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近年末, 蒋昭昭电影杀青,又处理了一些收尾工作,再加上拒绝了地方卫视跨年夜的语言类表演邀请, 整个人都闲了下来。
可江临舟却忙了起来, 大企业年末事务繁多,温恒更甚,有时他直接宿在办公室, 最离谱的是连自己生日也忘了。
那日天气正好, 冬日的艳阳高悬, 柔和的光线照在皮肤上都是暖意。
蒋昭昭按照网上的教程第10086次尝试亲手做个生日蛋糕,最后提着翻糖涂抹坑坑洼洼,字迹写得歪歪扭扭的蛋糕去了温恒大厦。
路上拐到商场, 取了她提前几个月定制的生日礼物。
她人刚到公司楼下,郑杰立马出门迎接, 毕恭毕敬地引她乘上董事长专用电梯。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温恒集团内部工作群就炸开锅。
【前方来报, 江总女朋友来公司了!刚刚看到郑特助亲自出来迎接】
【果然是女明星,皮肤好白身材好瘦腿好直】
然后附上一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蒋昭昭将长发慵懒地夹在了脑后,露出一张莹白干净的脸,双唇绛红,神色宁静。身上套着款式简单的羊绒大衣,下面蹬着一双高筒靴, 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她一手挎着喜马拉雅, 一手拎着蛋糕。
明明是低调的装扮,但是气质清冷优雅,让人过目不忘。
【呜呜呜呜神仙颜值, 比电视里看着还好看】
【我他妈直接打招呼,嗨!老婆!】
【今天晚上我要狂补夫人的所有作品,谁也别拦我!!!】
在众人舔颜之时,蒋昭昭已经在董事长办公室转了两圈。
江临舟这个人对物质需求极淡,几乎到了没有需求的地步,偌大的办公室整洁到空旷。
只有桌面上摆了珍珠相框,里面放着蒋昭昭的照片,办公桌正对着的墙上还挂着很多年前蒋昭昭一气之下送他的锦旗。
大红的绒布,上面鎏金似的大字:人间极品前男友,热心市民江先生
蒋昭昭看着忒土,就擅自做主给摘了下来。
她刚给锦旗扔进垃圾桶,江临舟电话就过来了。
“昭昭,”说了太久的话,江临舟声音沙哑:“怎么过来了?”
蒋昭昭在电话里语气很失落:“因为你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我……我很想你。”
果然,江临舟沉默了一会儿,道:“等我一会儿,很快。”
蒋昭昭接着撒娇:“要处理完全部工作再来看我,我不想你一边看着你,一边等你工作。”
过生日嘛,当然要送惊喜,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来拆开享用的那种。
江临舟像是在和工作人员确认后面的工作,电话里有很长一段空白,才传来他的声音:“乖,等我。”
蒋昭昭没有提他的生日,他果然就不记得。
他这个人,对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上心过。
蒋昭昭叹了口气,顺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之前来时放上的小说,倚在沙发上看了很久,外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声音同样不大,可凭借第六感,蒋昭昭就知道一定是江临舟。
她飞快起身,开门,冲出去扑在江临舟的怀里。
“说好的就一会儿就好呢你说话不算话,”蒋昭昭将头埋在江临舟怀里,扑面都是熟悉的木质焚香气。
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叭叭地“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我!”
她撒娇到自己满意,然后才发现空气一阵诡异的安静。只有江临舟的大手若无其事地在她背后摩挲着,胸腔里荡漾开一丝笑意。
蒋昭昭心里咯噔一下,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眼睛,就发现还有很多人跟在江临舟的身后,而且都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蒋昭昭:“……”
她现在选择原地去世还来得及吗?
蒋昭昭漂亮的眼睛转了转,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头埋回江临舟的胸口。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补刀达人江临舟根本没打算放过自己。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悠悠道:“想你了。”
蒋昭昭:“……”
众人:“……”我做错了什么不仅要加班还要吃狗粮。
“你们先回去,明天来找我。”江临舟淡淡地对身后人吩咐,然后一只手臂勾住蒋昭昭的肩膀,一只手臂抄到腿下,给人打横抱起,径直走回办公室。
“啊啊啊啊,太丢人了。”
蒋昭昭把自己埋在沙发里,无力地咆哮着。
“哪里丢人?”江临舟给她拉起来,一字一句道:“想自己男朋友哪里丢人?”
