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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星安处是吾乡 第135章 星之祝福

作者:水月山河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3-06-10 16:05:30 来源:文学城

“欸,你听说了吗?司尉大人家里借住下了个女娃娃,皮肤好生白嫩,耐看的很。”

“是嘛?从哪里来的女娃娃?”

“不对不对,什么住下,分明是收养!大人夫妻俩膝下无子多年,弄个娃娃过来养着罢。”

“也不对!恁怎么听得?这小娃娃是乡军小伍从崖那边战场上拾回来,说着是和家里人走散喽。俺看呐,指不定其中有点子猫腻。”

“是哦,这百里荒无人烟,这小娃子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嘛?”

……

这般流言传闻,每日都在镇子各处上演。星歌起初听得不惯,过了几日,也就习以为常了。虽说……听墙角不太好,但形势所迫,她那无处不在的感知依旧覆了大半个镇子。

星歌想着,只要大致了解这方域的地情风土,便可上路去寻华姐姐的青莲师兄了。可惜造化弄人,她因为一些突如其来的“不得已”,耽搁了下来。

此番“不得已”——说来既赖她自己,又赖卢司尉这人太不争气。

星歌低估了卢娘子,她低估了一位多年膝下无子无女的凡人对孩童的渴望。

那日见到自己原貌的丹青画像之后,星歌顷刻间明白了一切,心底里立即就生了翌日离开的打算。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随着凡界的偏僻与否,其法则又有变化。易卜界的十年前、阻卜国龙王祭,不正是她与芒种下界布泽节气那回吗?她与芒种心血来潮救了个凡人女子雨姬,星歌还一时兴起赐了她一姓氏,谓之“星雨”。后来事态有变,五色鸟族赤岚化妖身劫人,星歌便草草将星雨托付给了那土地仙,便紧赶慢赶地追人去了。凡间的事再也没管过,星歌也早就将其忘得一干二净。

奈何世间万般因因果果,自有天数,她在不经意间种下的一个“因”,历经凡世的十数载春秋,早已结出了累累“硕果”,而且这些“硕果”下,还有一株参天大树。

雨教……想必,与那星雨那丫头脱不开干系。

星歌想破天了也料不到,那个看似柔弱的舞姬,竟能凭借一己之力给这凡间带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说到底,这终究还是她星歌在不经意酿成的,因果气运的丝线已经缠在了她的身上,她无法再置身事外。

而且,她还要找寻李青莲……真不知华姐姐的这位好师兄,又在凡间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大致看来,星歌似乎沦落到了和月余前急于下凡的星华同等的处境,但她可没有星华那份十足的耐心,能在天上瑶池忍着好几日的功夫钓千里眼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大不了,她多动用些不属于这个世界手段,无非是自己这副烂身子再多受点反噬,债多了不愁,总归是死不了。

思来想去,星歌打定了主意,立刻就拍脑袋决定第二日无论如何一定要出发,哪怕用些仙术赶路也成。于是乎,眼一闭一睁,第二日如约而至。

可到了第二日,星歌才发觉自己根本走不了。

翌日清晨。

星歌在一阵淡浅的胭脂味中悠悠醒来。

天刚蒙蒙亮,昨夜的风沙喧嚣归于寂静,遥遥天地仍是昏黄成一团的混沌尘云,仍瞧不真切天际与远方的光景。星歌惜于无法凭借自己的神仙感知欣赏到石漠原野的日出,心中郁闷小生,身子也微微动上了一动。

可她这一动弹不要紧,床边蹑手蹑脚的人儿立刻屏气凝神,不敢生出哪怕一丝的动静。

嗯……嗯?

床边的人?

星歌的灵台立刻有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她却并未蹦起身打草惊蛇,而是继续装睡,心里吊着个“警惕”二字,手中用仙术生出把瞧不见的刀子。

她倒要看看,这才下凡来第二天,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加害于她!

