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奴对不住你啊!!!!夫人的箱子呀!”
陈虞带着小春儿刚进自己的院子,就听见刘嬷嬷在内室里又哭又嚎,那声音简直惨不忍睹,闻者落泪。
进了正厅,便见杨护卫和报信的护卫两人已经等在厅中,见陈虞回来,便赶紧上前行礼。
“小姐!”
陈虞点点头,在客厅主位坐下:“你们先坐下。”
“小春儿,你去内屋问问刘嬷嬷,她可还能出来议事?”
小春儿进了内屋,一会儿功夫便见她与春杏两个便扶着刘嬷嬷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刘嬷嬷头上包着护额,眼睛哭的红肿,手绢捂着口鼻,口中依旧是忍不住抽泣。
待刘嬷嬷在客厅坐下,陈虞挥手让厅中的其他丫鬟们下去,方才又开口:“法事还未做完,母亲身体也未恢复,我实在是抽不出身回庄子,便只得劳烦杨护卫走一趟。”
“嬷嬷……咱们带来的财物可都在库中存放?”
刘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定了定神,哭肿的眸子盯着陈虞:“姑娘……这次来寺中,老奴只随身带了重要的契书,银钱也只准备稍许,扣去做法事给了寺中和尚的,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五百两……”
“其余的财物,自然都是在库中的。”
也就是说他们就剩这五百两银子了……
陈虞闻言脸色也苍白了几分:“我这边也只带了些首饰还有些零散的月钱……”
她垂眸想了想:“没事,小春儿你去研磨,我立刻给祖父写封信,让祖父给我再送一些银钱。”
“杨管事,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写好信之后,你带回去交给李管事,让他找人快马加鞭送到京中去,咱们手上这些银钱应该也够支撑上几日。”
陈虞说做就做,起身便去了书房,一会儿功夫,便写好了信,交给了杨护卫。
“还有一件事,嬷嬷你去取五十两银钱来,交给杨护卫,让李管事好好安排一下那些死去的人的后事……”
“还有那个仆妇的家人,让李管事也多照顾一些,至于那些护卫的家人,等李管事回去让祖父做主吧。”
“小姐……咱们……”
刘嬷嬷神色为难,欲言又止。
“嬷嬷,咱们便忍上一个月,祖父那般慈爱,不会不管咱们的。”
陈虞口中这般说,心中却并未有所指望,只是想着扔块石头,看看能溅起多少水花。
刘嬷嬷只能忍痛答应:“钱在夫人院中,老奴一会儿便去取来。”
陈虞安排好了一切,便带着小春儿继续去前殿抄经。
杨敏安取了银钱,便带着那送信的护卫快马加鞭回到宅子。
此时已经是傍晚,宅子的灯笼已经挂了起来,前院搭起了白棚,烧起了纸钱,烧焦的尸体已经被安放在简陋的棺材中,棚中唯有一个仆妇的女儿,一身麻衣,伏在其中一个棺木上哭泣。
其他的护卫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神色皆是不好。
出了这种事儿,回到京城被侯爷扒了皮都是轻的,说不得会挨一顿板子赶出侯府,一家老小的生计可怎么办呐!
事情发生时杨敏安人不在宅子,责任摘得干干净净,众人见了他,眼神都有些不好了。
他只得装作没看见,加快了脚步去寻李管事。
李管事正坐在外院的书房,愁眉紧锁,唉声叹气,见了两人进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待送信的护卫和杨敏安将陈虞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回,杨敏安掏出信件和银钱,李管事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你先下去,我劝劝管事。”
杨敏安让送信的护卫先行离开,书房内只剩下他与李管事两人。
“李管事,这事儿您看?”
杨敏安走上前,低声问。
“唉……这次真是……”
李管事摇了摇头,幽幽叹了口气,他也没有想到眼见着就要回京了,却倒霉的遇上这种事儿。
这回去怎么和侯爷交代!
他这一身老骨头,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侯爷那人年轻的时候是个心狠手辣的,年纪大了,脾气收敛了不少,手段也软和了很多,但是那也要看对什么事儿。
“这次要栽这儿了!”
杨敏安声音又低了几分:“李管事,咱们都是一起来的,出了这事儿谁也脱不了责任,属下倒是有个办法……可供管事参详……”
李管事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法子,快说!”
杨敏安点了点那信封:“李管事,这封信绝对不能送到侯爷手里!”
李管事眼睛瞬间瞪大,提高声音又倏的降下:“你是说……这事儿要瞒着侯爷?!”
杨敏安点点头:“烧了的那些财物,价值几何,想必李管事比属下清楚……侯爷若是知道了,以侯爷的手段会如何处理我等,想必李管事心里也……”
李管事想了想,不禁打了个寒颤,语气带着几分疑虑:“可这事儿瞒得住吗?”