蒋昭昭愣了下:“那我现在不想你了行吗?”
江临舟笑了一下:“门都没有。”
蒋昭昭:“……”
反正她本来在温恒又没有什么形象可言,现在崩人设应该是冷面霸总江临舟好不好。
这么一想,蒋昭昭才记起来今天的正事,她起身把蛋糕往他身前推了推。
江临舟挑眉看她,一脸迷惑。
都疯狂提醒了还记不起来?
蒋昭昭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记不住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江临舟想了一圈,试探道:“恋爱287天纪念日?”
蒋昭昭翻了个白眼:“大哥,今天你生日!”
这么一提醒,江临舟才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然后坐在那里半晌没动。
似乎没有很开心。
她忙了好久准备惊喜,却换来一声不咸不淡的“哦”,蒋昭昭突然有点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真的很难过时是不愿意讲话的,也不看人,沉默地表达不满。
好在江临舟没有让她的坏情绪持续很久,他握上蒋昭昭蜷缩的双手,柔声道:“谢谢你,昭昭。”
蒋昭昭的睫毛眨了眨,撇了撇嘴,照旧没说话。
江临舟捏了捏她的脸,让她平视上自己的视线:“我生日是在年末,企业总是年末时最忙,小时候我还记得生日,但是我妈也没时间给我过,后来我开始自己工作,几乎都忘掉自己生日,也就不过了。”
“你能来陪我,我很开心。”
上一次过生日,还要追溯到五年前,那时他们还没有分手,那个冬天,江临舟加班到深夜,蒋昭昭在家里煮了一碗又一碗长寿面给他。
蒋昭昭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和绝对中心,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忽视过,又想到他乱七八糟的家庭状况,突然就很心疼他。
她看向江临舟的眼睛,眼型狭长,眼窝极深,里面浮着一些落寞。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伸出双手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坚定道:“现在你有了我,以后的生日我都陪你过。”
阳光透过干净明亮的窗子照进房间,在地板上,茶几上,逶迤出长长的光影。
半晌,江临舟用颤抖但坚定地声音回答她:“好。”
蒋昭昭戳了戳他的脸颊,让他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这才满意地颠儿颠儿拆开蛋糕盒子,插上蜡烛,然后对江临舟说:“自己点着,自己许愿。”
这个蛋糕并不漂亮,蓝色的翻糖涂抹的并不均匀,一块深一块浅,上面写着“江临舟生日快乐”歪歪扭扭,像是小学生。
下面画了两个小人在接吻,可以看出蒋昭昭是极力想把两个小人画得好看,可是头发像是鸟窝,眼睛一大一小,明明是接吻的动作,但没掌握好两个小人之间的距离,硬生生的把嘴拉得老长。
江临舟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全部蜡烛。
蒋昭昭摸出遥控器把遮光板都放下,房间顿时昏暗下来,火光跳动下,是江临舟一张精致完美的俊颜,嘴角一点笑意,带着久违的满足。
上次的满足是七岁那年的生日,宋南锦在甜品店打烊前,给他买了一个很小、奶油都变硬的蛋糕。
他闭上眼,面色平静。
他这样的唯物主义者,应该不会做出对蛋糕许愿的傻事,但是隔着火焰,蒋昭昭却莫名感觉他的表情虔诚,像是嘱托一个很大很大的心愿。
良久,随着蒋昭昭最后一句生日歌唱完,两人一起吹灭蜡烛。
蒋昭昭把所有蜡烛扒掉,给江临舟切了一大块,又给自己切了一小块。
“你一定尝一尝,这可是我做坏了好几个的成果。”蒋昭昭拿着叉子威胁他。
“好——”江临舟无奈地回应,尾音拉长,带着无限的宠溺。
然后在蒋昭昭灼灼的目光注视下,吃了第一口。
坦白来讲,他很少吃甜品,绵密的奶油在味蕾上化掉,感觉很奇妙,像是有人温柔地拂过所有的坎坷和不安。
“好吃吗?”蒋昭昭眼巴巴看他。
江临舟点了点头。
得到夸奖,蒋昭昭感觉也尝了口,咂嘴品了下,好像……确实还不错?
蒋昭昭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一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她兴冲冲地要讲给江临舟听,就见他倾身上来。
宽大的身躯一点点接近,蒋昭昭脑子有一瞬间当机。
他他他是要亲自己了吗?
呜呜呜明还没到这一步,所以要不要提前送上惊喜!
