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逢年手中的水镜这个时候又“叮咚”一响:
「我不知道阮阮家中的具体情况。只是在我看来,钱是很重要的东西,阮阮和伯父的亲情再怎么深厚,阮阮最好还是把钱搂在自己怀里。有些时候,阮阮觉得自己身边缺少温暖,未必是阮阮做错了些什么,也不一定是阮阮的要求太高。」
「不知道阮阮有没有听说过“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当一个人快要饿死的时候,你给了他一升米,他会感恩于你的救命之恩。但你若是给了他一斗米,他反而会去怨恨你,怨恨你分明有这么多的米为什么只给他这么一点。当你给的太多的时候,有些人只会将你给他的这些视为自己应得的,视为理所应当。①」
「所以有些时候,不去顾念那些情分,严格按规矩办事,兴许是件好事。」
发完这些,姜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她这说的不就是她和姜朗吗?她说的这些,兴许是看在五百万灵石的份上有些逾越了。面前的小姑娘恐怕不会太听得进去。
不过她还是要讲的,自己吃过的亏她可不想让小姑娘再吃一回。
「姐姐。」“小姑娘”阮逢年却是眼眸望着眼前的水镜,不太自在地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姐姐,你怎么对我这样好,居然愿意和我说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太谢谢姐姐了!」
阮逢年周围人就那么几个,水镜也没怎么碰过,哪里听过这样一长串“掏心掏肺”的体己话。他当即便在水镜中道:「谢谢姐姐,我这就去按照规矩办事,把我伯父手中欠的灵石要回来!」
姜白一愣,她没有想到小姑娘居然一点儿犹豫疑问都不带有,甚至看起来在很热情地感谢她?这小姑娘怎么热情得这么可爱?跟个温暖的小太阳似的。
「姐姐,你知道该上门讨债该开口说些什么吗?」
上门讨债的文案?这她姜白熟悉得要命。在她穿越前这种文案比比皆是。姜白一走神,手上下意识一点,发了张自制的要钱表情包过去:
只见图正中一个可爱的小螃蟹,它正高举着双手,但是这“双手”一只有钳子,一只没有钳子。而这只可爱的小螃蟹下方写着一行字:“我没钳(钱)了,快还钳(钱)!QAQ”
不过是手滑多发了张表情包过去而已,姜白并没有在意。她组织着语言,正打算委婉地教小姑娘一些讨债的法子,就见对面迅速道:「我学会了,谢谢姐姐,我去讨债了,姐姐待会见~」
紧接着,阮阮小姑娘的头像就迅速黯淡了下去。
等等,阮阮学会了什么?姜白一懵,困惑地将自己对话框里未打完的字删除了去。
与此同时,魔族宫殿。
“钱是很重要的东西?”阮逢年语气中夹杂着困惑。
临术看着魔尊放下水镜,轻快几步走到大殿旁边的私库中。他白皙的手随意地推开私库低调奢华的大门,毛茸茸的靴子踩在金光闪闪的金山上边,而后俯身捞了一手边缘的碎金。临术不是第一回看见阮逢年的私库,但他仍旧被这片熠熠的光闪得要瞎眼。
“钱是很重要的东西。”阮逢年喟叹了一声,语气中夹杂着恍然大悟。
好欠。
狗大户!
临术在心底咬牙切齿。
阮逢年的眼睛却像是有了读心术。他森然一回眸,视线直勾勾地盯上了临术:“獨伯先前借的钱还没有还回来。”
临术被这一下惊得头皮发麻。这败家子居然有朝一日还知道问这个?
“走吧,去找獨伯。”阮逢年直起身子,手指间的碎金子哗啦啦地落下,闪着奢靡醉人的光芒,“我们要债去。”
语调轻快极了。
临术的身上陡然升起刺骨的寒意,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傻白甜魔尊该不会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吧?
……
“叩叩叩。”
“叩叩叩!”
素来安静的獨伯府上忽而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原是一个少年郎正抬手落手叩着獨伯大殿外门上的玉扃。随着叩玉扃的动作,他箭袖上的暗色绣纹也明显了起来,在正门的阳光照射下张扬耀眼得要命。
阮逢年并不是多么热衷于出门的人,非必要几乎没有登过獨伯宫殿的殿门。旁边獨伯殿外的守卫哪里见过这般无礼肆意的少年郎?未经传报一来就直接对门上手,还全然无视两边乌泱泱的护卫。
这完全就是来砸场子的!