杨敏安细细分析:“那几个护卫肯定没有问题,他们还要在侯府讨生活,关系到自身的利益,只要李管事发话,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至于死去的那几个护卫,管事便说留下来保护夫人和小姐,侯爷绝对不会怀疑,说不得反而称赞管事行事周到。那李胜无亲无故,想来也不会有人寻他,至于其他人,管事只管将小姐给的银钱送过去说是安家费,估计也没人会深究。”
李管事捋着胡须,沉思半晌:“这些人便是不用你教,老夫也知道该如何打发,管叫他们说不出半个字儿来,只是小姐……”
“夫人和小姐如今是山高皇帝远,待咱们走了,她便是想找人送信,恐怕连安平侯府的门槛都摸不着……”
杨敏安眼神闪了闪:“夫人和小姐毕竟还有宋老将军照顾,属下听说,宋家的大夫人已经在古佛寺见过小姐了,想来便是没有侯爷的银钱,夫人和小姐靠着宋家也能过的很好。”
李管事点点头,又问:“那若是宋将军给侯爷写信?”
杨敏安笑了笑:“宋老将军一介武夫,又怎么会和侯爷说起银钱之事?”
“若是将来小姐回京,不就漏了陷?”
杨敏安看着李管事,心中诧异这位平日里精明的厉害的人怎么被一场火吓得没了脑子,面色露出几分惊讶:“管事觉得小姐还能回京?!便是真能回京那也是数年之后的事吧,世事变迁,谁知道那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呢?”
李管事想了想,便不再问,只沉默了不开口。
杨敏安继续加柴:“咱们这里起火的事儿知道的人少,便是外人听说了,也不会具体知道都烧了些什么……”
“便按你说的办!”
李管事打断他的话:“咱们宅子确实失火了,不过烧了间柴房罢了,你出去将咱们的人都唤过来。”
“这封信……”杨敏安拿起信封。
李管事接过信封,从腰间取了火折子,看着信封着火,烧成一团灰,落在地上。
仿佛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李管事轻轻吁出一口气,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杨敏安趁热打铁:“管事,不如这样,属下去镇上待几日,便跟小姐说属下回京送信了,待咱们启程回京,属下再跟上。”
李管事点点头:“行,将人唤进来,你明日一早便启程吧,古佛寺那边我安排其他人去。”
一众护卫中,也就杨敏安行事让他觉得稳妥。
杨敏安告退离去。
李管事看着他不见了踪影,微微叹口气,其实他心中隐约已经有这样的盘算,只是对方说出来正合了他的心意——这事儿自然无论如何一定要瞒下来!再过个几年就算侯爷知道那些财物没了,又有什么证据是他监管不利呢?
他其实真正心疼的是那些被烧毁的财物,那日火那么大,硬是全部烧没了……唉,他只能再次感慨:二房实在是无福。
李管事点燃了房间中的烛火,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自保,实在也管不得别人如何了……
彼时古佛寺中,陈夫人院中点上了灯笼,院中一间卧房内,刘嬷嬷倚着靠枕,支着额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陈虞点燃了蜡烛,便在床边坐下,见她如此便轻声安慰道:“嬷嬷何必如此?”
刘嬷嬷揉着微微发疼的太阳穴:“姑娘……老奴是真心疼那些个箱子……毕竟是夫人娘家留下的念想,幸亏夫人如今不甚清醒,否则怕是也要心疼的病上几日。”
陈虞只得劝:“嬷嬷放宽心吧,咱们毕竟已经尽了力。”
刘嬷嬷垂眸不语,除了心疼箱子,她内心深处其实隐隐有些恐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真正的意识到有毒蛇在暗中窥伺——姑娘以前猜测的全都变成了真,一切都不是巧合,说不得夫人的小产也在他人的算计之中……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刘嬷嬷硬着头皮小心的开口:“姑娘,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陈虞拉起刘嬷嬷的手握住,入手的温度冰冷的骇人,陈虞握紧,又见刘嬷嬷神色有些吃痛,赶忙又松开些:“嬷嬷别怕。”
“咱们庄子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值得他人惦记的,我已经托了宋老将军,让他帮咱们寻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再从庄子上寻几个青壮,想来也足以保证咱们的安全。”
刘嬷嬷点点头,放了一半的心:“姑娘,侯爷真会给咱们送银钱吗?”
“若是送,自然最好……”后半句陈虞没说,刘嬷嬷也领悟了,只是她忍不住又问:“那咱们以后若是需要花钱?”
总不能是平空变出来的吧?怎么解释?
陈虞声音极轻:“便当侯爷送的就是。”
反正那些护卫们都是要回京城的,等他们走了,谁能知道真假?
刘嬷嬷眨眨眼,她真是老糊涂了。
陈虞继续:“就算真的被知情人发现了咱们有钱,不是还有宋家么?便说是宋老将军给的。”
怎么,还要去宋家求证么?!
刘嬷嬷悟了。
“嬷嬷好好休养,早日好起来,我见母亲屋中几个仆妇都懈怠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得嬷嬷出面才压得住。”
刘嬷嬷一下子来了精神:“姑娘放心吧,老奴睡一觉,明日便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