他一手给人拦腰抱住,修长的手指捏住蒋昭昭的下巴,端详好久,道:“怎么能把奶油吃在下巴上?”
蒋昭昭瞬间清醒。
她刚要抬手去擦,江临舟突然低头,吻上她的下巴。
然后一点点地、用濡湿的舌头,卷走所有香甜。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撩拨似的停顿,蒋昭昭脊背都麻酥酥的。
“不要!”她把拳头撑在两人中间:“一会儿还有惊喜!”
“嗯?”江临舟挑了挑眉:“什么惊喜?”
蒋昭昭愣了下:“对不起我不应该说的。”
“惊喜”一次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
蒋昭昭吸了吸鼻子,在江临舟的“完了女朋友好像傻了”的目光注视下,脱下了外套。
“操——”江临舟惊讶到冒了脏话。
他的喉结狠狠地滑动了一下,目光猛然变得灼热起来。
蒋昭昭说的“惊喜”就是她本人。
因为她今天穿了紧身蕾丝齐臀小吊带,布料很少,堪堪遮住该遮的地方,露出浑圆的轮廓和事业线。
背部是一片镂空,两条细绳在腰窝处打个结,衬得脊背线条流畅诱人。
最重要的是,腿上穿着直男杀手——黑色丝袜。
一路过来,她大衣裹得紧,还穿了长筒靴,根本没人发现清冷外表下的猫腻。
“宝贝,你不冷吗?”
好久,江临舟才组织出短促的语言。
可话是这么问,但目光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游移着,着了火一般。
蒋昭昭挑眉凑了过去,贴着他的喉结呼了一口气。
一瞬间,江临舟肌肉紧绷,皮肤上起了小小的颤栗。
“喜欢吗?”蒋昭昭抬眼问道,眸光流转,风情万种。
没等他说话,蒋昭昭长腿一身,跨坐在他的身上。
白色的蕾丝边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里荡了荡。
“不要闹。”江临舟皱眉按住她的细腰,禁锢住她不断乱扭的动作。
他动作很清冷禁欲,可呼吸声却急促了起来。
蒋昭昭双臂藤蔓似的勾上他的脖子,佯装失落道:“不喜欢就算了。”
说着就要起身去捞外套。
她是个好演员,但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演得四不像,语言极尽撩拨,可四肢僵硬的不像话,带着说不出的清纯。
可爱和性感结合,谁还他妈的受得了。
“喜欢得很。”
江临舟舌抵上颚,狠狠地说,然后重新给她扯回他的腿上。
蒋昭昭重心不稳,东倒西歪的,就被他吻上了双唇。
他的呼吸很热,嘴唇很软,带着蛋糕的香甜,却狂风暴雨地掠夺,几乎要剥夺掉她的全部呼吸。
蒋昭昭扭着身子想躲,一只手又顺着衣缝捏了上来。
一瞬间,大脑空白,身体开始十分听话。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她被江临舟放在办公桌上,肩膀都在颤。
“呜呜能看到,”蒋昭昭断断续续地说:“外面能看到。”
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胸口,他动作没停,面容却没有沉溺的失控,哑着声音道:“镀膜玻璃,看不到。”
蒋昭昭要疯了,近乎祈求道:“去卧室,这里……会……会听到。”
“求我。”
江临舟细细研磨,挑眉说道。
蒋昭昭怕得很,不得不承认了一堆难以启齿的话,这才哄的他愿意换个地方。
这狗东西表面看着正经,背地里坏得很。
蒋昭昭中午进来的,将近傍晚才走出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外面一众助理都低着头,有胆子大的瞄了一眼,发现夫人换了一身衣服,妆容没了,头发散了,膝盖还有点红,还是被江总扶着走出去的。
于是,在温恒内部讨论已久的“江总是不是真的禁欲”以及“江总到底行不行”问题在几位助理心中有了标准答案。
对此,当事人蒋昭昭表示十分后悔。
特别是在董事长私人电梯里,江临舟压着她的耳垂告诉她,办公室隔音效果特别好,她声音再高几度也没人听得到时。
*
两人折腾一下午,都有些饿,一起出去吃饭。
刚到楼下商场,江临舟匆匆接了个电话,事情紧急,没有办法,只能先回去。
蒋昭昭现在对整个办公室都ptsd,宁可自己吃饭也不想回去。
她点了一份炒面,然后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
天色暗下,隐约泛着雾气,周围的声音喧嚣。
