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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喜鹊 第24章 春日喜鹊

作者:孟五月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1-09-18 00:27:20 来源:转码展示1

江鹊还并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只是觉得跟他坐在这个远离城区的地方吃早餐,就很美好。

甚至让她格外珍惜这样的片刻。

这天天气不好,沈清徽想到了昨天那茬事情,今天就没带她出去。

二人就呆在那个影厅里, 看了一部又一部的电影。

最初是看了一个老片子, 是1997年版本的洛丽塔。

江鹊知道这个片子还是因为男主角杰里米艾恩斯, 这个英国的绅士,总是有一种忧郁却又沉寂的眼神, 中年的时候他并没有这个年纪的油腻和自大, 他是优雅和神秘,举手投足之间是谦和和令人舒适的礼貌, 偶尔一些懒散的片刻,也好像是一阵清爽的海风。

以至于江鹊觉得, 沈先生也是如此。

有时候过分冷淡,可是眼神看向她的时候有可以尽数是柔情。

这个密闭又狭小的房间,电影屏幕上是年老的亨伯特, 还有已经不再年轻的洛。

洛给他写了一封信, 讨要几百美元,亨伯特不远千里开车过来, 给了她装着几千美元的信封。

亨伯特逃避洛的触碰,说, 不要碰我, 我会死。

沈清徽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结局。

电影尚未结束, 他拿着遥控器按了暂停。

“江鹊。”

“嗯?”

江鹊还沉浸在电影里, 但是也大概能猜到这个电影又是一部悲剧的结尾。

她有点茫然,转头看他。

——至此之前,沈清徽从没考虑过, 江鹊才二十岁。

她的人生才刚开始。

“要是哪天想离开我,我可能不会去送你。”

日内瓦医生里有一句话:我不敢呼唤你的名字,怕把灵魂从胸口中吐出来。

“我不走的。”江鹊没听出他话中有话,他们倚靠着坐在这张软沙发上,好像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她轻轻的伸出手,用两只手握住他的手,慢慢小声说,“可能以后也再也遇不到像您一样的人了。”

沈清徽笑了笑,还是将她揽在怀中,倒也希望永远都不会有分别的那天。

但才二十岁,以后又是多久?以后是未知。

大概是这连绵的阴雨天让人困倦,才晚上八点江鹊就打起了哈欠。

以往这个时间沈清徽是根本不可能困的,但是看她哈欠连天,自己竟然也觉得有点困意,就赶着让她去早点睡觉。

江鹊又撑着支棱起身子,往他那边凑了凑问,“我们在这呆几天?”

“估计三五天就回去了。”还得抽个时间去疗养院那边一趟,虽然庄景月年纪大了还患上了阿尔兹海默,但是一天里总有那么片刻的清醒时光。

他想趁着庄景月清醒的时候,把晏家的事情说清楚。

晏家那边也得去一趟。

“好。”江鹊点了点头,但是有一点点细微的失落。

挺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多待几天也好。

“喜欢这里过几天再带你过来。”沈清徽的手勾着他的发丝,柔柔顺顺,还带着一点香气。

沈清徽静默了一会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大概是想找一份工作,可是不知道沈明懿那边放不放人。”江鹊其实挺想做配音的,但是奈何说到底还是学历问题。

“简单,我正好有个朋友那边想招配音的,等回去之后带你去试试。”

江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她又一次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去了还是因为他的面子,可能要给他丢人了。

“有梦想,总得去试试才知道行不行,是不是?”沈清徽一低头就看到她又愁苦的表情,“你声音很好听。”

“真的可以吗?”江鹊懊恼,“可我……”

“哪儿有那么多可是。”沈清徽及时止住她,“总得试试才能知道,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你还是江鹊。”

“好,”江鹊点点头,又慢慢说,“可是沈明懿那边……”

“欠了多少,知道吗?”

