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昨儿晚上还好好的雪人花花,今天就秃了。
罪大恶极!
秦翎把犯罪嫌疑人在脑子里飞速过一遍:王贲走的早,而且手不闲;李信手欠,但是走的早;小蒙毅走的早,而且不至于;蒙恬留的晚,但是手不闲;啸溟不吃花,而且很怕冷……总不能是他自己半夜醉醺醺梦游出来把花儿拔了吧?
他忽然注意到雪地里有一行脚印。下了一晚的雪早上刚停,那脚印清清楚楚印在雪地里,从庭院大门进来,在梅树和雪人周围转了一圈,又往阁楼方向去了。
好家伙,这人不但没有逃离犯罪现场,还大摇大摆在他家做起客了!
八成是李信这个坏东西又来了!
秦翎蹲下捏了个结结实实的大雪球,揣着就往阁楼走。今儿院子里也不知怎的,小厮仆从一个不见,秦翎直走进阁楼,一楼无人,二楼是他的书房。他轻手轻脚走上楼梯,听得里头似有动静,便一个箭步冲进去就把雪球往那人脖子里——
“你个坏——诶!?”
秦翎气势汹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窗前嬴政转过来,看秦翎举着雪球僵在原地,十分好笑,又故作严肃斥责,“大胆!刺杀秦王,该当何罪。”
秦翎:“……”
举着雪球的手微微颤抖。
他赶紧把雪球从窗子里扔出去销毁证据。从这扇窗户看出去,正好能看见庭院里那几株白梅,还有雪地里两行脚印。
“大王明明从窗子里看见臣了,也不说一声,白叫人站在雪地里发呆。”秦翎嘟囔道。
“什么发呆,寡人瞧你在那里发火。”嬴政笑出声,“把雪人都吓得不敢说话。”
“大王今儿去长翊宫了?”秦翎忽地凑近,在嬴政衣襟上嗅了嗅。
嬴政低头就能看见他漆黑发顶,因着还未加冠,头发只一根白玉簪子半绾着,三千青丝流水似的淌在肩背上,又沿着清瘦腰线垂下去,柔顺发尾微微晃着,像是小爪子挠在嬴政心头。
他伸手捏住一缕发丝,轻笑,“你不在,寡人去做什么。”
“那这梅香不是长翊宫的红梅,定是府里白梅。”秦翎立刻揪住嬴政袖子,语气佯怒,“好哇,揪秃了臣的雪人,还装作无事发生,大王欺臣太甚!”他在四周都没找见零碎花朵,就问,“大王把那花儿丢在哪儿了?”
嬴政顿了顿,竟似有点不好意思,说,“没有丢……路过瞧见,觉着有趣,就收起来了。”他略略掀起外裳,腰带上赫然挂着从前秦翎那只银底蓝边海浪纹香囊,里头塞的正是雪人上摘的一把白梅花。
不知怎的秦翎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戳了戳香囊,絮絮说,“罢了,摘就摘了……只是这样装着可要沤坏了。得晒干熏制,再配了别的辅香,才好佩着。”
嬴政把香囊取下来递给秦翎,加重语气,“那就多谢凌海君了。”
“臣偏要多这一句嘴。”虽这么抱怨着,秦翎还是接过香囊,当即取了一方木盘,把梅花掏出来一朵朵摊开晾平,拿毛笔轻轻刷去花朵上的浮尘。
嬴政默默看着秦翎。温雅清丽的墨衣美人低着头摆弄花朵,衣领袖口处露出的肌肤白皙宛如珠玉,再加上专注又恬静的温柔神情,像是天生合该被收藏在深深宫闱不见人处的漂亮雀儿。
然而当美人抬眼,清凌目光霜雪透彻,修长手指间笔锋一转,又叫人想起他执着伞剑白衣凌风,风骨傲寒,锋芒毕露,从来都是翱翔天空的鹰。
嬴政忽然开口,“今儿就随寡人回宫去。”
他虽然说的是陈述句,语气却并不冷硬,更像是轻柔的试探问询。
“才来府里一晚上呢。”秦翎说,“再说,工坊里……”
“寡人问过大匠了,工坊无甚要事需得凌海君亲至。”嬴政说。
秦翎一时怔住,问这个做什么?这种找借口却被揭穿的感觉也太奇怪了些。
“臣想着……”他试图分辩。
“你就是想的太多,才一个人赌气出宫喝闷酒。”嬴政语速飞快,“昨儿你出宫后,寡人忽地反应过来。寡人不是木头,这么久日夜相处,也大抵猜到凌海君每每欲言又止,是在忧虑什么……”
秦翎闹了个大红脸,讷讷道,“也不是……”这种小心思放到明面上真论起来也太羞耻了些。
就听嬴政继续说,“凌海君定然是埋怨寡人没有给一个名分。”
秦翎:“……真不是!”
