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的房间里,上方的雨水滴答滴答落在盆里、碗里,发出沉闷的响声,宛如索命的钟声。
屋里两男两女围坐在火塘边,互相打量,伴随雨滴落下的声音,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不知道是谁,突然清了清嗓子,几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被打破。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他怎样了?”
众人齐齐望过去。
屋内木板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他眉头紧皱着,像是陷入了噩梦迟迟无法醒来。
同样的女声又说:“明天的行动,他怎么办?”
离木板床最近的男人发出一声嗤笑:“哼,能怎么办,他在这待着呗。是死是活全看他自己的命。”
接着他看向发出声音的女生,昂着头问:“怎么,向可伊,你又要大发善心了?”
被叫名字的女生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面上露出委屈,弱弱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她旁边另一个男人反驳道:“东之星,别太过分了。”
东之星扔掉手里握着的拨火棍,双手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嘴里却是嘲讽:“东之川,这么早就开始走暖男人设。哼,你想走也不看看人家接不接受。”
火光照应中,两人露出一模一样的容颜,面上的神情却大不相同。
“川哥,别因为我破坏你们兄弟的感情,不值得。”向可伊轻轻拽着东之川的衣袖,眼里是化不开的依恋。
东之川温柔地看着她,轻笑一声:“可伊。”
“川哥。”
看着眼前两人含情脉脉对视,东之星恶心的装作干呕,一脸嫌恶的看着他们。
“你们要是想搞,出去随便在哪,就别在我们俩跟前。”
像是不解恨,又补充一句:“恶心。”
角落里,另一个女生的容颜渐渐显露,平平无奇的脸上透漏出清冷。她坐在那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恍如世间的过客。
木板床发出细微的响动,角落的女孩转过头去,平静地看着躺在上面的男人。其他几人被她的目光吸引,一起看过去。
床沿上搭着的手缓缓抽动,男人眼珠急速转动了一翻,接着他的眼皮缓缓抬起,一双黑色的眼睛占据整个瞳孔。
一瞬间,空气中的雨滴似乎都停止了一秒。
他缓缓坐起,身下的稻草发出簌簌的声音。男人转过头,黑色的瞳孔扫视众人,接着他问。
“宋知秋在哪?”
听到问话,东之星惊讶的说:“江鹤眠不会魇着了吧?”
“嘿,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江鹤眠看着问话的男人,使劲摇了摇头,瞬间丢失的记忆回到了他的脑海。
那日和宋知秋分别后,他一个人踏上集训的路。刚到集合地点,便有人将他们分成了数十个小队。每一对有十个人,参加半个月的淘汰比赛。
经历特殊的比赛后,他的小队只剩下五个人,分别是他,东之星和东之川两兄弟,向可伊和哑女。
接着便是半个月小组合作训练,训练结束后,一个相貌丑陋青面獠牙的黑衣人便将所有人扔到这里。
并告诫:“十个小队,五十个人全是精英中的精英,能不能从试炼里活着出来,全看你们的本事。”
常玉盘曾告诉他,通过试炼的人才有机会进入特管局,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他身体里的力量,解开所有秘密。
于是江鹤眠在宛如热带雨林的环境里,生存了三天。不仅找到了急救包,还将小队人员聚齐了,生存的几率大大提高。
期间几人还共同解决了,雨林中的游魂,食人精怪等。
本以为试炼便会这样过去,那成想临近结束,江鹤眠竟在雨林内发现一座破败的庙宇,里面供奉着一尊无头邪神。
他一双眼透过泥塑的身体,看到黑色婴孩的魂形。
江鹤眠本想喊众人一起解决此邪神,没成想在刚踏出庙门的一瞬间,便被一道黑气击穿腹部。
随即来人又是一掌,他整个人如同血燕直接被击飞,在撞断两根树后,才堪堪稳住身形。
在树木的掩映下,江鹤眠还未看清来人,便感觉到空中有双眼睛在死死盯着他。
充满恶意的眼神,让江鹤眠躲无可躲,仿佛四周的花草树木都是某种东西的一部分,在全方位的监视着他。
江鹤眠额头冒出冷汗,腹部的伤口鲜血入注,他却不敢有一丝动作。他明白,但凡他动一下,会有东西将他立刻绞杀。
血液大量流出,他的脸越发苍白,江鹤眠能明显感觉出,意识快要从身体里抽离了。
清风拂过树梢,带走空气中的血腥味,被监视的感觉一下子被抽离。
江鹤眠强忍着疼痛直起身,潦草地给自己包扎一番后,踉跄着走回庙宇。四处打量一番,在残破的墙壁上发现了一支便携式法剑。
看到此物,江鹤眠心下了然,特管局内有人想要治他于死地。
此间雨林他们探索大半,从未发现有其他小队,那么凶手便在除他之外的四人之间。
又想到。
试炼期间这四人有数次机会可以将他独自杀死,偏偏没有动手。反倒是今天在他发现神庙后,有人按耐不住做了凶手。
莫非?