江鹊摇摇头,只隐约听到过江振达和江志杰吵架。

提过一百多万。

但估计是高|利|贷还是怎么,她看到过沈明懿给她的单子,每年数字都在变化,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再还了,但是那数字一年比一年大。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去报|警,她前脚从派|出|所出来,后脚到了家,没想到沈明懿坐在她家的沙发上。

陈盼和江振达脸色呆滞苍白,她这才看到茶几上有血。

还有,昏倒在地上的江志杰。

他少了一只小指。

沈明懿冷笑着看着她,说她不自量力。

那天沈明懿离开,江振达让陈盼把皮带拿来,一下一下地抽她,说她多管闲事,说谁要她报警?你报了警,我儿子少了一根手指头……

江鹊绝望地躺在房间的床上,最后还是江振达打累了,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陈盼进来给她送饭的时候,隐约还能听到江振达在外面的咒骂。

“我做错了吗?”江鹊那会问陈盼。

陈盼不语,只问她,“那你有办法吗?”

“……”

“没有办法解决就不要多管闲事。”

“那你们不觉得……”江鹊其实一直都很想说,都是你们太溺爱他,才容忍他一次次犯下错。

江鹊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陈盼重重地放下饭碗,眼底发红,“江鹊,那是我儿子,因为你犯贱,我儿子今天才这样!”

——其实根本不是,就算自己今天没有报警,江志杰被切了一根手指也是早晚的事,她就是因为路过了一个包间,看见江志杰被一群人摁在地上打,说要他今天先还了利息,不然剁了他的手。

撤案是陈盼拽着江鹊去的,她一面赔着笑,一面说女儿不懂事听错了给惹了麻烦。

警察只例行公事的去巴黎皇宫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不良行为。

反倒是沈明懿看见了江鹊身上青青紫紫的伤,当天把江鹊弄到了沈家老宅。

这件事,有喜有忧。

喜的是不用挨打,忧的是要面对沈明懿这个阎王。

“想到什么了?”

沈清徽看她半天不说话,又轻声问了一句,“不用怕。”

江鹊摇摇头,“可能有很多。”

沈清徽沉吟片刻,“明懿那边我去处理。”

“可以吗?”江鹊并不怀疑他的能力,他总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妥贴地处理好,江鹊总觉得很恐慌,因为沈明懿是个疯子。

压根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没有理智的疯狂事情。

“小脑袋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交给我。”

沈清徽看她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江鹊张张嘴,眼眶有点发酸,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前被人欺负了也从来不会哭,结果反倒是这两天,隔三差五眼眶就发酸。

可能这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再是无依无靠。

“你什么?”

他就拥着她坐在沙发上,闲闲散散,没什么事情做,别墅外面就是一片银杏林。

四面的落地玻璃窗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只有隐约的一点空调声。

客厅里也只亮着几盏落地灯,昏昏暗暗的一点光。

这里像是只属于他们的圣地。

江鹊抬起头看他,对上他深邃又平静的视线。

“我不是因为您是沈清徽才喜欢你,”江鹊觉得喜欢这个词很羞怯,但是她鼓起了勇气认真地说,“是因为是你。”

是因为他是温柔,是谦和,是体贴,是尊重她的人。

无关他姓沈,无关他是沈明懿的三叔。

“沈先生,”江鹊诚挚地说,“能遇见您,我已经很幸运了。”

“……”

“钱的事情,我会再想想办法,您能把我从那里带出来,已经足够了。”

-

第二天一早,天气是晴了起来,江鹊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了人,心口一跳,只记得昨天晚上跟他在沙发上说着话,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

印象里,沈清徽问她,还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江鹊困困地依偎在他怀里,回想起来其实并没有多少特别想做的事情。

以前的愿望是考上好的大学,当一个配音师,外婆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现在再多加一条——希望沈先生也可以一直快乐,再贪心一点,希望他们不会分开。

