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鸟 第2章 刺鸟02

正文002

尤明远给自己报了一个云南当地的旅行团，游玩线路为大理、丽江、香格里拉。集合当天，他一眼就在四十多名游客中盯住了阮宣，那个总爱对着天色发呆，得空就想点烟的男人。

目光好几次不受控地跟着他游转，也是因为这份情难自禁的欣赏，让他在丽江古城发现了阮宣的秘密。

这天团队解散后，他尾随阮宣一路划开熙攘的人群走走停停，在一条铺着青石板的窄巷里撞见他与药贩子的交易，高价收来两瓶安眠药。

尤明远心生疑惑，这人明明一上车就爱打瞌睡，几分钟便不省人事，急刹车都没能晃醒他总是昏昏沉沉的意识。

尤明远内心有个猜想。由于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原本是打算离团停留在丽江的，为了阮宣，他临时决定更改计划，咬紧牙关硬着头皮登上海拔三千五百米的香格里拉，于松赞林寺门前来到了他的身边。

冒失地打扰实在不符尤明远为人处世的风格，他是个做事严谨且遵守礼数的人，可他别无选择，因为他不剩多少时间了。

听完阮宣的坦白，尤明远双臂向后撑住上半身，抬头惬意地望一眼逐渐放晴的天空，由衷地点评：“你街坊邻居的眼光不错啊。”

阮宣怎么也没想到尤明远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怔愣着僵住表情。

尤明远偏头看向他：“尤其是你笑起来的时候。”

一束阳光冲破阴云的禁锢，淋上松赞林寺高耸的围墙，将两人完全裹进炙热的光亮里。阮宣不安地拧蹙眉头，试图起身想要离开此地，不知为何久久没能动弹。

面前的男人模样太周正了，和过去遇见的所有人相比，阮宣从他脸上瞧不出丁点破绽。尤明远，他反复在心中品味这个名字，魔咒似的，要命地上了瘾。

阮宣压根没料到自己竟会在佛祖身前再动世俗的心思：“开个价吧。”

他认栽地叹一口气：“谁让你长得太合我胃口，还这么会讲话呢。”

尤明远明知故问：“你很喜欢钱吗？”

阮宣笑了：“有谁不喜欢吗？”

“那就好办多了。”尤明远这时才终于开诚布公地向阮宣介绍自己，“我和你一样，家都在上海，我是个普通的白领，在一家投资公司做法律顾问，年初辞职了，体检查出的肝癌，晚期。”

阮宣一瞬加深目光，微张的唇齿来不及闭合，神色略显错愕。

“我以前习惯省吃俭用，计划买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现在存了一百多万，刚够首付，不过似乎没有多大意义了。”

青峰苍翠，云层低矮，视野尽头有处隐于山间的天葬台，尤明远慢条斯理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香格里拉是我人生旅程的最后一站，回到上海以后，我就准备住院了，苟延残喘到闭眼那天大概会花个五十万左右，剩下的……”

他腼腆地问：“剩下的钱能买你一个月的时间吗？”

来来回回几番欲言又止，瓮动的嘴唇最终轻轻抿合，阮宣听见身后的导游在催促他们尽快归队，他被对方的叫喊声吵得心神不宁，转头大嚷：“我们不跟团了！”

他努力拉长呼吸，半信半疑地瞪着尤明远：“我发誓，我的事情真的没有骗你。”

尤明远猜到阮宣会以为自己是在编故事，于是换成虔诚的口吻向他保证：“我也一样，希望我们是以心交心。”

阮宣烦躁地抓抓脑门儿，依旧疑惑：“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尤明远颔首：“应该的。”

阮宣：“你现在有爱人吗？”

尤明远：“没有。”

阮宣改口：“那你有过爱人吗？”

尤明远反问：“没做/过/ AI的算吗？”

阮宣倏地被他噎住，局促地吞咽一口回道：“不……算。”

尤明远摇头：“没有。”

原本组织好的语言在脑中一哄而散，其他的顾虑都不重要了，阮宣好奇地压低音量，移近他耳畔：“你们为什么不做啊？”

尤明远坦诚地说：“我可能天生对这种事情比较冷淡，也……一直不太肯去医院做治疗。”

半晌，阮宣心情复杂地鼓了鼓腮帮子，朝尤明远竖起食指：“我最后再问一个，行吗？”

尤明远逾矩地揉揉阮宣的头发：“想问多少都可以。”

刹那心动，阮宣的烟早就掉到地上了，他直起身子贴向尤明远，直直地望进他眼中：“为什么是我啊？”

尤明远没有犹豫地回答他：“我给不出准确的答案，你可以当我和你过去认识的人一样，只是为了用钱自私地将你拴在身边，但如果你肯分给我一点喜欢，我想我的痛苦可能会减少一些。”

“你也许并不认同人与人之间存在‘一见钟情’，而且我这种情况，恐怕只能谈场柏拉图式的恋爱。”尤明远语气轻松道，“或许是老天爷良心发现对我亏欠太多，打算把你补偿给我吧。”

他注视着大批游客离去的背影，温和地牵动起唇角：“当然，至于我这些话你信不信，你究竟要不要跟我走，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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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刺鸟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