只是这少年郎身份未明,又一身魔气盎然,眼皮眼下两点对应的痣显得他凉薄又嚣张,弯起眼眸笑起来的时候,眸中几乎写满了“你要怎么死”的阴森可怖。这谁敢阻止?
府上的护卫们一时间被震慑得不敢上前,他们连忙互相推搡着、喊人向宫殿内部通传消息。
獨伯本来又从阮逢年手中又捞了笔钱,心情大好,正在与幕僚们饮酒作乐。一听闻外头竟敢有人敢来他府上闹事,他当即砸了酒杯,怒气冲冲地直奔事发地而来。
他本是满面的怒容,在见到来者的时候,却忽而凝在了脸上。
怎么会是魔尊阮逢年?最近没有什么大事,阮逢年怎么会忽然来他府上?
獨伯眼眸闪过暗光。这阮逢年是他亲手养歪的,他自然是知道这个魔尊给自己养得心思单纯又简单,虽说看着行为恣肆点,却是好控制得很。他此次前来怕只是为着些平常事。
这样一想,獨伯刚刚紧绷起来的身子逐渐放松,脸上也堆积上了虚伪的笑容:“不知尊上莅临敝处有何事急需商议?”
阮逢年分明年纪比獨伯小上好几轮,气势却全然不输。
他抬眼看向獨伯,骨节分明的手从玉扃上离开,指尖的余韵似乎令得那脆弱的玉扃轻颤如蝶翼。阮逢年将手在獨伯眼前轻轻地挥了挥,那手白得诡异而晃眼。
“嗯?看出什么来了吗,伯父?”阮逢年的眼眸定定地盯着獨伯,瞳孔中的幽黑盯得人毛骨悚然。
獨伯本来就心中有鬼,一被阮逢年这样突然逼问,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只是他心理素质极好,面上语气竟无一丝不稳:“尊上这是何意?”
阮逢年左手抚着右手手腕,轻轻转动着右手,学着刚刚从水镜中看到的小螃蟹道:“您看,我的手上有钳子吗?”
钳子?这是什么意思?獨伯是个生性多疑之人,他脑中思绪转了三转。
“钳子”此物乃为伤人之利器,这小子可曾是在暗暗威胁警告于他?
阮逢年这时却忽而一笑,勾起的鲜红唇角显得他看起来面上戾气更重,眼眸中的瞳仁被那一转眸子瞪得吓人得很:“看不出来吗?我没钳(钱)了。还钳(钱)。”(试图做出小螃蟹撒娇卖萌可爱状)
姐姐发的小螃蟹图片是那样的可爱,讨起债来既委婉又不惹人厌。想来伯父也觉得他可爱吧?
只是他乌黑的瞳仁被淹没于白到显眼的眼白之中,两只学着螃蟹小钳子“嘎巴嘎巴”的手使得他小臂肌肉线条清晰有力,让他看上去比恶鬼还要可怖几分。
更吓人了,像开膛手。
獨伯给惊得浑身下意识一抖,细想之后额前不由得渗出细汗。他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提醒道:“尊上,今日我才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娘家侄儿找您借了些灵石金银。”
阮逢年极其疑惑地一掀眼皮:“这次借出的是这次的,我今天来讨要的是上次上上次和上上上次的。”
他这点账还是算得明白的。
他看向獨伯的眼中明晃晃地写着:所以呢?
阮逢年真的是这样想的,故而话音方罢,他还学着姜白表情包中的小螃蟹,试图对眼前的獨伯做出“QAQ”的面部表情——这使得他看起来更诡异凶残了。
看起来像变态杀人魔。
獨伯哪里知道阮逢年的小心思。他位于身前的手指摁在衣袖上,指节都摁得发白。阮逢年果然是在警告他。不过一些日子未见,这小子居然就学会了拐着弯说话杀鸡儆猴,而且还是在拿他开刀。
是谁教的?
可曾是他的动作太急躁,在阮逢年眼前露了端倪?
獨伯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他正想将先前借的钱含糊过去,却对上了阮逢年直勾勾的眼神。
这阮逢年是在是太反常了。獨伯到了嘴边的话一顿,陡然转了个弯:“因着我娘家侄子这事,我这府上最近属实困难,只是倘若尊上需要这笔钱,我这个当伯伯的定然会是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就算是借遍四周,也会将尊上这钱还上。”
獨伯伪装得情深意重,试图博一博自己在阮逢年心中的亲情分量。
阮逢年极少接触外界,被獨伯刻意养得容易被情感左右得要命。只是獨伯这点子虚假的亲情,如今撞上姜白的甜言蜜语,已经是完全不够看了。
他原先由着獨伯一回又一回的借钱,一是因着他根本没把钱放在心上,二则是为了从獨伯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亲情。
阮逢年从前觉得獨伯的嘘寒问暖就挺好的,可是现在……阮逢年将通讯水镜揣在自己的心口。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快到不能再快。他也不想这样子的,可是那个水镜里的姐姐喊他小甜甜欸!水镜里的姐姐还和他说喜欢他呢!