接下来的一幕,让星歌大为吃惊。

只见那人静候了片刻,眼见星歌“未醒”,竟长长地舒了口气,出了门去。几息的功夫旋归,他……不,是“她”以矮小的身板吃力地抱着一叠形似被褥之物踮着脚走到床边,将那其轻轻地盖放在星歌缩成一团的小身子上,甚至还细心地为她掖好了被角。

再瞧瞧那人的面容,竟是卢司尉的娘子。

这……

咳,原来是她草木皆兵了。

无形的刀子归于无形,星歌紧绷着的身躯渐渐软下,受着床边女子柔和的目光,她的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历世半载,却是这么一位素昧平生的凡人,她的照料,让星歌觅得了些许魂魄中的宁静。

在那些久远的回忆之中,也曾有一位星辰做过同样的事。在星宫长公主殿那夜复一夜的清寒中,为年幼的她掖好被角的是星月——星族的皇后,星华的母上。但她也仅是星华的母亲,她怀中的暖意,非区区一个“分魂星歌”所能奢望的。

天上地下,无人生来便是坚强的。可叹,拥有星华的记忆的星歌自创生而来,就必须孤身面对鸿蒙六界的艰险,由不得她软弱,更容不得她退缩。

卢娘子在床边,听得星歌的气息渐渐平稳,便也安心地掩上门离去了。她前脚刚踏出房,星歌后身立刻坐起,神色颇为复杂地凝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星歌的身上,一袭大红花被渐渐滑落,套的是丝绸被面,绣的是龙凤呈祥。

对于一个家境并不富裕的凡人而言,恐怕这一辈子,也就只有出嫁时这一床好被而已。常人视之若珍,卢娘子却将其盖给了星歌。

…………

卯时,日上天头。

星歌还在。

整理好衣裳,她就遇到了来凡间过夜的第一个不便——满头散乱的发丝。平日里,自有小笛或侍女替她绾发,梳妆打扮齐整,星歌也从未因此发愁过。如今在凡间,万事靠自己,此就成了星歌平生一大难题。

说来,当日翻天镜一事的起因,还就起在这绾发上。若非微祤要替她绾发,恰好华姐姐不知是疏忽还是觉得这不重要,没留给她相关记忆,翻天镜也不会被意外触动,这一切更不会发生。

这能怪微祤太过热情么?能怪星华有所疏漏么?还是怪她自己甚也不会么?好像都不能,唯有谓之四字:造化弄人。

彼时在天界,星歌也并非一点不会打理自己的头发,好歹学了几个天界仙女常用的发式以备急需,但那些复杂的发式皆需仙术。在这施展不便的凡间,让星歌仅凭自己的双手理出那般模样,属实是难为她了。

在接连失败了五回后,星歌的发丝已经乱成了一蓬海草,气急败坏的她在胡乱一把抓之后,便随意地拿条细绳一捆,出门伸了个懒腰,扮出娇憨样,迎接破云而出的朝阳。

挣扎了许久,凡间的这轮卯日朝阳终于冲破了远方漫天黄尘的束缚,从间隙里溜出些光亮。有那么一束洒在这片寂静的镇子上,半边鎏金,半边阴翳,星歌恰好立在光明与暗沉的交界之处,半颊晶莹剔透,润如玉,半颊养晦韬光,黯如影。

这有如神迹的一幕,恰被打着呵欠从正房里出来的卢司尉撞了个正着,他的面色微微变了一瞬,旋即自知失态,赶紧扮出和蔼貌,上前柔声招呼道:“醒啦?小娃娃,昨晚可睡饱了。”

“睡……睡饱了,卢先生,我……”

星歌留意到了卢司尉古怪的眼神,但她并不担心,卢娘子的善良给她带来了极深的好感,甚至惹得她都有些留恋这般感觉,也让她熄了原地消失的心思。

耽搁几天,总归无伤大雅,星歌也好趁着机会,多了解了解此方被她改变至深的世界。

“小娃娃,你这头发怎么……你不会?”

卢司尉留意到了星歌乱蓬蓬起球的发丝,好笑地一指伙房的方向:“去那边找卢某婆娘吧,她应在伙房备晨膳,让她暂且停下活计教你可好?”

“好欸!”

星歌欢呼雀跃,蹦跳着奔向伙房之向。卢司尉瞧着她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巫大人们还在镇里歇着,唉,这教卢某如何是好?但愿他们不会注意到你吧……”

殊不知,卢司尉自以为小声的自语竟是一字不漏地被星歌听了去。待行至目光难及之处,星歌略微扭头,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卢娘子善良,行,能处;至于卢司尉……能处与否,值得商榷。

但愿那些人不会主意到本姑娘?哼,本姑娘也但愿您老别自作聪明地去告密或背地里搞甚小动作,否则,她当然也不会介意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随手给他治上一治。