只记得后面沈清徽揽着她坐在沙发上,他的手捏着她的掌心,说了一句不会分开。

江鹊从床上坐起来,原本以为他是不是起得很早,结果下一秒,浴室的门被拉开,沈清徽才洗漱完,但是已经换了衣服。

很日系的白色休闲衬衫,卡其色休闲西裤。

衬衫的领口没扣,肩线熨帖齐整,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坚实有力的小臂。

他的手臂很好看,绝对是经常锻炼,线条利落流畅,隐约的经脉血管也藏着一种矜雅的性感,腕骨突兀,手上常带着一只金属的手表。

他从浴室里走出来,身影颀长,舒适的穿搭与配色,像被春风吹融的雪,似琅琅秋风与皎月,世无其二。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早、早安……”江鹊有种不真实感。

“早啊,我也刚起。”沈清徽到床边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

“昨天忘记跟您说晚安了。”江鹊有点不好意思,昨天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沈清徽放下手机,在床边坐下,江鹊头发还有点乱,窗帘被吹开一点缝隙,外面是艳阳天,一缕阳光落进来,在他的鼻梁侧落下光影。

浅琥珀色的瞳仁,眼角下一点茶褐色的泪痣,也让她有点着迷。

就在江鹊出神的这个瞬间,他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凑近,只记得隐约的好闻的薄荷味道,檀香的在寸寸沁入鼻息,像无形的藤蔓,缠绕在心脏上,让心跳紊乱激烈起来。

噗通,噗通。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是温柔,是唇齿厮摩。

没有眼睛的时间,驻足在这天的早上八点,清晰地看到渺小的爱。

直到结束,江鹊才反应过来,脸瞬间红了,“我……我还没……”

还没洗漱。

沈清徽仍捏着她的下巴,指腹刮过她的唇瓣,眼睛里还带带一点笑意,“早安,江鹊。”

-

江鹊带来的衣服其实不多,就几件T恤和短裤,还带了自己唯一一条裙子。

这条裙子江鹊很少穿,因为是外婆给她做的。

那年外婆裁了一块花布,很漂亮,米黄色的底,浅奶绿色的碎花。

当时是买来做枕套的,但是余了不少,外婆就动手给她做成了一条连衣裙。

收了点腰,胸前两个竖排扣,一条吊带裙,长度也才到膝盖。

江鹊一直很瘦,身材从十八岁到现在都没怎么变过。

沈清徽就在客厅坐着翻杂志,一会听见人下来,就看到江鹊有点纠结的表情。

“怎么了?”

“好像不该穿裙子。”这么多年,江鹊还没怎么穿过裙子。

记忆里是穿过一两次,可是回回都被沈明懿那帮人泼冷水。

要么说她瘦成竹竿穿着真丑,要么说她腿不好看,连连的打击着。

“转一圈我看看。”

江鹊就听话的转了一圈。

及胸的黑发,肩胛与锁骨突兀,脖颈的线条细长漂亮。

“漂亮,有人说不好看?”沈清徽笑着问了一句。

江鹊点点头,有点懊恼,“那我还是换回……”

去还没说出来,沈清徽坐在沙发上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江鹊老老实实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

“下次谁这么说,骂回去。”

“……”江鹊惊诧地睁大眼睛,这句话太出乎她的预料。

沈清徽捏着她的掌心,懒懒散散说,“穿什么是你的自由,谁说不好看,你只管骂回去,我给你撑腰。”

“……”

“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江鹊笑了,“不行,不能这样,骂人是不对的。”

沈清徽握着她的手,难能跟她坐在一起享受着早上的时光。

“骂人确实不太好,”他故作沉吟说,“但是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你可以大度,可以善良,但不能被人欺负了,是不是?”

江鹊是被人欺负惯了,还从没有这样的概念——至少在过去的这二十年,向来如此。

被人欺负了,就要忍气吞声,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自己退让一步。

沈清徽知道一时半会这姑娘还改变不过来,他站起来,仍拉着她的手,他笑着说,“没事,至少以后你有我撑腰。我可不会给别人讲道理,我只为你撑腰。”

江鹊眼眶又发酸,她站起来,一点晨风拥着树林中雨过天晴的潮湿味道,轻轻地拂过鼻息。

她忽然有点冲动。

江鹊向前走了一步,忽然伸出手,很小心地抱了抱他。

也不算拥抱,只是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不敢让眼泪沾湿。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好像有点爱哭。

这样独一无二的偏袒,是被偏爱。

沈清徽也揽着她的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怎么老惹你哭?”

