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与雅之 第10章 ○○九

离开陆家的时候，雅之过来说要送她们，春说不用了，雅之说一定要，正当春想再次拒绝时，被春妈拦住了。一行三人就默默地走了出来。一路上大家也没说什么话，一直走到停车的地方，春妈停住开口，“好了雅之，就送到这儿吧，你还有事就先回去忙。”

雅之没说话，只是用手握了下春妈的手，紧紧的，春妈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哽咽着，张开双臂亲切地把雅之搂住了，“孩子，你受苦了。”

春妈的这个拥抱令雅之极度动容，他弯下腰，把下巴点在春妈的肩上，抿着唇，眼圈发红。

“对不起，春妈，这么久也没回来看看你。”久久之后，他说。

温向春把已经打开的车门重新又关了起来。

她默默地转身，走到岸边，眺望着远处的湖。背后响起了春妈隐忍而又苍老的饮泣声。春有些心烦气燥起来。春妈依旧是那么容易动感情、那么善良、纯朴，而又对过去的伤害不假一词，但这样的她，又有几人记得感恩？还是算了吧，这世上的人，除了不要对你使坏就已是上天般的恩赐了，还需要指望更多吗。突然间，过去的那些记忆就像是潮水一样热烈地涌上了温向春的心头，随即，便是痛苦，那无休无止的痛苦。那些在白天里无法抬头的日子，那些在黑暗里默默流泪的日子，那些越是爱就越是恨的令人崩溃的日子。好了，都过去了。

终于，听到春妈说要走了，温向春重新转回车头，开了车门，扶春妈上去，然后自己也上了驾驶座。

雅之向春妈告别，接着走到春的车窗边，说了声，“路上小心。”

“再见。”

温向春一边答应一边就发动了车子，眼睛始终没有与雅之对视。汽车在颤动了两下之后，便飞快地驶动了起来。

雅之的身影在车后的漫天飞尘里渐行渐远。

春走后，雅之觉得自己脑袋一片混乱，他在门口的小路上徘徊了一会儿，就走回家，到父亲生前的房间里取来了一支他过去使用的猎枪，独自一人跑到后山的树林里打猎去了。他钻进树林里大肆乱走了一通，放了好一顿空枪，却没有打下一只猎物来。细雨落下，他在树丛里坐了下来，垂着头，耸着肩膀，他无声地哽咽。

春变了。她再也不可能会回到他身边了。如果真的这样的话，这八年，他的努力，还剩下什么意义？

雅之拎着酒瓶回家，早已等他等到焦急万分的高仪上来就挥给他一巴掌。

“你就这点出息吗？一见那个女人你就回不来了？”

雅之抬头把酒灌进喉咙。

看到他喝酒，高仪立刻尖叫起来，“你还喝酒！雅之你是疯了吗？”高仪冲上来夺下了他的酒瓶。

雅之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液，笑了起来。

“我当然没疯，妈妈。”他说。

如果要疯，八年前就该疯了，在他把春推进了湖里后心里冒出了想和她一同殉情的念头时他就该疯了！

春的车子渐渐驶出了大路，春妈恋恋不舍地收回探出车窗的身体，接着就在座位上唠叨起来，“春儿啊，你看雅之他是不是比以前瘦了好多啊？我刚刚抱他的时候啊，摸到他的后背，哎哟，跟个猫仔似的，一点肉都没有，真是的，你说他这些年呆在国外，会不会因为吃不惯外国菜所以就一直没吃好哇……啧啧，这孩子，打小就挑食，可倒是爱吃我做的菜，只要是在咱家，他每顿饭都能吃满满的两大碗哩，记得是他升上中学后吧，那段时间他因为住校了也是一下子瘦得厉害，我就问他怎么回事，他就说学校的饭菜一点都不好吃所以就一直没吃，饿了吧就啃饼干喝凉水，哎哟，可把我心疼的哟，恨不得立刻搬到他宿舍去天天作饭给他吃……后来到了高中情况就有好了些，那时候你刚好分配到他学校嘛，既能天天看着他，我又能把饭菜做好让你带给他。就那段时间，雅之的个子一下子就窜得老高了吧，肉也长得不老少，起码不像初中那会儿瘦得跟小鸡仔似的，也不像现在……唉，现在啊，光看见他那个儿了，那小脸呀，倒比小时候还要尖还要小了……”