…………

一天,两天,三天……时光恍若溪中水,从指缝里流淌而散。

算上刚降临凡间的那天,星歌已在这不大镇子上待了整整九轮昼夜。此间,她深居简出,同卢娘子学到了不少以前她从未在意过的小招术、小技巧,例如如何绾发,如何用红虫自制胭脂,如何按着该凡间的礼数规矩与人相处。同样,她也在日常的交谈中打探出了诸多战讯国情,例如阻卜国逆行倒施,在战争中落入下风;例如雨教所到之处,如有神助,风调雨顺,百姓安居和乐;再例如阻卜国有四方府道官家军各自为战,而雨教则有一位深谙兵道的将军统调全局。

最后,亦是印证了星歌猜测的那一处,雨教当今教主,据传是个女人。

多日的相处之间,卢娘子全心全意待星歌以良善,星歌感之,亦报之以歌。一仙一凡,一“童”一妇,并非至亲,却形同母女,时而游嬉于司内,时而共织于机杼,时而伴读于书海,时而共歌于月下。星歌刻意的规避奏效,她从未踏出司内一步,也从未惹得就住在邻家那几个巫卜士的注意,只有偶尔星歌一展歌喉笛声之时,才会惹得路过司门外的行客为之侧目。

也难怪那些流言越传越离谱,除了那五人小伍,星歌在镇民的眼中始终保持一般奇异的神秘感。对于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小娃娃,镇民们早已将她和卢司尉夫妻二人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坏,也就坏在这里。

放任流言传开,总有一日,会传到当权者的耳中。而星歌也时刻留意着邻家那几个面相凶恶的巫卜士的动向,看着他们发号施令,让各路乡军疲于奔命,替他们难得胜一回的“大军”挽尊。

星歌当然不能仅仅寄希望于弩下逃箭,只要巫卜士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并且做了一些“不合适”的猜想,要么她就为民除一回害,要么就立即离开。

她虽然舍不得,但也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存在,那位善良的卢娘子受到什么莫须有的牵连,而卢司尉这几日也始终用某种奇异的眸光在她背后盯着她。星歌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离去,既不会有伤凡间运数,亦不会伤及无辜凡民。

接连九日的风平浪静,第十日,契机终至。

…………

夜至,无星。

接连刮了数日的狂风,将司里屋室内外皆蒙上了一层灰黄的尘埃。今晚,卢娘子与小星歌玩闹了接近半个时辰,“小丫头”困倦的格外早,还没尽兴便已呵欠连天,揉着水光眼朦胧地看着卢娘子,惹得她哑然失笑。

“困了就别撑着了,快去歇息吧。”“好……”

如往常一样,卢娘子倚在床边,给星歌叨咕了阵坊间的志怪传说,待到榻上的“孩童”沉入梦乡,卢娘子已经不知多少回替她掖起被角,再掩上门,悄然离去。

回到正房,卢司尉早已等候良久,捧着卷书心不在焉地神游。倏然见到自己娘子每天都陪那娃娃至夜,每晚都做贼似的从门外溜进来,卢司尉心里那个难受的啊,撇着嘴,鼻孔出气,重重地哼了一声。

卢娘子也不惯着他,例行公事般的叱了句“毛病”,便入榻就寝,毫不在意卢司尉一派幽怨的小神情。夫妻俩各自神色不愉地歪向一侧,互相都不搭睬。

别屋,理当入睡的“小星歌”神色恬静,气息均匀,不见丝毫异样。一道星辉却在此时从她身上飘起,恰是星歌的神魂,再次娇小了一圈的她周身泛着圈神性的光晕,灵体最后深深遥望了眼卢娘子的面容,微微欠身。

几束流光从灵体上剥离,汇入虚空。星歌皱着眉,灵体之躯一指划过,在她的原身指尖处,半滴混有星之法则的鲜血挤出,悬在她的面前。

此为,星之祝福。

……

星之祝福,独属于星族星辰的祝福愿力,仅此一滴,可佑生灵平安顺遂。每个星族一生只可施展一回,用以祝福此生贵客、相守之辈或珍重至亲。若贪取其功多次施展,则星族每回都需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皆有所不同。

星歌记得,华姐姐是未曾施展过此术过,而她勉强算是半个星族,此祝福因此也只能施展一半。即使星华对此并不在乎,她也不能越俎代庖将这祝福随意给予他人,故这虚空中的半滴,是她付出些许代价才换来的。

……

成形瞬间,星歌面现痛苦之色,强忍着原身与灵魂深处有如万蚁噬心的麻痒感,将那半滴星之祝福送了出去,自己的灵体则支撑不住,摔回了原身中。屋里刮起了一阵狂风,星歌的身形时明时暗,时而成仙,时而成剑,时而化笛,可无论她变换出哪种形态,那股噬心麻痒依旧缠绵不绝,折磨着她本就残破的身躯。

若非提前找了块干净布团放嘴里含着,恐怕,她那两排皓齿都会给她自己咬出血来。

一个凡人……值得吗?

