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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融被吓得口齿不清，他抽不回手，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顾淮尘道：“自，自然。顾郎你天资卓越，少年英才，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顾淮尘盯着他，却不是双眸，而是他这张白皙光滑的脸，他道：“融玉仙尊说笑了，敢问三界，有谁比得过你天才。”
哦，如果是融玉的话，那确实。
冒牌货宋融莫名有些心虚。
他一没夺舍，二没做坏事，是系统让他重生在融玉的身体里，归根结底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宋融赔了个笑，问顾淮尘：“顾郎，你从前认识我吗？”
顾淮尘这态度不对劲啊，他不会喜欢融玉吧。
顾郎将二人的手放开，又恢复了那副沉静的模样，他道：“认识。”
宋融点头，道：“那我从前，是位怎样的人？”
顾淮尘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真是了不起的评价，宋融更心虚了，他可配不上这样的称呼。
看来这二人还关系匪浅，原著中也没提过。
宋融摇了摇脑袋，可惜融玉走得太早了，如果他还活着，……剧情会不同的。
对了，原著中说，融玉仙尊嫉恶如仇，常常斩杀妖邪，趁着剧情还没开始的这十年，不如为主角团铺好路，顺便——宋融拧眉，决定去找找其他几位主角的下落。
说干就干，宋融对顾淮尘道：“顾郎，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顾淮尘回他：“云游江海。子筠，你要去哪里？”
“我也一样，山河浩大，安顿完两个孩子之后，我准备出去游历一番。”
改山，移水，救苦。
宋融昨夜休息的时候，顾淮尘将游天辕停在某个风景不错的小镇，如今启程回云来宗，不过短短几个时辰。
宋融只觉自己发了个呆，下一秒便听见外边有孩子的叫声。
“师父，师叔回来了！”
是小照言，宋融和顾淮尘道了个别，匆匆走出主宫。
外头，佑清抱着花桃李，站在楼阁下等着宋融。
宋融搜了搜佑清的脑袋：“走吧，去见见你的同门。”
佑清怯怯点头，道：“是，师尊。”
她被宋融牵着走出去，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平和，身旁还带着一个看着比她小两岁，但是比她高点的小道童。
道童吵吵嚷嚷地和一旁男子说话，看见宋融出来赶紧迎了上来，他左看右看，终于看见了宋融背后的佑清姐妹俩。
卿照言惊喜道：“师父，师叔带回来一个姑娘，还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宋融伸出指尖点了点他额头，笑道：“这位是师叔徒弟，快问好。”
他忽然犯了难，照言辈分比佑清大，可佑清年龄比照言高，他二人要如何称呼对方。
他一手拉过卿照言，一手牵着佑清，道：“这样，以后，照言你唤她佑清姐姐，佑清你叫他照言师兄。”
宋融觉得自己真是聪明，葭玉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挥挥手让卿照言带着佑清和小桃李去找正在修行的简鹤，自己有话对师弟说。
两个孩子跑开后，葭玉欲言又止，欲止又言：“融玉，你收徒弟了？”
宋融点头：“我和这孩子有些……机缘，收为徒儿挺好的。”
“你不知道……你，叙情仙尊呢，没拦着你？”葭玉甚至有些忧心忡忡了。
宋融不明所以，边回头边对葭玉道：“我收徒，叙情仙尊拦着做什么，话说顾郎他还在车上，应该请下来喝口茶——”
一回头，那还有游天辕的影子，它消失得无影无踪，宋融一时哑然。
“——顾郎怎么，也不知道下来歇一会。”
葭玉道：“你可知云来宗收徒，需师父经过浸云池历练，你……不是最讨厌水了吗？”
葭玉看着他，表情云淡风轻。
宋融道：“我早就知道，只是……”他偏头，正好看见两个孩子和另一个孩子在不远处桥头上汇合。
“当时这孩子泪眼婆娑，让人有些心疼。”那头三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佑清轻轻笑了起来，面颊有些发红。
“如今这样便很好，不是么。”