他都已经在考虑怎么把人留宿长翊宫了,怎么对方还在确定关系的第一步卡着?!
“怎么不是。”嬴政显然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强撑气势的心虚里还夹杂着浓浓迷茫,“凌海君虽在长翊宫,可论起册宝,寡人却并未……”
“大王,外臣那个不叫册宝,叫印绶。”秦翎无奈道,“大王将臣封为凌海君,秩比九卿,同赐印绶。大王忘了不成。”
“可是……可是寡人不想凌海君只为外臣。”嬴政气势渐渐弱下去,许久,才喃喃,“寡人私心想着,凌海君当如……”
“大王以为臣‘赌气’,是因为想要名分吗。”秦翎无奈道。他原本以为两人都是第一次动心动情,性情磨合也就不别扭了,怎知嬴政比他还生涩,便是真木头,恐怕都更识情知趣些。
能认清感情已是不易,若是再这般误会下去,也不知要生出什么龃龉来。
秦翎又凑近些,指尖抵在嬴政心口,说,“臣赌气,是想着……”他抬眼望着嬴政,语气缠绵轻柔,表情却依旧清冷矜傲。
“王上怎么还不来……临幸臣呢?”
“——!”
指尖下的身躯一震,嬴政烫伤一样退了一步,呼吸急促,脸上的表情因为太过震惊而空白。
说罢这样大胆出格的话,秦翎也有些羞惭。他努力保持端正神色,可耳尖却渐渐通红。他短促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下去,“在长翊宫,一到晚上上灯时候,大王总是有意无意避着臣;臣自问没有哪里做的不对,还以为是大王心有芥蒂,甚至是对臣有厌恶……”
“不是!”嬴政立刻打断秦翎,“绝无此事!”
为了证明这句话,嬴政伸手握住了秦翎手指。
两人都轻轻虚握着,嬴政只觉得仿佛一只雀儿窝在手心,骨骼轻盈,温暖柔软的绒羽搔得手心发痒;他想合拢手掌,却又怕惊了它;忽然秦翎翻转手掌,主动紧紧握了回去。
“那么大王在介意什么呢?”他认真问。
嬴政没有立刻回答。他也认真思考了许久,才择字择句说,“寡人并不是回避什么,更不是厌恶。寡人自始至终都对凌海君怀着真诚情意。自从凌海君回应寡人后,寡人欣喜若狂,自当视若珍宝,之所以从未与……”他将那个词略略含混,换了一个更委婉的说辞,“留寝长翊宫,是因为寡人还未能给凌海君一个名分。寡人自知身份受限诸多,在名分上无法遵从私心,光明正大将凌海君立为王后——”
“大王!”秦翎急促唤他,“这也太过惊世骇俗,于礼不合!臣绝无此意,也不愿逼迫大王如此!”
