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阑珊处 第15章 第十五春

夜色深沉，马车骨碌碌转着轮子，载着水星舟回了王府。胡柳在车内一手扶着水星舟，一边往前倾了身子对着帘外开口让车夫慢些，免得颠的水星舟难受。

嘱咐完，又坐了回来，转头却看到水星舟脑袋半歪呼吸绵长，倒像是已经醉过去了，当下一愣，开口轻唤身旁人。

“主子，醒醒，马上到王府了。”

往日水星舟虽不常喝酒，但他记得主子酒量尚可，今晚应该不至于喝成这般“人事不省”的模样才对。

难道是因为马上要洞房花烛，激动了？

但不管怎样，新郎官总不能这般昏着入洞房吧，是以胡柳坚持不懈继续叫，一声又一声，在水星舟耳畔悠悠响，跟叫魂似的。

水星舟眼睛合着，眉角却止不住一跳，什么玩意，平日也不见他这般上心。

不过，在胡柳持之以恒的叫唤之下，水星舟总算是悠悠“转醒”，而后半眯着眼睛，一副懵懂醉醺醺的样子，“到了？”

其实他真不想睁眼的，要是能就这般装成烂醉模样安稳过了今夜也是好的。但是架不住胡柳一边嗷呜唤他，一边又觉得他听不见，脑袋越凑越近。

直到这人气息都快打他脸上了，下一秒像是直接要来扒拉他眼皮了，水星舟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只得醒了。

胡柳丝毫没觉得自己不懂他的心，反倒是开心自己没坏主子好事，长舒一口气，顺便口中提醒道，“马上就到王府了，您今个喝得多了些，要不先喝点水醒醒酒？”

不然再一身酒气，熏着王妃怎么好。

闻言，水星舟抬手闻了闻身上喜服，当下被铺面而来的酒气打的一个僵硬。酒味确实重，但并不是他喝的，而是方才为了避酒，特意不着痕迹往袖口处洒了一些。

喜服颜色本就深，再加上又是晚上旁人也看不出什么。只是闻得到他身上酒味浓重，想着他多半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到最后反倒是没什么人再来灌他了。

水星舟放了袖子，而后晃晃脑袋开口，“无事。”

若真是能熏着那位郡主，让她今晚离他远些，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胡柳拗不过他，只想着是他喝多了，也不好同水星舟再多劝什么。正巧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连忙先一步下了马车又转身来扶他。

做戏要做全套，水星舟下马车之时特意卸了力一个踉跄，看着就像是不胜酒力。

胡柳连忙上前一步稳住他身子，而后又暗自摇摇头。

希望这晚上的风能散散主子身上的酒气也让他醒醒脑子，看都醉成什么样了。

胡柳一路扶着水星舟到了他的院子，不时注意脚下，免得再给自家主子绊一下，大喜的日子再破了相。

府内各处全是喜庆的装点，就连湖面上残荷也都清理了，放了几盏红色花灯浅浅荡着涟漪。这会是晚上，灯映着府内的红彤彤，颜色再投到水星舟脸上，倒真真又为他称醉加了一层伪装。

到了主院，丹若连同葛藤紫藤三个丫鬟都在屋外候着，本来正脑袋聚在一起说两句闲话，这会见胡柳扶着水星舟进院，三人都住了嘴，一齐走上前。

丹若一走近，先是瞧了一眼自家准姑爷，脸红红眼迷离，半边身子还靠在旁边那个大个子身上，看着是喝醉了。

这才转了视线又去看扶着他的胡柳。

葛藤紫藤两个本就比她高出一截了，她好不容易才让自家小姐哄得找回点自信，谁知这会胡柳更甚，她要瞧他甚至要仰了脑袋才行。

北漠的，一个个净让人脖子疼，丹若顿时瘪了嘴。

正巧胡柳也在打量她。葛藤紫藤都是在府中多年的，这个...小不点，不仅面生，还小了那么大一圈，若不是脸上还有些肉看着圆了那么一点，他都要怀疑大胤是不是苛待下人了。

怎么才那么点高，勉强够到他肩膀的位置，脸又圆圆白白，跟小羊羔子似的。

但想到她是郡主身边的，胡柳这才停了念头，移了视线解释道，“今晚王宫里设宴，主子喝的稍微多了些，葛藤你去倒杯水来让主子喝了，稍微醒醒酒。”

再怎么说不能软着腿进洞房，这不是笑话嘛。

胡柳一串话说完，而后觉察到丹若仍一直瞧他，试图忽略，但最终还是转了视线往下，视线一相接，开口道，“我叫胡柳，是主子身边...”