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见到江临舟的父亲的。
有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身子,道:“蒋小姐,我家老爷要见你。”
顺着男人的目光抬头,蒋昭昭就看到了坐在对面茶馆临窗位置上的男人。男人很瘦,几乎瘦到脱型,可依旧还能看出年轻时宽大的骨架。
几乎是一眼,蒋昭昭就认出这是江临舟的父亲江书忠。
尽管江临舟不愿意承认,但他们父子二人在皮相上有太多相似之处。
高大的身材、线条锋利的脸型,同样冰冷的气质,走进了看,还有同样深陷的眼窝。
可江书忠年纪更大,气质更加沉稳,他穿着昂贵的唐装,静默地煮茶,几乎不太看蒋昭昭。
蒋昭昭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可望着眼前的老人,她也无法将他和那个曾经狠狠殴打江临舟的男人联想到一起。
江书忠给她递了一杯茶。
“初次见面,唐突了蒋小姐,见谅。”
这是江书忠说的第一句话,礼貌十足。
随后刚刚来叫她的男人将两份礼物放在她面前。
“一份是见面礼,”江书忠道:“另一份是给阿舟的,麻烦蒋小姐帮我带给他。”
蒋昭昭瞟了眼礼物,没有动,倒是微微颔首打招呼:“江先生,久仰大名。”
久仰是真的,不过是恶名。
江书忠听得出她话中的讽刺,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话音一转道:“今天是阿舟道生日。”
蒋昭昭一愣。
他没管蒋昭昭的反应,径直将目光放在了门外,大约是年纪大了,浑浊的眼里似乎浮现了过去。
“小时候,他总是想要我和他妈妈陪他过生日,可是那时候我们工作很忙,没有时间,他也很懂事,不会闹我们。”他用枯槁的双手抹了一把干枯的脸:“现在想来,有些对不住他。”
“后来他妈去世了,他整个人和我也不亲近,也不喜欢他第二个妈妈和妹妹。
一家人本来就要和和气气,他总是跟我们怄气一样,我年轻时脾气差,看他叛逆总想用拳头解决问题,没少揍他。就这样,阿舟他一直恨我,现在想想还是我们对不起他多一些。”
江书忠叹了口气,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之中。
“蒋小姐,你多陪陪他。”
蒋昭昭突然笑了一下,声音很尖,带着讽刺。
刚刚提到江临舟的生日,蒋昭昭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个老头父爱觉醒了,可他话越说越离谱。
“也不能怪江临舟跟你们不亲近,”蒋昭昭身子往前靠了靠,有点逼迫的意味:“后妈是您婚内出轨对象,妹妹是私生子,两人鸠占鹊巢,还要江临舟欢天喜地夹道欢迎?”
她说话语气很冲,根本没有想要继续和江书忠好好交流的打算。
江书忠显然也被她的态度震慑了一下,旋即又自圆其说:“我和南锦还有小盈的恩怨,不能带到下一代。”
“诚然,在南锦那里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但在阿舟面前,我愿意做个好父亲。”
为什么这些中老年成功男人能一边对自己的道德缺陷自圆其说,一边又指摘别人不太符合道德标准的部分?
真双标达人。
蒋昭昭冷笑一声:“所以呢,您做好父亲的手段就是无限的殴打,辱骂,让他看着你和别的女人还有私生女妹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你年轻时怎么没想着做一个好父亲,现在年纪大了想到亲情就想有个便宜儿子让你天伦叙乐?”
“蒋小姐,不要激动。”江书忠双手拄在拐杖上,声音平稳有力:“现在我年纪大了,总是能想到当年的错事,我只想补偿阿舟,有几年了,我都想送他生日礼物,在温恒下面等他很久。”
“家里,他妹妹和他妈都希望阿舟能偶尔回来,毕竟都是一家人,不能太见外。”
他妹妹和他妈。
几乎是一句话,就让蒋昭昭破功,她讽刺道:“我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把自己说的这么高尚,你到底是想补偿江临舟还是想让自己内心不那么愧疚?”
“你要是真想补偿他,就要看他需要什么。他活了三十二年,从来没过过生日,你好好发一通祝他生日快乐的短信买一个蛋糕,这都比在楼下等他一天送一份礼物强。”
他又不是乞丐,他有的是钱,稀罕你的东西?