葭玉摇摇头：“你倒是一直菩萨心肠，算了，当年师父收你为徒时，曾算出你命格中，子女宫旺盛，现在想来，你的机缘还多着呢。”
他拍了拍宋融的肩：“融玉，回去备些抗风寒的药，术法不顶用。”
宋融一头问号，后知后觉想起浸云池历练是个什么东西。
水淹二十，有风吹雨，煅体格，试尊心。
……希望融玉的身体不会太脆弱。
他走回钟神山，扶额叹气，心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掌门师兄是吓唬他玩的，原著中陈枣和葭玉通通十分之轻松地通过试炼，想来不过尔尔。
虽然但是，他还是回山上准备了一些药，以防意外。
彼时，单纯的宋融并不知道，书中有一种方法没写出来——贿赂。
“等等，戒律长老！这水是不是太大了！”
这和他想得不一样啊！
宋融端坐在浸云池中间圆台上，四周狂风呼啸，卷起千堆雪向他拍打而来，他一时不察，终究是法力没熟练到家，淋了个落汤鸡。
那头，戒律长老手中揣着一块令牌，怒目圆睁，貌似刚正不阿地唤雨向宋融头上砸去。
单纯的宋融还不知道，贿赂，除了让人减轻刑法外，还有滥用私刑，报复仇家这个作用。
而那位刚正不阿的长老，怀中藏着块千年灵药——正是后者。
葭玉下了血本，从自己的私库给戒律长老取了东西，同时也下了令，好好历练一下这位年轻气盛的三师弟。
戒律长老这样想着，手中风雨又加大了一些，宋融只觉自己身处狂风怒涛之中，不由得掌心冒出虚汗。
救命救命救命顾郎救命啊！
好大的风，我要被吹走了——嗯？
风小了，戒律长老良心发现了？
戒律长老脖子处架着柄修长银剑，距离他的皮肤不过千分之一毫厘。
顾淮尘面目阴沉，没分给他一个眼神，看着浸云池中那个渺小的身影：
“岁三。”
岁长老瞬间满头大汗，身上比刚淋过雨的宋融还要湿，他手抖得厉害，巍巍颤颤地降低了术法。
看着那头宋融面目平和了下来，顾淮尘转身离开，丢给岁三一瓶药。
“做好你的分内之事。”
不远处，葭玉只觉得眼前一黑，能见到光彩时，历练已经停了下来，宋融哆哆嗦嗦地从上边下来，被几个小孩围住取暖。
那位年纪很大的岁长老，匆匆从他身旁过去——把那块灵药还给了葭玉。
岁长老来到宋融身边，似乎想找点面子，一言不发把顾淮尘的药递给宋融，便御剑离开。
“长老真是好心，嗯？你们看长老是不是脚滑了一下。”
虽然被放了水，宋融晚上还是着了凉，迷迷糊糊发起了高烧。
这会佑清和花桃李被安排在偏殿，明日有早课，而融玉原先的宫人，被宋融放了个长假。
总而言之，他这会可以算是孤苦无依了。
可怜的宋长老爬了起来，费力地抓过戒律长老给他的药便喝了下去。
瓶身青白，上有云纹金丝，还弥漫着一股苦香。
长老真是破费了，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原著中疗效最好的明日复。
喝了药之后，宋融昏昏沉沉睡了下去，他做了梦睡得极沉，甚至不知道有人来过寒室。
梦中，三千天梯之中，宋融独自向上走着。
四周除了青云白鹤，别无他物，宋融看着，无端觉得有些单调。
要是有些花就好了，我记得云来宗那个追情子就不错，凡间也有好看的花，叫……棠梨来着。
还有，还有……宋融边走边想，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唤他。
“师尊，师尊！”
他回头，天梯之下有个少年，头发锤到脚踝处，抬头看着他。
看不清少年的脸，只能看见他眉眼之间有个黑红的印记，似花非花，如玉留痕。
少年继续喊到：“我找到您了！我终于找到您了！”
宋融产生一种想要向下的冲动，他转身，先是走着，忽然，在天地之间，他跑了起来。
越跑越快，他衣袖带过四周云雾，像是破碎的锦缎，离那少年越来越近，宋融心中空荡荡，只有一个想法：要去找他。
他是谁不重要了，宋融盯着少年，仿佛千年沧海桑田同白驹过隙，他不过一叶轻舟逐流水，漂泊其中。
少年也跑了起来，他身后的阶梯急剧断裂，宋融却看不见了。
他眼中只一人，何惧天地破碎，长路蹉跎。
少年接住了宋融，他小心翼翼抬头，看向怀中人，他要说什么，宋融有些紧张。
“……！”
一时间天地倒悬，少年忽然消失不见，宋融伸手去救他，却猛地在床上坐了起来。
……又是这个梦，自从再活一世之后，便常常做这个梦。
少年，天梯，义无反顾的他和破碎的山河。
想第一次做这个梦，还是上辈子刚刚收徒。
宋融揉了揉脑袋，又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徒弟。
佑清。
于三界大战中，力竭而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