“但寡人想如此。”嬴政叹了口气,嗓音略略沙哑,“这些话……寡人本也不想说出口,因为寡人眼下还做不到。但凌海君如此误会,寡人只好先说出来,好叫凌海君安心。”
秦翎完全怔住了。诸多情绪在胸中激烈翻涌,叫他一时无法言语。
他一直以来都抱着暂得一晌贪欢的庆幸心态,因为他知道所有人的结局,而那结局中不会有他的名字;他不能拥有天长地久,也不会奢求名正言顺,只求这片刻的专情温柔。他甚至想过在分开时要怎样将责任和骂名都揽过来——他可以是娈宠,但对方必须是清白刚正的明君。
他从未想过,嬴政能为他想到这个地步。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秦翎轻轻说,“臣不在意名分,只愿得此刻相伴。”
“但寡人不能不为凌海君在意。”嬴政说,“古礼云,‘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寡人虽还不能给凌海君一个名分,但是若是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无,对凌海君也太过贬低折辱。就如……”他脸上出现一种混合着厌恶和冷酷杀意的复杂神色,虽然转瞬即逝,但秦翎还是准确注意到了那一瞬的滞涩。
“就如什么?”秦翎下意识追问。
嬴政看了秦翎许久,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低声说,“这些话,寡人从未宣之于口,只在此刻说与凌海君一人。曾经……寡人的母亲是那般的放荡风格,也许寡人只是太过怨恨,才不肯有一丝一毫与她相似。她与她的情人们无媒苟合,私相授受,不知廉耻;寡人就要正宫妻子三聘九礼,明媒正娶,昭告天下。”
他低下头,手心依旧捂着秦翎的眼睛,然后轻轻将额头抵在自己手背上。两人呼吸离得极近,也听得见对方渐渐加速的心跳。
“寡人愿以后位相待。”嬴政郑重其事说。
“臣不能,也不愿大王如此。”秦翎说。
“那便空悬后位,但在寡人心中,凌海君如正宫王后,再无二人。”嬴政说。
许久许久,秦翎都没有说话。
正在嬴政略有些不安时,忽地感觉到手心有温热湿润的液体沿着掌纹洇开。他吃了一惊,正要退开看秦翎怎么哭了,秦翎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细微的哽咽声从他手心下传来,他听见秦翎向来霜雪清冷的声音化成春水,坚定而温柔。
“愿——听风吹雪,命与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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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昏义》记载,昏礼遵从六礼,指从议婚至完婚过程中的六种礼节,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虽然嬴政心里想着能按六礼最好,可实行起来才发现困难重重。
首先,纳采和问名便无法。秦翎在秦并无父母家族做主。其次,秦翎的八字因为避讳生母方氏亡祭而改过,原是六月初六午时,一直记的却是六月初九。
再之后的纳吉,嬴政若要占合八字,必得在祖庙请太卜令,定然会闹得满朝皆知。想来想去,也大抵只能将纳征和请期私下简略行过,两人心知肚明便罢。
还有不到十日就是除夕,秦府已经备好了年节物件,然而秦府主人今年却注定不能在府中过年了。
冬日天黑得早,才有了些暮色,一辆马车便停在了秦府正门。华丽车驾前六匹骏马通体漆黑发亮,纯金镶宝珠的马具反射着夕阳余晖熠熠生光,规格仪仗一看就知车里坐着的除了一国之君再无他人。
嬴政缓步下车,看向等在门口的秦翎。今日他们穿的都是玄色正服,一个威严端肃,一个风雅清逸,两枚一般无二的墨玉玄鸟佩挂在腰间,赫然有一种天成般配之感。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嬴政向着秦翎伸出手。手心向上,指节微拢,是个温柔等待的姿势。
秦翎抿嘴一笑,将怀里那副数九消寒图画卷和青乌伞单手抱了,伸手搭在嬴政手心。两人紧握着手走向马车,嬴政扶着车驾,示意秦翎先上去。
旁人坐上王驾已经是僭越,在君王之前登车更是不敬。然而秦翎只略略怔了怔,就坦然自若提起衣摆上了车。等嬴政也上来坐好,马车平缓起驾。
在一片安静中,嬴政从车厢隔架上取了一只黑檀嵌金宝盒,双手捧着递在秦翎眼下,示意他打开看看。
盒子上雕着海浪水云纹,又用金箔贴了一双飞鱼。“这盒子图样怕不是大王亲手画的,不然怎与月湖装小弩那只这般相像。”秦翎笑着打开,看清盒子里东西后骤然睁大了眼。
那是一对纯金大雁,每只有手掌大小,阖翅回首团在红绸上,红玛瑙镶嵌为眼,羽毛纹路根根分明,神态栩栩如生。
一双大雁下还压着一张洒金红笺,秦翎小心翼翼抽出来打开,上面是嬴政沉稳端正的篆书。
——素仰清誉,久钦纯德。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千金一诺,雁双不离。
末尾还盖着秦王玺印。
嬴政等他读完,才缓缓说,“既盖了印,就不只是个人私心,更是国君之诺,绝不食言。”
里头还有一张空笺,是等秦翎写了回礼的。
马车上物件齐全,秦翎取了笔墨铺开,嬴政替他磨墨。
秦翎略一沉吟,提腕落笔。
——蓬山有意,青鸟传音。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一枝幸附,三生契合。琴瑟在御,无间长情。
秦翎用的是唐楷,然而嬴政读起来毫无阻碍。他读了一遍,小心吹干墨迹,又认真读了一遍,才将红笺折好收在怀里,抬眼打趣道,“聘礼给了,嫁妆呢?”
