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咏在丹鹤带领下向厢房走去。
她跟在丹鹤身后嫌弃的说:“哼,主子骗我说你们这白云道观里有好东西,还说一般人想来都来不了。我看啊,你们这儿就是徒有虚名,到处都破破烂烂的,一点也不好玩。”
丹鹤在心中冷笑了一下,并未回答她。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蠢小孩儿很快就会落入他们散人的手里。
而落到散人手里的小孩儿,进入这“破破烂烂”的道观后,结果就只有两种。一种就像他一样,而另一种……
丹鹤的脚步和思绪突然被人拦住。
“你的名字叫丹鹤吧,怎么取这个名字?听起来怪怪的。话本上说在异世界有一种鸟就叫丹顶鹤,你这名字不就是没有顶的丹顶鹤吗?这‘顶’是什么,是项上人头!这没了头的鸟不光不能飞,连命都没了。不好不好,这个名字寓意不好,你叫你家散人给你改改吧。”梅香咏装着蛮横的模样试探着这个带路的道童。
丹鹤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的名字不好。他的相貌长得俊秀又亲切,的确有人夸赞过他在散人身边世就像仙鹤一般。还有一些人抱着他时,也会经常叫他丹儿鹤儿,爱个不停。
可那些夸赞他的话,喜欢他的话,他一句也不喜欢听。
倒是这对他名字直白的嫌弃听着有几分顺耳。
梅香咏看着他既没回答,又没有说她的不是,便继续说道:“我的名字就不一样了。我的名字很普通,但是却很好听。我叫阿旺。”
“阿旺。”丹鹤看着面前的小人儿那得意的模样,居然不自觉的跟着喊了一声。
“这是我主子给我取的名字。是不是又上口又好听啊。主子说取这种名字好养活,寓意也很好。”
丹鹤被她的一脸得意闪了眼。
他其实很嫉恨眼前这个小子。昨日他就见到那个被散人尊称为“世子”的人很细心地在呵护他身边的这个小子。
而他在白云道观里经受的一切,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事情。
他恨为什么自己没有遇到那样的人,偏偏遇上了散人这样的邪魔。
不过当他发现散人对这个小子有了兴趣的时候,他又对这个小子生出了怜悯之心,因为很快就他就会和他一样被困在这道观里了。
“阿强,不如我叫你阿强吧。”就算没人回应,梅香咏也能一个人说下去,“主子说他最开始是想给我取这个名字的。他说他才见到我的时候,我那养不活的样子就像随时就会去见阎王一样,所以想给我取个名字叫‘阿强’。可是后来却觉得我像个小狗一样。所以便给我取名叫阿旺。其实我挺喜欢‘阿强’这个名字的。听上去要比我现在强壮一些。我将这个名字分给你吧,私底下我就叫你阿强。”
丹鹤愣住了,曾经也有人叫过他阿强。可是自从遇见了散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
梅香咏仔细看着丹鹤的表情,继续试探:“你觉得‘阿强’不好听?那‘阿勇’如何?等长大之后,就变成勇敢的将军。或者‘阿财’,还有‘阿贵’。”
发现后边几个名字都没有那一声“阿强”让这个丹鹤心动,梅香咏决定还是用最初的名字。
“算了,都不如‘阿强’好听。我还是叫你阿强吧。阿强,我们出去玩吧。我不想回丹炉那里了,那里一点也不好玩。”梅香咏说完就拉着他往道观外跑。
丹鹤嘴上没说什么,但脚下却跟上了梅香咏的脚步。
这算是他对阿强这个名字默认了。
道观门口,有几个小道童将一些蔗糖撒在地上,吸引着蚂蚁来搬食。他们围成一圈,一边看着蚂蚁搬家,还一边像模像样讨论着什么以小博大,什么聚沙成塔的道理。
梅香咏将她的脑袋挤了进去,听了好一会儿才说:“切,没意思。蚂蚁有什么好看的?走,哥哥带你们去捉螃蟹去。”
小道童们被梅香咏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再一看后边还站着严厉的丹鹤师兄,一个个都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师兄”后,便站成了一排。
梅香咏见此便知这丹鹤是个说得上话的小头目,便仗着今日自己是随主子一起来的客人,还有刚刚那一声让对方对容的“阿勇”,提出了要他带大家去道观边的小溪去玩。
“师兄带我们去嘛。他们那些大人不知道要喝酒聊天闹多久。走嘛,我们去捉螃蟹嘛。”梅香咏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娇撒的够肉麻的,可没想到眼前这位师兄却吃这一招,居然应了。
丹鹤想的很简单,这无非就是让这个小子享受一下最后的欢乐时光罢了。反正今日他们来之前散人也叮嘱他,要照顾好这个小孩,要让他喜欢上这白云道观。
他知道散人是对这个小子上了心了。以散人的本事,哪怕那个世子再怎么喜欢这小子,也会被散人开出的条件所吸引,而舍掉这个小子的。
等这个小子进了白云道馆,见识了散人的手段之后,他就不会是今日的阿旺了。就如曾经的阿勇消失不见一样,阿旺也会在这个世上消失不见的。
江承恩见小麻烦精没有回来,心里有些担忧。不过他给小麻烦精的哨子并没有吹响,也没见有别的道童来在姓梁的耳边悄悄说些什么,便知小麻烦精还没有搞出什么麻烦事儿。
过了许久也没见人回来,江承恩开始有点慌了。他对着梁奇致问:“不知散人你那道童将我家小孩儿领去何处了,为何还不见回来?”
