份,人称玄风,平日都在宫外走动,替廖真收集各处情报,近几日宫内大变才被临时调用回来。“属下拙见,皇上醒来之后似乎性情大变。”
廖真回头看了他一眼,摆明了是你说的是废话,在场的只要不瞎都能看的出来。
玄风赶紧解释道,“属下是觉得,皇上,不像......”
“你是说他不像是皇上?”
玄风点了下头。
“我检查过了,的确是皇上,任谁伪装也不可能做到所有细节分毫不差。”他的身体,我太熟悉了!
既然廖大人都检查过了,那就没有任何怀疑的必要了,这个人不可能是假的,那么,也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玄风迟疑了片刻,又道:“属下有一种猜测,皇上莫不是......莫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旁人都看出来了,看来太医的猜测基本已经可以肯定了,最关键的一点,他醒来就问是哪一年,若不是失忆他怎么会连这些都不记得?
他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因为安魂散的关系他睡的很沉,此时就算天公布雷他都不会听见。
“依你之见,为何会如此?”
玄风谨慎的看了看皇上,压低声音道,“说不定,是因为那药。”
“你不是说那药万无一失?”
“属下该死,请大人给属下三天时间属下马上去调查清楚!”
如今这只能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要想证实首先就要找到那个药王问个清楚。廖真低声道,“速去速回!”
“是!”玄风说完却没有马上离去,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人,明日......”
“无需你来操心,我自有部署!”
玄风抱拳道:“还望大人多加小心!”
廖真很欣赏玄风这种凡事都会考虑周全的性子,默默的点了下头,目送他离开,转头又看向龙床。
安魂散是宫内禁药,若非今日情况特殊连廖真也不会轻易拿出来用,因为它的药性可以在体内沉积多日,只要太医一查就能发现端倪。不过他实在是多虑了,眼前这位皇上就算不用安魂散,睡的也能像死猪一样。
因为他实在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从醒来到现在这神经就一直是紧紧的绷着,没半分放松过,绷的弦子都快断了。若是被唐龙知道他给自己下了“安眠药”说不定还得谢他呢。
这一觉他睡的是昏天暗地,魂差点没睡丢了。
睁开眼的时候天都亮了,他觉得现在的姿势很舒服根本就不想动,索性就赖了一会儿床。可再睡却也睡不着了,随着脑子渐渐清醒他突然想起了所有的事,昨天我当皇上了?还是个死而复生又差点被人杀了的皇上?不会是做梦吧?再看旁边的摆设,那些宫人手脚真叫一个麻利,睡个觉的功夫,一片白就被换成的一片明黄,而他们是何时换的摆设自己竟毫无察觉。这刺眼醒目明晃晃的一片黄,如假包换的龙床啊。
胡思乱想了那么一会儿他突然感觉不对劲儿,这触感怎么不像是枕头?再加上耳边有序的呼吸声,他惊觉身后有人!越想越不对劲儿,他猛的转过头。
一看之下大惊失色,眼前是一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柔和的目光盯着他,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关键是,还是个男人。
唐龙蹭一下就跳了起来,话刚到嘴边突然激灵一下,瞬间把上不得台面的脏话憋了回去:见你个鬼的死太监,你怎么在我床上?难道老子就这么枕着你的胳膊睡了一夜?
唐龙是越想越不舒服,还得板着严肃的面色强装镇定的质问道:“谁让你上来的?”
对于这位皇上的变化,廖真已经不像昨天那么大惊小怪了,一脸笑容的轻声道,“不是一向如此吗?皇上为何有此一问?”
一向如此?唐龙瞬间傻眼。心说,我靠,这小子和皇上不会是那种关系吧?赶紧悄悄的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像没有被占过便宜的痕迹。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随便上我的床!”
廖真微微诧异却不露声色,看似无奈的笑道:“奴才遵命就是!”
撩开帘帐,外面已经跪了好些个宫女太监,捧着衣服端着盆子等着伺候皇上洗漱。
昨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变化也太快,加上身体不舒服唐龙也没时间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可以说那时候“皇上”这个词在他心里还没有具体的概念。现在不同了,吃饱了睡足了,精神抖擞的情况下他脑子也能正常思考了,与此同时所有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也一件件的摆到了眼前。
唐龙不习惯别人这么伺候他,抢过衣服想自己穿,可是拿到手里才发现太繁琐了,不会穿,只好又丢给廖真让他伺候。
这些工作廖真足足做了七八年,熟练的很,唐龙还没看清楚衣服的结构,身上五六层已经穿完了。只是穿衣就算了,就连洗脸净口梳个头竟也是廖真亲力亲为的伺候。
他秉退旁人,拿着牛角梳细致又小心的梳理着唐龙的齐腰长发。连唐龙都佩服他,身为一个男人做起这些事来竟然如此细心,叫人丁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也算是难得了。
“皇上,有一事,奴才不知当不当讲。”
唐龙还道这小子是来道歉的,解释解释昨天是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了什么的,所以也没防备,“说。”
“奴才一向心直口快,若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好,先免了你的罪,说吧。”
“那奴才就直说了......奴才十二岁进宫,一直陪伴皇上左右,奴才不敢说对皇上十分了解,但也算是知之。可皇上昨日一醒来奴才就发现,皇上似乎,似乎变了。奴才惶恐,可心里着实不安才会冒死一问。还望皇上恕罪!”