春妈不停在回忆过去，春一句都没有回应。并不是因为她的心里全无感触，只是这些感触，总是伴随着记忆的痛楚而令她觉得憋闷。她一边在心疼雅之，一边又无法从高仪藐视她的眼神中走出来，尤其是刚刚春妈出现后，高仪甚至连正眼都不愿意投春妈一下，一想起当初春爸春妈对他们夫妻俩的关照与喜爱，春就替自己的父母感到不值。毕竟她跟春妈的境界不一样，她做不到她那样的虚怀若谷。

车开了一会儿，迎面遇见一辆警车。

“这警车不会是往陆家开的吧？”

春妈这一问，春便不自觉得往左边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余展陵平时开的车。春正犹豫着要不要停车，警车那边就先响起了秦礁的声音，“嫂子！”

温向春无奈地把车停下了。

“是展陵的车？”春妈问。

“是。”

很快就有人跑过来从车窗外探身进来，秦礁摆着他那张笑嘻嘻的脸冲温向春打招呼，“怎么这么巧嫂子也在这儿，咦？还有伯母，伯母你好！”

“哎呀，是小秦吧！好久没见，最近可好？”

“好好，就是忙了点，伯母身体还好吧！”

“我挺好的，谢谢你，哎，展陵呢？”

“他在队里呢，今儿轮我外勤。”

“你来这边办案啊？”温向春插进话来。

“是啊，最近出了件凶杀案大伙儿可忙坏了，嫂子你可千万别介意啊，等这个案子结了，余队就有时间多回家陪陪你了。”秦礁一脸笑眯眯。

“我哪会介意这个，”春淡淡回道，“那你去忙吧，不打扰了。”

“那好，嫂子再见，伯母再见。”

“有时间和展陵一块儿到伯母家吃饭吧。”春妈说。

“好嘞！我可最爱吃伯母烧的荷香鸡了！”

“行，下次我专门给你做！”

“太棒了，谢谢伯母！”

“那你也得保证把展陵也给我带来！”

“行，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秦礁向大家摆摆手，笑嘻嘻地回到自己的警车里开走了。

春妈看来很高兴，“小秦这孩子个性可真好，小嘴又甜，待人又热情，我看他怎么倒跟小时候的雅之有点像，长得又漂亮又招人疼的。”

春只顾自己踩紧油门。

把春妈送回家后，春妈提醒她，“三天后是雅之爸爸出殡的日子，你可别忘了。”

这一回春没有再反对什么。

“知道了，到时我来接你。”

春临走前，春妈把早上炖在电锅里的鸡汤盛到保温桶里交给春，“展陵最近这么忙，你可得好好照顾他，他这人话不多，可我知道他心里明白。”

春默默地把保温桶接过来。

如果春妈知道展陵在外面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还会这么劝她吗？

“男人在外面工作都不容易，尤其是他们当警察的，各方面压力都很大，所以这家呀，对他们来说就是个避风港，你得让他有个好好休息的地方，要说你呀，也是个闷葫芦，这男人有时候也爱听个好听话什么的，你在这方面还得好好学一学。”

“学什么呀，认识我的时候我不就是这么个人了。”春摆摆手，抱着保温桶转身走了。

春的心情很沉重。她知道，离婚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春妈知道。否则的话，她该会有多失望？

春开上车，本想直接回家的，可是看到那只保温桶，她又拿出手机拨通了余展陵的手机。

“喂——”

铃声刚响了一声便被接起，这倒是有些出乎意外。

“展陵？”

“是我，有什么事。”

余展陵的声音除了略显沙哑外，并无异常。看来他还是一如往常的强悍。即便是吵架，即便是离婚，对他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大事情。

春抿了抿唇，说，“我妈炖了鸡汤给你，她说要趁热喝比较好，你看是要现在送给你，还是等你晚上回家喝？”

“我在办公室。”

每次余展陵都不喜欢正面回答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温向春就是听得懂。毕竟夫妻三年，也许他们之间，还是有存在着某种奇怪的默契吧。于是温向春说，“那我就给你送过去吧。”

“好。”

余展陵的表现，让温向春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坐在车里，开始试图理清这一切。虽然那女人拿出了他们的合照，但是现在细想起来，那里面根本没有一张是现在的，而按照余展陵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又实在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会不会，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她本该信任余展陵的。结婚三年，他除了工作以外从不随意在外留宿，更不出入娱乐场所，他应该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或者，她该再给彼此一个机会，让大家把事情谈谈清楚。

温向春重新开上了车。半小时后，她在市局大门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妖娆的背影，即使不用看正面，温向春也知道她是谁。

就是那个女人，展陵的初恋。

她来公安局干什么？难道是来找展陵的？

温向春慢慢地停下了车。

雅之自虐了呀！~下一章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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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