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再出发 第6章 006

CHIC时髦集团会议室，周从嘉靠着椅背端坐主席聆听各方争辩，姿态看似慵随意，实则不怒自威。

方案的确如张妮娅所说，只需小幅度的修改，不用全盘推翻。

但即便如此，临期修改方案依然牵涉甚广。其中最麻烦的就是作风嚣张、背靠资本的涉事舞美公司星月。

他们野心磅礴，就等着借这次大秀更上一层楼。星月派驻CHIC时髦的总监程若锦态度异常坚决，不论如何都要保留署名，“我们只是无辜被牵连，趁机踢透明出局未免太让人寒心。”

“如果你们能自证清白，扭转舆论，我们也不想自找麻烦。”进度胶着，气氛紧张。柴遇作为总裁办主任，还在和对方你来我往地周旋。

“……”

其他人挨了一顿批后都小心翼翼的，谁也不敢乱发表意见，生怕再次出错引起他高度注意，然后再次惹祸上身。

钱静宜看了看周从嘉的脸色，适时提醒：“强行署名只会让事态扩撒，更加不利于你们的口碑。”

程若锦翻来覆去强调同一段话：“我们已经发过律师函了，地图上的十段线只是美工失误，再说了，网友都只是些乌合之众，过段时间就……”

话题再次绕回起点。

周从嘉耐心耗尽，抬眼投去一瞥，出声打断到，“我不听有，我要的是结果。两天内给我新方案。”

等下还要见合作方亚太区市场与公关总监奎琳，他没时间在这里听鸡毛蒜皮的东西。

散会后，柴遇追到专用电梯门口，“奎琳我来应付，你先去夏琬那里。”

周从嘉转身看向他，疑惑地说：“我为什么要去夏琬那里？”

“……不是，今天你不去给夏琬捧个场吗？”周从嘉的语气太理所当然，柴遇被噎了一下，差点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周从嘉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不用。如果你有工作需要和奎琳对接，可以跟我一起过去。”

“算了。我的事也没那么急。”柴遇只好退开，目送周从嘉绝尘而去。心里重重地长叹——唉……真是个三板斧都劈不开的榆木疙瘩。

要不是大学时就认识，他早就信了那些传闻了。

·

今天终于能准点下班。但夏琬怎么也高兴不起。

时间距离国立歌舞剧院《李凭箜篌引》带妆彩排已经过去两天。“午夜凶铃”的事一直没出调查结果，周从嘉夏琬连家都不敢回，干脆住单位附近酒店，惹得单位流言四起。

之前他叫下属联系社区预安排的两个安保早就被也她回绝了。

因为她最近心率不好，她每次想到“彻夜站岗”、“汽车轮胎飞驰”、“苦力工艰苦劳动”，就会莫名地生理性心悸、心慌、眩晕，浑身瘫软。

暗中尝试脱敏疗法失败后，她只能放弃——要是电梯厅里天天有两个大活人不眠不休熬夜给她当门神，她真的会没命。

夏琬不敢独自回家，但也没脸再去打搅宁缇。

纠结许久，选择在单位楼下的街边小店点大份的酱辣蟹拌饭、辣白菜和米酒，一个人坐着慢慢地吃，既打发时间，又打发孤独。

小店老板娘是延边来的，烤肉和泡菜做的非常地道，人也极为细心，热情地同她闲聊。介绍自己离过婚，孩子她坚决不要，每年支付学费，每月约饭逛街。孩子管她叫赵小姐。关系如同老友。前夫还想复合，但她自是不搭理。原话是，“我唯爱大力小狼狗，干嘛想不开伺候不中用的老头”。

夏琬听完满脸震惊。

老板娘咯咯直笑。进而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还多送她几串猪肺猪心和爆浆猪眼睛。自己边喝着热乎乎的冰糖天麻炖脑花，边郑重其事地同她讲，我们女人哪，受了委屈时最需要滋补。