秦翎将木盒放在膝上,用手紧紧按着,像是怕那双大雁飞走似的。他故作苦恼说,“臣除了青乌和啸溟,衣饰屋宇都是大王给的。青乌不能给,那只好把啸溟给了——大王带个笼子去逮吧,什么时候逮到就算什么时候给的。”
嬴政朗笑出声,“好狡猾的凌海君,空手套白狼,只带着自己就上车了。”
“臣自己还不够?”秦翎歪着头笑问。
“足矣,凌海君一人便是无价之宝。”嬴政说,“将来若有他国旁人来游说笼络凌海君,凌海君可要记得今日已经许配给秦王了。”
“好啊,大王原是看上了臣的图谱文书,才降尊纡贵来笼络臣的。”秦翎佯做着恼,作势就要开门下车。
嬴政捏着秦翎后腰把人揽回来,轻佻道,“怎会。寡人还看上凌海君美色了。”
秦翎气得嘶嘶吸气,恨不得当场来一招玉石俱焚。嬴政看把人气狠了,赶紧哄,“方才都是浑说的,哪有笼络人把一国之君搭进去的。”他舒展手臂环着秦翎抱住,下颌在秦翎肩窝轻轻摩挲,语气也轻柔,“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千金一诺,雁双不离,这是寡人的真心之言;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琴瑟在御,无间长情,凌海君之心,寡人也定当千百倍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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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驾仪仗从咸阳宫正宫门进入,沿着正道走至内宫朝阳门下时,忽然听得外头有低低说话声,随即车驾速度缓下来。嬴政正揽着秦翎把玩他的头发尖儿,随口懒洋洋问,“怎么了?”
外头侍卫赶紧回答,“回禀大王,路遇入宫禀事的朝臣马车,对面避让慢了些,大王恕罪。”
嬴政把秦翎的头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心情好得很,根本不想计较,“罢了。”
王驾过道,臣工自然不能安然坐在车上等王驾仪仗过去,需得下来行礼目送。嬴政掀车帘的手才伸到一半,就听见外头李斯的声音响起,“臣参见大王。”
“——!”
秦翎困中惊坐起,唰地把嬴政掀了一半的车帘甩了回去。他直起身子速度太快,肩骨咚地撞在嬴政下颌上,好险没让嬴政咬到舌头。
嬴政:“……嘶。”
外头李斯等了半天不见王上说话,疑惑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车帘外头的水晶流苏微微晃动,王上却并没有露面。
车里嬴政捂着嘴缓了半晌,才稳住声线说,“免礼。”
按着以前,他都会顺便问一句李斯是来干什么的,可现在秦翎坐在旁边使劲戳他胳膊,他只好吩咐,“天色已晚,李廷尉有何事等后天朝议再说。若有要事,递奏疏进来。”
说罢敲了敲车厢,外头中车府令立刻扬声吩咐,“起行!”
仪仗逶迤而过,李斯赶紧行礼避让。等王驾绕过宫道拐角看不见了,李斯才抬起头,敛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探究神色。
他状似随意平常,随口问引路的小太监,“公公可知道王上出宫去哪里了?”
小太监笑答,“哎哟大人,这王驾踪迹哪里是咱这做奴才的能打听的呢?”
李斯觉着这话不大对劲,可看那个小太监笑得恭敬讨喜又觉得是自己多心,逐换了话闲聊,“今日车驾仪仗规格森严,想来是去哪位朝中重臣府上了吧。”
小太监顺着说,“大人说的是。”
李斯看旁敲侧击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干脆直接道,“听说前一阵子宫里新修整了几座宫殿,公公可知那宫殿是赐给何人了?不曾听闻王上新封妃嫔。”
“哎哟!”小太监大惊失色,“后宫内眷之事,大人怎好打听呢!”
“内眷?”李斯咬牙,“怎地本官听说,似乎是赐给什么客卿了?”