江鹤眠将目光移向泥塑的邪神,眼神里充满探究。
因为这个。
又是一缕清风,江鹤眠嗅着空气中的带来血腥味,立马飞身向上,转眼消失在原地。
眨眼间他便出现在几人的不远处,伤口又被撑开,血液急不可待涌出,他跌跌撞撞走向几人。
东之星第一个发现他,连忙上前扶住,几人见状也立马围上来。
“你怎么了?”
江鹤眠的眼神在几人之间转了转。
声音嘶哑说:“你们,有人,害我。”
说完,体力不支彻底昏倒。其余四人互相看看,眼神里充满对对方的怀疑。
向可伊检查江鹤眠的身体后,眼眶泛红的说:“他这是被利刃贯穿了腹部,急救箱里有消炎止痛的药,性命能救活。但是伤口太大了,不知道何时会醒。最好是有个干净的地方,适合他养伤。”
说完将伤口妥善处理一番后,柔柔坐在东之川旁边。
东之川看向天空,掐指一算:“不出俩小时,这里就会下雨。得有个挡雨的地方。”
这时哑女指向东方,示意他那边有避雨的地方。
几人走去,果真看见一片绵延的村舍。此时天空中阴云密布,倾盆大雨顷刻而下,几人背着江鹤眠急急忙忙跑到最近的房子里。
刚踏进房里,瓢泼大雨立马砸在地上。见此一幕,几人放下心来,不由感叹起江鹤眠的好运气。
几人四下打量这间房屋。
此间房屋很久无人居住房梁遍布蛛网,地面上有一层灰尘。左边有个石头搭成的火塘,旁边放置着一张木板。
向可伊三人将木板打扫干净,把江鹤眠放上去,转头便看见东之星已经将火升了起来。
见他坐在火炉旁,半点不来帮忙,向可伊恼怒地说:“江大哥伤的这样重,你却半点忙不帮。”
东之星嗤笑一声没有搭理她的话,反而示意东之川说:“管好你的人,别让她胡乱咬。”
向可伊听到后,一时气急半点话说不出,只能生气的用手指着东之星。
东之星从鼻子里哼一声,也不看她,只是一顾的盯着东之川。
东之川漠然地看了他一下,转头便轻声安慰起向可伊。两人情绪平稳后,几人便围坐在火塘边互相沉默着打量。
回忆截然而止,江鹤眠想到之前发生的事,一股冷意冒上心里。
看到江鹤眠眼神变得正常,也不再喊着要宋知秋。东之星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的说:“不过幸好你醒过来了。不然明天试炼结束仪式,只能我们几个参加了。”
江鹤眠看着搂着肩笑模样的东之星,是他?还是仿佛陷入热恋的东之川?再看向一脸担忧的向可伊,莫不是她?转头又看向角落处未动的女人,还是神秘莫测的哑女?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最后终会变成一颗参天大树。
房顶的雨滴——答,滴——答,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不大的屋子里一时间只能听见各自的心跳声。
江鹤眠突然扯起一个笑,“那怎么行,我得和你们一起参加。”
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光。火光将几人的身影照在灰墙上,高高低低仿佛几根长短不一的人形柱子。
江鹤眠盯着墙壁,仿佛发现了什么,眉眼都舒展开了。
一夜过去,暴雨在清晨变成淋淋沥沥的小雨,远处的青山覆上一层薄雾,大小不一的村舍隐在雾中。
屋前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落叶,院前的小路歪歪扭扭通向不知名的深处。
几人站在屋前随手给自己施了一个避雨诀,雨水便顺着他们头顶的圆穹下落在地上。
顺着小路几人缓缓向村外走去,不过片刻身后的村舍便完全消失在雾里。
高大的树木渐渐变多,小径也消失不见。
几人继续向前走。
江鹤眠却发现四周的树木变稀疏,隐约中似乎还能看见黑色的瓦片,土色的墙。
这是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