这一幕让夏琬不由自主地想起李碧华的潮州巷。

那个吃卤水鹅的女人，把自己的丈夫斩成一块一块，让四十八年的珍贵陈年老卤水咕嘟咕嘟散发更加诱人的香味，肥鹅越卤色泽越红亮，生意做得远近闻名。

甚至女儿出嫁也要带一桶“爸爸也在里面”的卤鹅水，将男人的胃和心牢牢掌握。如果男人不听话，八成也会变成卤鹅水里的精华。

夏琬自中学时就爱上了这个很可怕但也很让人垂涎三尺的诡丽故事。并且一直觉得，谢月明妈妈卤的卤水鹅一定很好吃。

那天，她深谋远虑地给周从嘉发了一条微信：我今天是吃爆浆猪眼睛的女郎。

周从嘉自然没回复她。

但问题不大，她把他送来的花和礼物随手丢给了单位保洁阿姨，然后给他点了一份带卤水的卤水鹅，叫前台送到了他办公桌。

餐盒上还贴着一张让店家代写的小纸条：下次我想吃卤水鹅，你先替我尝尝。

·

周从嘉在公司不苟言笑，不怕的人寥寥无几。其中资历最轻、职位最低，工位离公司主办公楼层最远的前台文员cici最怕他。

cici拎着店家直送的卤水鹅，在周从嘉办公室门口徘徊很久，始终不敢上前。幸亏已经到了晚上饭点，送餐阿姨准时从电梯里推着餐车走出来。

“阿姨阿姨，帮我把卤水鹅一起送进去吧。这是夏老师让我给周总送的，可我不敢进去……”

听说是夏老师叫人送来的，阿姨爽快答应，“反正周总只吃轻食，其他的都会分给其他人，多一样少一样无所谓。”

cici连忙道谢：“好好好，那麻烦你帮我送进去。我吃完饭还得加个班。为了即将到来的合作秀场，最近全公司人仰马翻。”

阿姨点点头：“是啊，周总和总裁办的人这些天都住在办公室里没回过家。”

cici吓了一跳：“好拼。我溜了。我的工位可不能住人啊。”

阿姨笑了笑，直接推门进去，蟹肉煲豪华硬菜在外间摆好，将一份波奇饭和卤水鹅端进去放在周从嘉办公桌上。见他在忙，就没出声打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周从嘉看到卤水鹅上的纸条时，愣了一下，但没多想，当成外卖单撕下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叉起一片卤水鹅尝了尝，感觉不太喜欢。

本着不能浪费的精神，免提拨通内线电话给钱静宜：“我这有一份卤水鹅，你过来拿走吧。”

公司要好的女同事自己有个微信闲聊八卦小群。cici早在群中带图惊叹了一波“夏老师和周总感情真好，晚上还给特意叫人给周总加餐”。

可阿姨不是才刚送进去吗？就打电话让她拿走？

钱静宜秒懂，笑问：“是不是合口味。今天的肋眼牛排和凉茶很不错，要不要给您送进来？”

六成熟的肋眼牛排柔软带筋，鲜嫩多汁有嚼劲，入口满满的肉感，有丰郁的黄油香味，最合适加班饱腹。搭配凉茶吃完嘴里也不会反腻。

“嗯，”周从嘉觉得很不错，想了想又补充到，“凉茶帮我装保温杯里吧，最大号的那个。”

“好的。”

挂了电话后，钱静宜开心地在群里宣布了这一消息：“周总要请我们吃卤水鹅，我现在进去拿，见者有份，分完为止。”

所有人都傻眼了。

但大家都是人精，场面功夫谁不会做。因此群里还是热热闹闹的刷屏：来了！谢谢钱总！

人事行政都在礼貌性拍马屁，同一办公室的同事再不发言就不礼貌了。在张妮娅和赵莉的疯狂暗示下，陆昂只好发了个：那我们总裁办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在群聊的空挡，钱静宜已经把肋眼牛排和凉茶送了进去，提着大份卤水鹅出来。

回到办公室后，笑得格外意气风发，讲话语气也很骄傲：“你们看，我就说周总对我们很好吧。在这好好干准没错。”

总裁办其余三人互相交换了都懂的眼神，连忙笑着打哈哈：“哪里哪里，周总明明只对你好，我们只是沾光。将来你高升了，千万记得提拔提拔我们。”

张妮娅疯狂点头，“对对对，我们的未来就靠你了。”

钱静宜笑了，边拆食盒边说，“你们可认真点吧，别让我次次都厚着脸皮在周总替你们撒谎——不瞒你你们说，为了做好助理工作，我经常被迫顶风作案，主动往他雷区蹦迪，可能夏老师胆儿都没我胆肥。搞不好哪天就把他给惹毛了。”

赵莉淡淡地说，“怎么会呢。周总很器重你。再三了，你跟周总多年培养的默契度是旁人比不了的，就算他被你惹毛，也不会怎么样。还不得继续靠你给他干活。”

钱静宜没注意赵莉表情，噗嗤一笑：“我确实从没见过周总生气。但，万一呢。所以到时候你们可千万得救我一命。”

人事主管谢菲菲边推门而入边说，“静宜，你快别在这里面前凡尔赛了。你每天和周总在一起的时间，比他老婆夏琬还多得多，出差都是你跟着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咳咳咳……”

谢菲菲压低了嗓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周太呢。”

“去你的,”向来的高冷的钱静宜终于脸红了一下，含糊地说了句，“新时代新女性，我要做也是做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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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