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未进长安城,便远远的见着一顶大轿落在城门外,轿帘上赫然一个“李”字。
“人在了。”王珏对林戚道。
“嗯。”林戚应了声,眼睛落在正闭目养神的琉璃身上:“有贵客在迎咱们,表妹该醒了。”
琉璃睁开眼,推开窗向外望了一眼,李显正在城门前踱步。
“听闻你被贼人撸走,李大人十分担忧。差点随我们去救你,可见表妹在李大人心中不一般。”他说话之时琉璃抬眼看着他,他的唇一开一合语调平和,不似蒋落那样有温度。至于后来他说了些什么,琉璃全然没听进去。
昨儿夜里休整时,林戚拿了一件新衣要她换上,而今想来恐怕是担忧太过狼狈,在李显面前失了风采。这件新衣倒颇有长安制衣的格调,对襟衣领直开到胸前,低头隐约可见春光几许,身段尽显。表哥真是费心了。
李显眼见着马车上走下的女子,翩若惊鸿,世间如此殊色有二,一位在此,一位在宫中。拱着手迎了上去,视线在琉璃身上飘过去,最终定在她面上。口中说出的话十分亲近:“听闻静婉姑娘被贼人撸了去,特备了酒,为静婉姑娘压惊。不知丞相是否赏三分薄面?”
“李大人如此周到,本官只能从命。”说罢扯过琉璃的手:“只是表妹这几日受了些苦,怕是不能久坐,是以用了饭我们便回府,改日本官回请。”琉璃手腕上的勒痕暴露在外,李显何等怜香惜玉之人,恨不能将琉璃搂入怀中好好疼惜一番。他这样外露,令琉璃觉着此刻自己犹如那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凄凄婉婉朝李显笑了笑,眼中覆上一层雾气:“多谢李大人。”微微欠了身,任林戚挽着她的手,上了李显的轿子。
李显的目光始终流连在琉璃身上,令琉璃无处遁逃,最终只得大方回他一笑。林戚对此视而不见,与李显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谈。
李显选的馆子在宁巷深处,看着不起眼的巷子和院门,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
伙计带着他们一直向内走,最终带到湖心亭上。
“李大人破费了。”林戚指指亭外的波光粼粼:“百闻不如一见。”在这里用一餐饭恐怕够寻常百姓过活一年,李显从前倒不是这样大方。
“丞相客气,请上座。”李显命小厮为林戚和琉璃拉开椅子,菜品是早都选好了的,是以三人得以马上动筷果腹。
“静婉姑娘酒量如何?”
“表妹不胜酒力。”林戚伸手将李显的杯子拦到自己面前:“本官代劳。”仰头干了一杯,而后朝李显亮亮杯底。李显亦不是扭捏之人,林戚如此爽快,他自然不能落后,仰头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话匣子便打开了。李显眼神几次扫过琉璃,欲言又止。
“李大人有话但说无妨,不必防着静婉。”
琉璃看他们虚与委蛇,乏味的紧,陪着笑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立太子一事,丞相如何想的?眼下二皇子三皇子闹的紧,本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李显假意叹了口气,摇着头。
“李大人为难至此,难不成三皇子也送了美人给李大人?”
这话吓的李显不轻,连忙伸手去堵林戚的嘴:“我的丞相诶,此事可不能乱说。”
“难不成二皇子送的美人不作数了?”林戚又补了一刀,而后似笑非笑看着李显。他喝酒上头,脸红的关公一样,又被林戚接连呛了两句,面色成了酱红色,昔日几分美男子模样眼下彻底消失了。
“没有此事。”李显极力否认。
“那李大人倒是要思虑如何正视听了,眼下二皇子送李大人美人之事,文武百官传的紧。前几日下了朝三皇子还拉着本官问:李大人何时与皇兄这般亲密了?”
李显连忙摇头:“误会误会,误会一场。本官的确是经由二皇子认识了一个美人,但那美人并非二皇子送的。”语毕看了下四周,将头探到林戚面前,压低了声音:“昨晚丞相不在城中,宫里…出事了。”
“哦?”林戚假意不知,扬着眉头看他。
“昨夜…”李显又向林戚凑近几分,声音更低:“昨夜皇上在塌上,拧断了一个宫女的脖子。说是…突然起了兴致…”
“嘘。”林戚竖起一根手指:“莫议朝政。”
李显说的是他自然知晓,皇上昨夜起了兴致,欲试试自己的龙威,顺手拉了御前的女官,哪成想试了许久龙威不振,龙颜不保盛怒之下将女官活活掐死。宫人连夜将人埋了,送了一笔钱给女官的家人,只说在宫中因病暴毙。
李显点点头,手指蘸着酒在桌上写了个陆字,而后看着林戚。林戚拿起帕子盖住那个字:“李大人喝多了。”
“多了多了。”李显摇摇头。他发觉从林戚这套不出什么话,林戚城府太深,又将自己摘的干净,朝廷里看不出与谁亲疏远近。此时紧要关头,他更是躲的远,一句朝政不妄议便教人歇了拉拢他的心思。
林戚看了眼琉璃,兀自站起身:“失礼,内急。”言毕出了湖心亭,找地儿如厕,将琉璃一人留在李显身旁。
此刻的琉璃坐直了身子看着李显,林戚的眼神她懂,该她出马了。
“坐在这里,入目景色,堪比姑苏。令小女有归乡之感,多谢李大人了。”琉璃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朝李显展颜一笑:“静婉不胜酒力,但寥寥几杯倒是可以,趁表哥不在,偷饮一杯。”手指捏着衣袖,抬起胳膊遮了半张脸,一饮而尽。
李显自是不能落后,美人如斯,主动举杯,自己不喝显然失了风度,于是跟了三杯。他喝酒上头,酒量却好。加之琉璃笑靥如花比任何好菜都要下酒,就着这美色又饮了几杯。
“丞相对静婉姑娘上心的紧,怕是有成亲的打算?”李显刺探一句,谁知琉璃听罢,眼神四处流连,而后面带悲戚:“请李大人为静婉留些薄面,咱们不说这些了罢?”言外之意有不可为外人道的苦衷,李显似是听懂了一般点点头。
再看琉璃,又觉她平添了几分娇柔。江南女子果真是值得研磨。将手向前挪了挪,指尖在她手背上停了片刻,才说道:“静婉姑娘在长安城怕是没有其他亲人了,若是信得过我李显,有事尽管开口。”
琉璃眼里写满感激,而后神色微正,撤回了自己的手,刻意放大声音说话:“李大人此言极是,天下之美尽在长安。”而后几不可见的朝他眨眼,好似与他有了秘密一般。李显心里似是被爪子搔了痒,直觉林戚的表妹当真是世间难得尤物。
“聊什么这样起兴?”林戚走回席间,伸手握住琉璃的手:“李大人没有欺负表妹吧?”
琉璃回握住他:“李大人谦谦君子,怎会欺负静婉?”
“那便好。”林戚伸手将琉璃一根掉落的头发送到耳后,轻声问她:“累吗?回府歇息吧?”
琉璃红着脸看向李显,口中娇嗔一句:“李大人还在。”
那爪子又在李显心中挠了一把,那痒从心窝一直到腰腹,最终停在要命之处。平复再三才得以压制。
眼见着前头的林戚揽着琉璃的腰,而琉璃似是不情愿般将身子向外移了移,李显眼中转瞬而逝一道凶光。
林戚偏头看了一眼琉璃,她果然聪慧,亦豁的出去。自己并未事先交代,她却领会了自己的意图,寥寥几句便将李显勾的欲罢不能。
“表妹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