小太监低头回答,“朝中外臣之事,大人都不清楚,奴婢在内宫哪里能知道呢。”
李斯眯眼看向宫道尽头,夜色沉沉中已经看不清具体景致了,但他依旧神色阴沉望了许久,才登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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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马车走过半条宫道,秦翎才长舒了一口气,倦倦靠回背枕上,抱怨说,“偏遇到这位,吓人一大跳。”
嬴政把人捞过来靠在自己怀里,说,“你可真是‘跳’起来了,撞得寡人差点咬舌自尽。”
秦翎伸手揉了揉他的下颌,心有余悸,“那臣罪过可就大了,真要按谋杀秦王算了。”
“按谋杀亲夫算。”嬴政低头在秦翎指尖亲了亲。
秦翎瞪他一眼,耳尖飞红,转移话题问,“这都什么时辰了,李斯来做什么?”
嬴政并不避讳他朝中政务,“估计是来谏言的。昨儿朝上王相提议,今年是寡人加冠之年,又风调雨顺边疆平安,新年时不如效仿孝文王大赦以彰显仁慈,平定民心。李斯坚决不同意,说事决于严法,重罪不可轻饶。两人吵了半个早朝,最后也没争出个高低。”
说罢,低头寻了秦翎的手,摸索着十指相扣,问,“凌海君觉得该听哪方?”
秦翎认真思索片刻,回答,“秦以法治国,不当赦。”说完立刻补上,“大王想来已有自己的决断。”
“寡人也觉得不当赦。”嬴政点头,又笑话他,“倒是少见你认同李斯的话。”
秦翎用力捏他手指,“臣在大王心里就是那种是非不分的恶毒小人不是?臣私心里讨厌李斯,是因为他借用巫蛊之祸陷落同僚;可臣再怎么讨厌他,也是承认他政治才能的。臣记仇,可国家大事,总归比私人恩怨重要许多。”
嬴政摇了摇两人紧握的手,“凌海君深明大义。”他叹了口气,“两边的奏疏上了一堆,看着义正言辞,哪个没有私心。若是不赦,廷尉司法,总归能更位高权重些。若是赦,其中能活动的关窍何其多,更何况,一开了这个先例,那群老臣又会请太后回宫,又要赦吕氏族人,岂不是叫寡人之前谋划都付诸东流。”
他冷冷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坚决道,“寡人绝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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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驾直行到章台宫才停下,两人前后下了车,秦翎看着华灯初上的巍峨宫殿,喃喃,“如今又来,和上次来时可是截然不同的心态了。”
嬴政挽着他的手往里走,边说,“上次来时凌海君定是在心里骂寡人呢。”
“臣可不敢担怨怼君王的罪名,”秦翎哼了一声,“大王说说,臣心里骂什么了?”
“嗯……”嬴政皱眉做冥思苦想状,又恍然大悟道,“定是骂寡人言行不一。”
秦翎好笑,“臣倒是不知道大王几时犯了这个错,大王给臣讲讲,好叫臣也抓一处大王的把柄呢。”
内侍皆无声退下,殿里只余他们二人。烛光摇曳,纱影朦胧,嬴政忽地靠近一步,揽住了秦翎的腰。他恍惚想起蕲年宫重逢时,公子穿的那一身月白纱衣湿了水,映着烛光腰身盈盈纤细,不堪一握。
如今抱在怀里,果真是弧度优美贴合。
嬴政嗓音低沉,“蕲年宫时,公子诊断寡人身有隐疾,寡人当时断然否认,公子可还记得?”
秦翎面红耳赤,“不记得!”十足的欲盖弥彰。
嬴政轻轻笑了一声,“秦太医精通医术,不如给寡人瞧瞧,寡人这隐疾,是要如何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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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次了,最后只能全部删了
车同轨,然后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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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忽地摇曳,灯花轻响。金绣龙纹的玄纱床幔层层垂拢,光影朦胧,一室风月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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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吹雪:万花技能,平衡自身和目标血量并各恢复部分血量。「听风吹雪,此身轻弃。医者一命,与君同承。」
不过。
好花花:自己满血听风残血队友,自伤救对方危急之中。
坏坏花:自己没血了,找个满血队友听风吸一口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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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个顺口溜,改了改,请某獭对号入座:
领导开门我上车,领导喝水我刹车;
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敬酒我不喝;
领导来客我催走,领导生气我推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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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山一只咩 30瓶;墨笔、不辞万里 5瓶;霖阜 4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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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亲迎于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