梁奇致哈哈笑着说:“世子,你怎么像老父亲一般。不对,像是丢了媳妇的相公一般。着什么急呀,我这白云道馆安全的很,绝不会出什么事儿。”
在梁奇致看来,丹鹤是他教得最好的道童,肯定正带着那小仙童在道观玩得开心呢。若是小仙童玩得不愿回去就最好不过了。
正在江承恩纠结是去找人还在继续在这里与姓梁的套近乎时,梅香咏**的提着一个小竹篓回来了。后边的丹鹤也是湿了大半身,提着一个大一些的竹篓。
梅香咏兴奋的对着江承恩喊道:“主子主子,你看好多螃蟹。丹鹤师兄实在太厉害了。那石头,好大的石头,他一搬开,下面就爬出来好多螃蟹,全都被我们捉起来了。啊、啊……阿嚏。我们把这些螃蟹炸来吃好不好?”
江承恩看着她这样子,是头都大了。叫她来当探子的,她倒好,捉螃蟹捉的自己一身水还受了凉。
“怎么这么不小心?弄得一身都是水,是掉沟里去了还是在沟里泡了个澡。你是觉得喝药没喝够吧?”江承恩一边帮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责备地说。
梁奇致也假装责备丹鹤:“你怎么带路的?让你带小公子去厢房,你怎么带去溪沟了。”
梅香咏赶紧解释说:“散人,不关丹鹤师兄的事,是我要出去玩的。还是丹鹤师兄救了我,若不是他抓住我,我就被溪水冲走了。”梅香咏话一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梁奇致挤着满脸的褶子关心地说:“呀,着凉了。丹鹤,快点带小公子去泡着热水澡,换一身衣裳。再让厨房煮些姜水来。”
江承恩一听,哪敢让别人办这事,赶紧说:“出门时没想过遇到这种状况,没给带衣裳出来。散人你们慢聊,我先带小孩儿回去。”
梁奇致哪肯放人,新的小道袍立马安排上。没想到今日就可以看到小仙童身穿道袍的模样,他激动的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因为不放心别人来帮小麻烦精泡澡换衣裳,江承恩这个贤王世子心甘情愿地侍奉起了梅香咏。
看着江承恩带着小仙童离了席,梁奇致十分好奇这个小仙童是什么滋味,才会让这个不可一世的高贵世子显现出狗腿的模样。
将梅香咏带到厢房去换衣服的江承恩也是被气得没了脾气。
他气自己现在像在伺奉一个小祖宗一样,更气这个小祖宗一点危险意识也没有。
不是没告诉她这白云道观是什么地方,也不是没给她说这个极乐散人是个什么东西,可她居然对极乐散人指给她的那只什么鸟一点防备也没有。还一起去捉螃蟹,真是长本事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现在在这白云道观里是一句狠话都不敢对这小祖宗说,他现在的人设是要将这小祖宗捧在手心里宠的人。
气的没了脾气的江承恩接下来又发现一个更为严重的事情。
他知道这个小祖宗是女的,不敢将它交给别人伺候。可这小祖宗不知道他是个男的,对他一点防备也没有,进了厢房一关门就开了脱衣服。一边脱还一边说“冷死我了,冷死我了”。
哼,有本事捉螃蟹就有本事抗冻呀,现在叫冷有什么用?
江承恩硬着头皮扯开床上的棉被,将梅香咏裹得严严实实的,制止了她将自己脱光光的动作。
“慌什么慌,热水都没来。”
梅香咏乖乖地倚在江承恩怀里,踮起脚尖凑在江承恩的耳边悄悄说:“主子,你别担心,阿旺没有受凉。阿旺是装的,有话要对你说。”
江承恩瞧了瞧四周,又侧耳听了听,捂住了梅香咏的嘴,示意她禁声。
道童们将热水抬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江承恩将人抱在怀里心疼的一幕。他们懂事地将水和干净的道袍放好之后就离开了。
面对接下来小祖宗要泡澡更衣的事,江承恩只觉得脑门疼。他根本伺候不来人,更何况还是要伺候个小姑娘沐浴更衣。
还好梅香咏足够懂事。她虽然不知道江承恩是个男人,但她知道江承恩是她的主子。
她还没胆子指使她的主子帮她做事,自己一个人乖乖的脱了衣服去泡热水了。
江承恩背对着梅香咏,思考着他是怎么渐渐沦为这个小祖宗的随侍的。
可背后传来的哗哗水声有些扰乱他的思绪,让他无法思考。
他只能不断提醒自己,背后那个在泡澡的姑娘,虽然里子是个大姑娘了,但实际上那壳儿还是个小屁孩儿,就与他以前养的小猫没什么区别。
他以前还亲手给小猫洗过澡呢。这会儿听个小屁孩儿玩水的声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