若曜华在这里,一定会如此问她。

星歌的回答是“值得”。

难受一阵子和庇佑一生一世,孰轻孰重,星歌自有她的考量。她没法像华姐姐那般心怀六界格局而去“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她只能选择尽绵薄之力去庇佑一个给予了她十天温情的“母亲”。

仙凡殊途,这条沾染了无数仙凡鲜血性命的铁律,星歌其实很明白。即使她再贪恋这般感觉,也不可能在凡间长久逗留,她还有青莲要去寻,还有灵魔之祸待解,还有微祤……

这半滴血的祝福,只能算是星歌对十日之恩一点微薄的答谢吧。

愿她平安顺遂,愿她福寿康宁。

一刻,整整一刻的功夫,星歌浑身的麻痒感才渐渐褪去,她四肢如同虚脱了一般绵软无力,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香肩滑落向深处。星歌却顾不得这些,勉强变出毫笔与纸张,以一位寻女心切的父亲的口吻,匆匆写下了送给卢娘子的饯别之言。

……

卢大人与玉人敬启:

二位万安妆安,还请见谅星某不宣夜访。承蒙二位照拂,小女毫发未损,星某实为感激涕零。现已寻得,虽阖家重逢之心切切,小女仍难舍二位恩情,徘徊不离。星某本欲任其多待些时日,奈何有其不得已,必须即刻带女离开。若有凶辈外人问起,二位只须如实相告,言‘全然不识此女,仅是留其暂住,后来被人夜半带走,不知去向’即可。若外人不信,则将案上另一封信给其瞧,便可化解此难。

另:此信观后,还请二位焚之,切记切记。

斯人已去,莫念莫追。

……

星歌缘何要在今夜如此坚决地离去?除她费了些时日才下定决心耗去的功夫外,今晨,她“恰巧”在邻家巫卜士那屋听到了段不同寻常的对话。

……

“巫士大人,这是那娃娃的描像,俺们请镇里的作画先生帮描的,可……有甚不妥?”

“做的很好,退下吧。”“是。”

“好生幼嫩的小娃娃!怎了老弟?这就是近来在那姓卢的家里住下的女童?”

“是她。你瞧瞧看,有甚疑处?”

“一个女童有什么好瞧的?听说那姓卢的萎了好多年,老费劲了也生不出儿女,这回无非是他和他娘子看见个女娃娃馋了眼,想养着呗。”

“欸,不对,再瞧瞧嘛。”

“还瞧?老弟你瞧上瘾了不是!你不会有甚么……‘卓殊’的癖好吧?”

“鬼扯什么!你不觉得,这女娃娃和雨教贼子拜的那个……神女,有些相似?”

“哦?你这么一说,嘶,好像还真有点像。”

“懂了吧?明日,带些人手,给那小娃娃抓了。查出没关联最好,若有猫腻,把那姓卢的也顺道办了,再抢了他婆娘,岂不美哉?”

“姓卢的没同老弟你禀报此事?”

“他报了,但这和老子办了他有甚关系?老子正愁没个由头弄死他!这不,刚瞌睡就有人给送了枕头,多好哇!”

“也是,哈哈哈哈哈。”

……

彼时,星歌听毕,气得差点就杀到隔壁把这几头虫豸给拿剑斩了。好歹卢司尉也是个朝廷的官,虽然不大,巫卜士竟然都不放在眼里。还抢婆娘?这些巫卜士当真横行霸道惯了,无法无天了是吧?

这里已成是非之地,星歌再留下只会给卢娘子徒增凶险,而且那卢司尉依几人之言听来,似乎也并非甚好人。

“那家伙竟暗报巫卜士!若非他是卢娘子的夫君,早就……哼!”

星歌愤恨地牙直痒痒,咬了好一阵唇才勉强平复。

留恋流连,她确是该走了。信的最后一句,不仅是说与卢娘子,亦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斯人已去,莫念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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