蒋昭昭把这句话咽进肚子里,又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聊下去的,干脆起身。
就是动作太快,带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浇了一整个手背。
她跟没感觉似的,就江书忠的话反驳他:“还有,你和赵盈还有那个私生女是一家人。他们和江临舟没有关系。”
她说完,手上的痛感强烈起来,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一双冰凉的大手抓住她。
蒋昭昭抬头,就看到一脸冷峻的江临舟。
他径直过来,拉起蒋昭昭,看也没看江书忠一眼。
蒋昭昭拎起包包,任由他拉着,刚走出一步,又猛然回身。
因为她看到坐在上位的江书忠,看到江临舟的一瞬间,似乎眼里泛起了泪光,浑浊的眼睛里有一些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
人都是复杂的,没有人揣摩得清人性。
蒋昭昭语气平缓下来,对他说:“你放心,江临舟会有自己的家庭,会有人爱他,他也会幸福的。”
这话像是在告诉他,江临舟和所谓的江家没有任何关系。
也像是为他可能对江临舟残存的一丝亲情,留一个慎重的承诺。
蒋昭昭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她只看到茶叶在杯盏里沉浮,江书忠握着拐杖的苍老的双手似乎泄了力,而江临舟握着她的手却狠狠一颤。
回去的路上,蒋昭昭问江临舟:“你来多久了?”
江临舟打直球:“都听到了。”
正值红灯,夜晚的霓虹璀璨,蒋昭昭偏头看向江临舟,认真道:“我们结婚吧。”
江临舟豁然回头看她。
光怪陆离的光线在她脸上走马观花,衬得眼里的光芒更加坚定。
“好。”红灯转绿,江临舟淡定地回答,可连挡都挂错两次。
又驶过两个路口,趁着下一个红灯,江临舟握上她的手,在她指尖用力捏了捏,轻声道:“不过还得等我正式说一次。”
*
求婚是在三月。
春节已过,春寒料峭。
那天,蒋昭昭和江临舟还有一众朋友在裴羡新开的温泉度假山庄玩了一天。
裴羡给江临舟留了一眼私汤,两人也物尽其用,没少做羞羞事。
晚饭之后,夜色浓稠。
江城山区的风带着刺骨的寒凉只钻骨头缝,蒋昭昭拖着江临舟在鹅卵石小路上遛弯消食。
突然间,外面“咻”地一声,浓黑的夜幕上窜起一束蓝色烟花。
是四尺玉。
盛大的烟火在天际绽放出绚烂的颜色,不遗余力地燃烧出一整片辉煌,在夜幕中留下流星似的胡须,也让山间石树都染上缭乱的缤纷。
呼啸轰鸣的声音里,江临舟朝蒋昭昭单膝跪下。
他手里拿着一个红色丝绒方盒,里面安静卧着一枚钻戒。
“昭昭,”江临舟唤她,声音温柔而虔诚:“嫁给我。”
什么又老土又没新意的求婚呐真是,蒋昭昭心里吐槽,可还没开口,眼泪就嗒嗒掉下来。
“我这个冷漠、冷血,又太过无情,从前做了很多错事,”烟花映在江临舟的眼里,像是一整片星河,他有些哽咽地继续说:“好在你没有放弃我。”
树林寂静,夜晚寂静,唯一的喧嚣是两颗年轻且因为爱情炽热的心脏。
“所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以丈夫的名义永远地陪在你身边?”
“我想用一生来印证一件事:蒋昭昭的年少心动,并没有错。”
淹于岁月长河中的惴惴不安,辗转反侧,到后来的恨意锋利,互相磋磨,都于一瞬间消散。
蒋昭昭捂着嘴巴,颤抖地回答他:“我愿意。”
她朝他伸出手。
一枚尺寸恰好的戒指划过指尖葱白的皮肤,推到指节伸出,套住她的手指。
也像一个句号,写完她生命中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天的阳光盛大,她去江城大学看球,却不小心被挤出场外。
篮球朝着她砸来,带着巨大的眩晕,就在她认命地闭上眼睛时,有人跑出站位,用力拍了下球。
球朝着别的方向飞去,江临舟在她面前屈膝,缓冲,站定。
她看到了神明。
无数的少女怀春都是无疾而终,而蒋昭昭十八岁时的一眼万年,最后美梦成真。
蒋昭昭爱江临舟,就像江临舟爱蒋昭昭一样,他们相爱,然后相守一生,是浩瀚无垠中平凡而伟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