只是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先被丹若打了断，小羊羔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手叫道，“哦，你就是那个被打了的。”

空气顿时冷了下来，葛藤刚倒完水过来，这会听了这声，顿时停在半道，瞧着胡柳脸上一会黑一会白的，决定还是先不过去。

紫藤则是暗戳戳低了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个空气不存在。

水星舟则是眼睛闭得更紧，甚至暗暗咬了下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好家伙，第一次见当面揭人伤疤的。

着实不客气。

胡柳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先安置好自家主子，还是先把小羊羔子涮了铜锅。

丹若则是见半天没声音，又瞧了瞧众人反应，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嘴快戳到面前这大高个伤疤了。

顿时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下就开始思考补救对策，眼神一瞥随即就脚底抹油跑去葛藤那边，嘴巴甜甜，“葛藤姐姐，我来帮忙。”

葛藤手上孤零零就拿了一个杯子，闻言抖了抖，险些又洒几滴出来，其实不用帮的。

...

水星舟顺从的喝了水，而后如众人所愿稍稍“清醒”了些，至少不用胡柳再扶着他了。

暗暗看了一眼胡柳和丹若，水星舟略微思考片刻，决定自己还是先进屋里，让他们在外面尴尬去吧。

葛藤紫藤也一并跟着他到了门口，正想跟着他一同进去，水星舟就一转身把二人拦在了门外。

随即趁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关上了门。门在两人眼前关的严丝合缝，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懵。

还未进去让主子同郡主喝交杯酒呢。

紫藤嗫嚅着开口，“我们，还进去吗？”

葛藤更懵，“应该，不用了吧。”

主子都把她们拦在门外了，不过是一杯酒，也不会出什么事，那就不进了。

两个人又默契的半偏头，往后瞧了瞧那边的胡柳跟丹若。

一个脸板着盯着丹若，阴晴不定的似乎在思考怎么收拾面前的小羊羔子。另一个则是垂了脑袋一个劲的对手指，脸上眉毛眼睛都皱到一块，一副事情大了的模样。

两人于是又默契转回来，对视一眼都瞧出一点幸灾乐祸，而后异口同声开口。

“我们守门吧。”

屋内。

水星舟一进屋就闻到了屋内弥漫着的松墨香，凝神静心，是他惯常最爱的，眼下倒是让自己这一身酒气糟蹋了。

在外面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调整好表情，恢复刚才那种酒酣状态，这样等下才好意思说自己不胜酒力，让郡主先喝了酒安然入睡，保护他的清白。

随即抬步往里走，内间桌子上铺着大红的桌布，其上除了两根红烛正噼啪烧的欢之外，还放了两只小金杯和一壶酒，这是用来让他二人交杯百年好合的物什。

也是他等下的作案工具。

除此之外，那桌子上还放了些别的吃食，糕点水果之类的，只是眼下都规规矩矩按原来的形状列了队，一盘盘垒的工整，倒像是一口未动。

水星舟于是又偏了视线去看一旁床榻，床边红色帷幔落着，掩了大半视线，只隐约瞧得出一个窈窕身形，坐的端正。

那里面正坐着他的王妃，那位大胤郡主。

水星舟又把视线移回桌上那壶酒，脚步定在了原地。抬手碰碰袖口处，药还在，特意用了油纸包着的，也避免了被先前洒在袖口的酒打湿。

现在放？

自门响的那一刻起，春意就屏了呼吸，整个人看似波澜不惊，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半空中悬着噗通噗通跳的厉害，直到浓烈的酒气搅乱了屋内的清冽味道。

春意微微把心下放一些，喝这么多？

一边在心里暗道，另一边则是全神贯注感受着那人的动静，就见他移了步子过来，而后便停在了外面桌前，半晌未动。

春意一手摸上刀柄，眼睛则是直勾勾盯着不远处那人，不仅一身酒气还正背对着她，简直就是在勾引她搞事情。

春意随即缓缓起了身，尽可能放轻动作减少布料的摩擦声，而后悄悄掀开帷幔往那人身后去。

刚走进一点，还未动手，便从旁瞧见自己的未来夫君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纸包，白色粉末正不要钱似的往那壶喜酒里面到。

刀扬了一半顿时僵在了半空。

这什么意思，准备下毒灭了她吗？

还有这剂量，下这么多，生怕她喝不出来吗？

下一秒，那人却不期然转了身，正瞧见已到了他背后的春意，脸上顿时一阵慌乱，只是还未来得及狡辩，又瞧见她手上的刀，顿时也懵了。

一人手捏纸包，一人手拿小刀，就这般四目相对，天雷滚滚。

片刻后，两人同时反应过来。

“你不想嫁我？”

“你不愿娶我？”

总算是到了，哈哈哈。

替春意解释一下，不是要杀他，只是想放他脖子上胁持那么一小下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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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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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