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关紧要的事打了岔,接下来在傅西庭与章总的交谈里,傅清平整个人都恹恹的,情绪不振。
章总的醉翁之意本就不在傅清平。
服务员上完菜,他率先给傅西庭敬了酒:“一直想约您见一面,要不是这回傅总的事儿,只怕照旧没戏。”
傅西庭笑了笑。
三指微张扣住茶杯同章总碰了杯,语调未有所起伏:“度假村开发的项目我看过,如果单从发展前景看还算可行,但存在地理弊端。”
闻言,章总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冷静了下来。
他细细思索一番,不理解道:“可我安排人去看过,村子民风淳朴,村主任也主动有联系过我。”
傅西庭反问:“只联系了你?”
章总霎时被问住。
建筑这行他涉足不久,去年年初因承包的铁路工程圆满收尾奠定了基础,但章总到底是这个行业的新人。
都是商界的老泥鳅,章总自然一点就通。
他犹豫片刻,不等问出口,只听傅西庭状似无心般的闲聊:“前不久我跟恒昌谢总谈生意时,遇见了黎家那位。”
“说是下月有个项目,在我明盛那块儿地的边上。”
章总紧迫地盯着他。
这头聊的火热,傅清平偷听半晌,也跟着悄悄掀起眼皮,望着傅西庭等他说下去。
傅西庭莞尔,押了口茶好笑道:“赶巧的是,明盛手上的那块地皮就在水明湾。您觉得他家的项目会是什么?”
拉投资的那份计划书里,度假村建设地正是水明湾附近,唯一拥有承包地皮资格的村落。
黎应榕的项目若是也在村子里。
那可能性只有两个。
要么黎应榕与他心意相通,同时看中了村子的开发,村干部为抬个高价,让他们两家隐性相争,价高者得。
要么就是身边人背刺,开发计划书泄露。
章总面如土色,尤为难看。
傅西庭抬起茶盏回敬,不紧不慢地感慨:“这位黎总果真是人中龙凤。章总,您身边的人心不诚啊。”
“这事情……”章总抹了把脸,“小五爷,您这回提醒我,日后要是有需要,我一定义不容辞。”
傅西庭眉骨轻抬,但笑不语。
这顿饭吃了近三个小时。
酒过三巡,章总因着黎应榕的缘由,后半场酒水不断。到了尾声时,他与同样染上醉意的傅清平勾肩搭背,大着舌头聊的格外爽快。
见傅清平的合作差不多拿下。
傅西庭给三房的小六打了通电话,等到傅云墨开车过来,一行人才陆续离开会所,各自上了车。
正是夜间高峰,司机送姜疏宁回家后,又将郑恒送去总部,往这边赶时被堵在了路上。
晚风萧索,傅西庭只穿了件衬衫。
他走到路灯旁的垃圾桶前,抖了根烟出来咬进齿间。
一辆改色后的迷雾蓝保时捷在路边停下。
副驾车窗缓缓降落,傅云墨倾身看向车外的傅西庭,扬声问:“五哥,我顺路送你一程?”