江鹊摇摇头,“不是你惹哭的。”

说完,又抬起头看着他,“是因为有你,让我觉得以后的日子好像会很浪漫很可爱。”

书上说,你要做自己,有一个人会出现,他会把迟到的爱都补偿给你,他会很爱你,而且只爱你。

其实不知道这能否被称之为“爱”,但江鹊却只能知道,哪怕沈先生对她只是一点喜欢,她也会把所有的温暖和阳光都送给他。

她心里是知道,某些差距不是不看就不存在的,但是她想竭尽她所能。

沈清徽无声笑笑,他又怎么不是如此。

是因为有江鹊,才能知道夜晚并不是失眠与寂静,他也才开始期待日出,期待清晨的第一缕光。

期待以后的日子,有她陪着,有浪漫,值得爱。

-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钟。

这个时间午饭早饭好像都差不了太多。

陆景洲一早让人送来了一辆车。

还是一辆越野,还打来了电话邀着去吃饭。

这个度假庄园很大,沈清徽说大部分地方还没对外开放,不过餐厅是预约制的,估计这会来了不少朋友。

路上还介绍说要去的餐厅是陆景洲特意从日本邀来的主厨,做的刺身和日料是很地道好吃。

又说起,他们这些人,以前也无所事事惯了,也就对吃喝玩乐上多花点心思。

又像是怕江鹊误会这个“玩乐”,沈清徽还说是攀岩和冲浪这些乐子。

“那你平时……不忙工作吗?”江鹊坐在副驾驶座上,好奇地问了一句。

“忙轮不到我忙,以前闲的时间很多,”沈清徽说,“早些年沈家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插手,有大哥,大哥过世后有我父亲。”

“……”江鹊默默说,“对不起,好像说到让您不愉快的事情了……”

“没事,倒也不能说是不愉快,事情能接受,也就没所谓愉快不愉快,”沈清徽神色坦然,又打趣说,“不忙工作,养活你和我还是不成问题。”

江鹊又认真说,“那我很好养活,我也能工作。”

沈清徽忽然想到了三毛与荷西,说什么,“不多,不多,我以后还可以少吃点”。

他好像也能脑补到江鹊,肯定也是这样的回答。

“沈先生,您笑什么?”江鹊一转头,看到他脸上噙着笑意,不免好奇问道。

“想起来三毛与荷西。”

“我也可以少吃点。”江鹊上学的时候看过这个故事。

“那你知道后半段吗?”

“什么?”

“三毛这么说完,就成了荷西的太太。”

“……”

江鹊脸色一红,偏头看了一眼,沈清徽面上是在专心开车,但唇角微扬的弧度,分明更是在专心同她开玩笑。

但是话音落,似乎安静了那么几秒。

车子拐了个弯,隐约看到了前面的日式庭院。

外面栽种着竹林,圆形的拱门,一条鹅卵石路。

沈清徽将车子在路边停下,解开了安全带。

打开中控前,沈清徽看向她。

目光相撞,江鹊知道,他好像要说什么。

“江鹊,除了剩下的几十年,我们也没有别的日子重逢和相遇,”沈清徽探手,帮她打开了安全带,“我会跟你把握好现在的每一天。”

他从不相信命中注定,缘起缘灭,都掌控在人的手中,遇见江鹊,已经是三十五年来得之不易的幸运,他甘愿做被选择的那个。

她的人生才刚开始,二十岁,是多美好的年纪。

往后许会遇见更好的人,是留是去,选择永远都在她手中。

他甘愿做一回信徒,不需要她为他皈依,他的爱不是将她拴在身旁,是给她足够的自由与尊重,让她去好好爱自己,爱生活,他是在她身旁扎根而生的树,生生不息,永远为她遮阳庇荫。

能遇见她、她若能一直在,那是他最大的幸运,可如果不能,他就以她的名字做祈祷,也能迷信一次有下辈子,下辈子早点相遇。

江鹊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觉得最后那半句,像是一句沉重又坚定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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