唐龙一听就愣住了,表面镇定,心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种种表现不可能不被人怀疑,只是没想到这个死太监竟然敢这么直言不讳的质问他,他以为他是皇上,谁都不敢对他怎么样,可很显然,这个常识太落伍了,在此地也不适用,虽然身为皇上。
怎么?昨天太医没跟他说我失忆了吗?我的戏太假了?太医没看出来?还是说他根本就不信?千万不能让他怀疑我是借尸还魂的鬼,那可就死定了,而且肯定死的很惨!按照古人的做法,对付鬼怪一定会开坛祭法活活烧了解恨!
天大的好运都能当皇上,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死呢,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让他相信自己是原来的那个才行。可是要怎么让他相信呢?
唐龙很聪明,他把自己醒来之后的一些事又大概整理了一下,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他要杀自己的这件事上,他为什么要杀自己,难道说他觉得皇上该死?
那些大臣看见自己醒了,第一反应是哭的惊鬼泣神的,因为自己活着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可廖真的第一反应却是要了杀自己,那么自己醒来对于他来说就肯定不是好事,所以他才动了杀念。
一个太监,天天贴身伺候,时刻不离,甚至连睡觉都在一个床上,而且他手劲儿不小似乎还会些武功,在这种情况下皇上是怎么死的?别人有机会暗杀吗?反过来说他要想杀皇上岂不是太容易了?
那么,这皇上的死是不是当真和他脱不了干系?这点昨天是怀疑,今天又加重的几分。
唐龙从铜镜里偷偷的看后面的那个人,虽然廖真始终低着头给他梳头发,但是他的表情一直定格在一个很诡异的笑容上。这个笑容让人看了去,毛骨悚然!
事情太过复杂,如果不知道所有的始末很难有一个正确的判断。不过,倒是可以先试探一下。
唐龙从镜中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的脸,这一看之下突然惊觉这个皇上和自己长的好像,虽有些细微的差别却也是因为人家比自己保养的好罢了,肤色更细致白嫩一些,眉眼更柔和一些,当然,发型也决定了一些差异。原来自己会借尸还魂也不是没有原由的,说不定此人就是自己的前世也说不定。
“皇上?”
身后那人轻唤了一声唐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了神。他想若真是前世因果,那此事就更应该探个究竟才是了。此时面对这个阴险狡咋的死太监,自己要露出什么表情才算恰到好处呢?
笑,微笑,笑里藏刀远比阴沉更叫人难以捉摸。
唐龙试着微微的勾起自己的嘴角,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用很随意的声音说出来一句话,“你觉得朕为何会变?”
“奴才不知。”
唐龙回过身目不斜视的盯着他,虽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演技上可是做足了。
廖真见此又单膝跪了下去,拱手道:“还请皇上明示!”
“明示?明示什么?”唐龙拿起折扇轻轻的挑起廖真的下颚,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精雕细刻般的脸。心里知道,既然二人是那种关系,这动作定不违和,暧-昧的恰到好处,“朕也想知道前因后果,不如,你来给朕讲讲,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朕又是如何...驾崩的!”
话一出口廖真虽面无色变身体却明显僵了一下,虽然他极力克制,可还是被唐龙看的一清二楚。如此,心里的猜测已然被证实,那皇上当真是死于他手!
哎,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英俊的脸,心肠却太过歹毒。罢了,知道他心里有鬼就够了,说多错多要是再说下去就该露出破绽了。唐龙见好就收接着道:“你不必如此惊慌,到现在为止,朕,什么都想不起来。”
听了这话廖真的眉头都拧成麻花了,刚才的话让他以为皇上这两日根本就是在做戏,他心里已然知道了自己的阴谋,却不予说破,可此时皇上又全盘否认,他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可信吗?“皇上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唐龙突然哼笑了一声,这一声太叫人捉摸不透了。
恰在此时门外的太监传话进来,“皇上,时辰到了,该上朝了。”
唐龙顺势起了身,抻了抻领子,穿得太多,有点难受。临出门的时候对还在琢磨他话的廖真说了一句更是奇怪的话,“也许在临死那一刻,朕希望忘记所有的事!”
“皇上!”廖真深深的唤了他一声。
不知为何,这一声叫的唐龙心跳竟漏了一拍,随口就给他煽了个情,“朕可能永远也想不起了......那些往事就让他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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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