傅西庭摘下烟:“送你爸回家吧。”
“你都好久没回家了,爷爷一直记挂你呢,不然今晚跟我一起回去吧。”傅云墨眨着眼睛。
“……”
傅西庭没说话。
片刻后他移开眼,隔着车鸣笛与距离,傅西庭的声音有点沙哑:“路上开车慢点。”
傅云墨的嘴角抽动,像在试图寻找说辞。
可傅西庭已经转过了身。
他重新咬着烟,打火机的绿色火苗噔的窜起,点燃烟的同时,也照亮了傅西庭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
保时捷缓缓汇入晚间车流。
傅西庭收回了余光,抬起下颌吐出烟圈,性感的喉结棱角锋利,上下滑动时格外引人注意。
一根烟很快抽完,司机姗姗来迟。
傅西庭掐灭烟蒂丢进垃圾桶。
刚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站了两个样貌年轻的女生,右侧那位紧紧捏着手机,脸颊通红地看着他。
“……”
傅西庭冷淡扫过,两步后弯腰上了豪车后座。
因为一晚上都处于极度喧嚣的环境下,此时忽然安静下来,傅西庭满腔疲惫。大脑仍不受控的窜进许多画面。
街头华灯初上,各色霓虹灯交织着映入车内。
傅西庭紧闭双眼,一道暖黄色的光从鼻梁切割开,划分出两块泾渭分明的明暗区域。
脑海里的场景如走马灯。
直到最后,傅西庭想起了傅云墨被拒绝后受伤的眼神。
她与姜疏宁年岁相仿,刚出生时,傅西庭还抱过她,没有那些事情之前,傅云墨很依赖他。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家不再是傅家,亲人也不再是亲人。
傅西庭睁开眼。
指腹按着左手中指的那枚素银圈,转动两下,他费劲地把戒指退了两厘米。
跃入眼帘的赫然是道伤疤。
多年前医术不精的缝合手段令伤口蜿蜒,长出的新肉如今已然成为横亘在指节的暗色老茧。
傅西庭沉了口气。
这道疤将因傅云墨勾出的记忆,又顺着往前旋转了好几个四季,跳跃至十七岁那年。
密密麻麻的画面拉扯的他太阳穴胀痛。
“小五爷?”司机犹豫出声。
傅西庭眼睛发红地抬头。
司机愣住,小心提醒:“已经到家了。”
闻声,傅西庭才从记忆浪.潮中缓慢回神,抬手握拳压了压额角,低声交代:“明下午五点过来。”
下了车,从地下车库乘坐电梯上楼。
打开密码锁的下一秒,傅西庭甚至没有换鞋,就直接朝餐厅旁边放酒的橱柜走去。
他思绪混乱地勾住橱柜把手。
“傅西庭?”
吧台前忽而传出一道女声。
傅西庭眼神瞬间警惕,回头望去。
是姜疏宁。
原本睡渴了起来喝水的姜疏宁放下玻璃杯,本就被吓了一大跳,就着落地窗外的灯光,看他脸色惨白,愈发惊诧:“你干什么呢?”
傅西庭手指蓄满的力道松散。
几乎站不稳一般,高大的身型晃动,肩膀撞在酒柜上,发出沉闷声响。
连带着他的急促呼吸,都在这安静的氛围下变得诡异。
姜疏宁肩膀一颤。
趿拉着拖鞋快步迎上去,背光的脸上,染着黑暗都掩不住的焦灼与紧张:“你怎么回事儿啊?喝醉了?”
傅西庭没有说话。
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记忆不合时宜地回到酒会那晚,也是像此时这样。
他浑身酒气,她满身裹携着月光奔来。
姜疏宁重重抓住他的手,急急发问:“怎么了啊?”
“嗯。”傅西庭无意识应声。
姜疏宁拍他:“你嗯又是什么意思?”
傅西庭顺从地彻底靠在酒柜上,视线低垂着扫视她,所经之处如同被牵住的手抚过一样,徒留余温滚烫。
最后他的眼定格在姜疏宁的唇边。
看了好半天,低声喃喃:“想跟你接吻。”
“……”
姜疏宁觉得荒唐,一边回想刚才傅西庭的举动,一边不可置信的陈述:“所以是,你想跟我接吻,但你觉得不好意思?就想借着酒劲儿办点坏事?”
听着她离奇的阐述。
傅西庭遍身适才还乖戾的气息尽数消散,安静纵容地看她,眉间浮现起一点淡淡的笑意。
直到姜疏宁仰着脸朝他凑近。
小姑娘卷曲的睫毛如鸦羽般浓密,在眼睑处落下阴影,小巧的鼻翼翕动,红唇不自知的撅着。
好闻的小苍兰香水味随着距离拉近。
傅西庭目光幽暗,侵.占领地的意图愈发浓烈。
姜疏宁嗅了嗅嘀咕:“你没喝酒啊。”
随后,她又想到什么似的瞪大眼:“所以你是想趁我没发现,赶紧喝一点?!”
傅西庭嘴边的弧度深邃。
姜疏宁立马后退,松手的同时带了点气急败坏:“亏我还担心你,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话音刚落,傅西庭笑意沉沉地欺身靠近。
双手掐住她的腰,把人提上了旁边空置的白色柜子。一手扣紧她的肩,另一手护在后背,重重压了过去。
客厅光线昏暗。
除却落地窗外的路灯,其他光源全部来自拐角的立地灯。
角落里,一开始还骂骂咧咧的动静逐尔消失。
姜疏宁的两只脚悬在空中,被迫仰起头,唇.舌被眼前的傅西庭来回搅.动。他们的呼吸纠缠,姜疏宁尝到了他舌尖清淡的乌龙茶香,神思微晃。
“道貌岸然?”
“伪君子?”
傅西庭退出来描摹她的唇,表情有些恶劣,听清姜疏宁的闷哼,他扣住对方的两只手腕置于头顶,喑哑的嗓音含着笑:“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我开玩笑呢……你不是、心情不好吗。”
姜疏宁艰难地喘着气,扭头说实话,“我就想哄哄你,哎呀你别——”
傅西庭没有吭声,之后再回应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战栗。
地面坠落两道影子。
一高一低。
傅西庭下颌紧绷,偏头重新吻了下去。
客厅仿佛漏风,落地窗的装饰白纱摇曳晃动。
姜疏宁的眼底彻底失了神,勾住傅西庭衬衣边角时,衣料宛若透着光,露出了一截劲瘦腰腹。
抬眼瞧见傅西庭阖眸沉浸的模样。
姜疏宁的脑海中立时炸开了飞舞的火花。
-
次日下午三点。
郑恒带着造型师赶往奥森花园,傅西庭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听见动静,侧眸瞧了一眼。
造型师身后的工作人员浩浩荡荡。
三架挂满晚礼服的滚轮落地架被推了进来。
“老板,夫人把您要的人送来了。”
傅西庭喝了口咖啡:“姑姑有跟你说什么吗?”
郑恒挠头:“她想见见姜小姐。”
傅西庭的唇边难得勾起一道柔和弧度,放下杂志,起身朝卧室走去:“那你跟她说,这事想都别想。”
卧室里一片寂静。
厚重的窗帘压着外头的光,黑沉沉的房间仿若还是晚上,床中间的被子鼓起小小一团。
傅西庭走近,打开了床头灯。
暖光刺眼,姜疏宁轻蹙着眉头往被子里缩了缩。
傅西庭侧身躺下,单手撑着脑袋,目光一瞬不落地望着她。过了会儿,他伸手点了下姜疏宁的眉心。
疑惑低喃:“梦里也不高兴吗?”
听见些微动静,姜疏宁虚眯着眼睛。
几秒后,她转了个身。
傅西庭的脸上带着饶有兴致的笑,接着长臂一伸,勾着人用力往怀里拽来。
而后低下头,狠狠在姜疏宁的面颊亲了一口。
像被忽视的小孩闹事一样。
姜疏宁的眉毛皱得更紧,起床气上来,霎时窝火道:“你是不是有病?让我睡觉。”
“骂谁呢?”傅西庭感觉新奇,“谁不让你睡了。”
姜疏宁回头看他:“你真不知道?”
折腾一宿,姜疏宁声音都是哑的。
反观傅西庭,一脸事后餍足不说,就连骂他的话都能被当做是赞语。
姜疏宁在他怀里卷卷被子:“我不想跟你说话,反正你别吵我。”
“那拍卖会怎么办?”
姜疏宁闭眼,浑浑噩噩地说瞎话:“随便。这么大个老板难道连女伴都找不到吗?没我的时候你怎么过来的。”
嘟囔的话越说越没音。
傅西庭没接话,只在她背后欣赏了会儿姜疏宁身上的吻痕,才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
过了几分钟。
刚才还困到极致的姜疏宁睁开眼,拥着被子坐起来。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姜疏宁抓了抓头发,勾起滑落的睡衣肩带准备出去看看。
谁知刚推开门。
怎么送进来的落地架就怎么被推了出去。
姜疏宁踯躅了一瞬,赶紧问:“怎么送走了呀。”
最后排的工作人员接话:“老板不喜欢人多,说这些都没用了,就让我们先送出去。”
没用了?
姜疏宁快步穿过长廊去到客厅,只见傅西庭站在落地窗边,单手插兜,背影挺拔。
她蹭到对方身后:“衣服都送走啦?”
“你不是让我找别人?”傅西庭斜睨她,嗓音带了些哂意,“看我多听你的话。”
姜疏宁气恼:“你不知道我没睡醒说气话啊。”
“但我当真了。”
姜疏宁飞快地舔了舔下唇:“你的这个意思。”
停顿片刻,她的眼珠转动两下,踮脚凑近用气声说:“是想让我哄你吗?”
傅西庭的目光落在某处,随即上移。
看着姜疏宁唇角弯弯,忽而伸手压住她的唇瓣,拇指略微使了些力道,眼底浮现的意味有些坏。
他扬眉反问:“不然呢?”
姜疏宁有些不怀好意,轻声喊:“五哥,你想我怎么哄?”
“……”
听见这个称呼,傅西庭喉结鼓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被勾出来。他目光稍暗:“都听我的?”
“当然。”姜疏宁灵动地轻眨右眼,咬了下傅西庭落于她唇上的拇指,“都听你的。”
“……”
简直惹火上身。
这动作让人措手不及,傅西庭率先败下阵来,扶住她的肩膀转身,面朝向下沉式的客厅沙发。
那里正站着两个人。
郑恒与造型师。
姜疏宁的表情立马变得僵硬,怔愣地看着面前两位,甚至比自己还要尴尬的年轻人。
她脚趾蜷缩。
“他们……”姜疏宁磕绊,“在这里多久了?”
傅西庭思索两秒,看好戏似地说:“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走呢?”
这话一出,姜疏宁的脸色宛若被打翻调色盘。
她崩溃地钻进了傅西庭怀里。
……
今晚这场慈善拍卖会,主办方是Sacha一线女刊。
举办地点定在了江北歌剧院二楼,偌大的场地被装饰的繁星点点,四处摆满了鲜花与酒水。
拍卖会开始前夕,有场短暂的交流会。
各界名流穿梭在人群中,见面即是三分情,聊到尽兴处,还会互相交换联系方式。
距离宴会开场的时间越近,宾客们皆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向门口看去,像在等待什么。
女主编一袭艳红长裙,见状心知肚明,侧头吩咐了两句。
不到一刻钟,门口红毯忽而骚动。
众人纷纷注视着那头。
现场倏然变得安静,静静等候。
歌剧院红毯前停了辆黑色宾利。
车牌号是顺数0 ,唯独最后一位是5,就像江北城内对傅家小五爷心照不宣的某些规矩。
此时它极为嚣张的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中。
司机绕过车头行至后门,细致地整理好白色手套,拉开后车门,他贴心地候在一旁。
傅西庭率先下车,他一身周正西装,衬的肩宽腿长,搭配同色系的蝴蝶领结,高挺鼻梁架着银色细框眼镜。
整个人儒雅又斯文。
媒体们争先恐后地拍照,谁知这回傅西庭没有直接离开,反倒是侧身探手,等待着车内人。
这一举动引得场面轻微失控。
毕竟都知道傅西庭出席酒会从无女伴,洁身自好,于是众人都好奇到底谁能入他的眼。
于是很快。
车内伸出一只做了裸色星月甲的手,搭在傅西庭掌心,同时银色细闪的高跟鞋落地,红裙美人入了镜。
此起彼伏的吸气响起,闪光灯接连不断。
姜疏宁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右手顺势没入傅西庭的臂弯。
两人未多停留,提步进了歌剧院。
直到上楼,姜疏宁才松口气。
傅西庭不着痕迹地问:“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了,怎么还这么紧张?”
“跟上次又不一样。”姜疏宁直言。
傅西庭:“哪里不一样?”
“……”
姜疏宁卡了壳,静默半晌,含糊道:“反正就不一样。”
傅西庭颔首,没再继续套话。
顺着红毯走到宴会厅门口。
傅西庭将邀请函交给侍应生查看,在等待的过程里,他淡声同姜疏宁讲:“有什么想要的吗?”
“你给我买?”
大概是心情好,傅西庭的唇畔扬起弧度:“今天拍卖会场里面的,只要你喜欢,都买。”
姜疏宁盯着他看了几秒。
眼神轻闪,随即偏转开视线:“这可是你说的。”
“嗯?他说什么了?”
两人的身后传来声音。
姜疏宁回头,只见陌生男人立在傅西庭半步开外的位置,贱兮兮地靠过来问:“见者有份?”
“也不是不行。”傅西庭懒得搭理他,对着姜疏宁哼笑,“毕竟今晚全场钟公子买单。昭昭,不用替他省钱。”
姜疏宁眼睛一亮。
钟其淮:“……”
《最佳损友》
联动:钟其淮是系列文《婚婚欲睡》女主钟向窈的堂哥,感谢收藏~
这章也掉落个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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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刺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