他的心中头一回产生了一种名为甜蜜的滋味,将獨伯的话语忽略了个彻底。
“都是我不好,都忽略尊上长大了,也是到了要用钱的时候。尊上您把我库里的灵石都搬空吧,不必顾及我的,我就算是腆着自己这张老脸四处借钱,也绝不会缺尊上您一厘一毫。”獨伯茶兮兮地说着。
阮逢年对着临术点了点头:“没听见獨伯的话吗?拿钱去吧。”
獨伯一梗。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打他的脸!他的心里难堪极了,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尾指轻颤得厉害。
府中幕僚见了獨伯的神情,脚下迈前一步。獨伯一个眼神,又将他逼了回去。
临术得了令,迅速挥了挥手,找人来搬这獨伯府上的钱财。
随着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灵石被从府上抬出,獨伯心都在滴血。他隐忍着心中的耻辱,垂首藏住自己内心此起彼伏的卧薪尝胆大戏。
而阮逢年看着从獨伯府中运出的一箱又一箱物华天宝,心中对獨伯从自己私库中借走的东西总算是有了直观的了解体会。那些或是耀眼异常或是晶莹剔透的宝物直冲阮逢年眼底,令得他被冲击得不由得愣了神。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姐姐说“钱是很重要的东西”。
阮逢年忍不住给姜白发道:「姐姐姐姐,我将先前在我伯父那里的债都讨回来啦!(猫猫转圈.gif)」
开心几乎是溢出水镜。
紧接着姜白的水镜又是“叮咚”一响:【您的个人账户“十八岁绝情寡妇”到账伍.佰.万.灵.石。】
短短半天内入账一千万灵石的姜白一懵:「这么迅速?」
不、不对,阮阮这小姑娘怎么又在给她转钱?她真的去把先前的债都要回来了?
姜白本来正在宋氏医馆看账单,此时却不由得手上一停,眼眸怔怔地看向通讯水镜。
这时水镜中阮阮又道:「多亏了姐姐教导我,我才能明白自己该怎么去做。姐姐说得对,钱是很重要的东西,并且升米恩斗米仇。当我把这些东西真真切切掌控在自己手里时,我终于是感受到了一种充实的满足感。」
阮逢年捧着自己的心口,他从没有任何一天像今天这样感到无比充实,心口就像是有东西要跳了出来,他都快要捂不住了。……这就是家的温暖吗?
「谢谢姐姐!姐姐最厉害了!」水镜中欢快得几乎是要溢出满屏粉粉嫩嫩的鲜花了。
姜白的喉咙里瞬间像是塞了棉絮。
小姑娘真的去把债要回来了?
姜白之前和阮阮说的话大多只是纸上谈兵的口嗨,她行为做事一向以谨慎为主,思考细致但也常常会顾虑过多。阮阮这事情若是换了她去面对,恐怕并不会处理得这般果断。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脾气挺软的小姑娘,行为做事居然比她干脆利落多了,就连讨债这种难事也敢于去做,并且还当真做成了,完全没有什么投鼠忌器。
小姑娘果断、肆意、明媚。
姜白捏着手中宋氏医馆的账单,上边大面积的支出用赤色标注,支出均是奢靡得铺张浪费在姜朗身上,鲜红得刺目,衬得她的手指虚弱而苍白。和水镜对面欢快得要命的阮阮一比,她简直像极了一朵即将枯死的花。
“姜姑娘,令弟下个月的支出约莫是……”一旁宋氏医馆的侍者正在给她念着一长串的账单。
“撤了。”姜白手指将账单妥帖地折起收起,忽而没头没尾道。
“姜姑娘?!令弟他……”侍者惊愕,下意识抬眸看了过去。
侍者只看到这个在她眼中一向柔弱温柔的少女轻轻抬手,右手指甲弹弄掉了她自己原先置于左肩的一缕鸦青色长发:“我说,把钱都撤了。”
姜白鼻梁上的那颗痣似乎更加显眼,衬得她弯起的眼眸都富有攻击性了,令得她的美貌熠熠生辉:“我没有什么弟弟,把这些钱都撤了吧。”
「不必言谢,最厉害的是阮阮,而不是姐姐。」姜白的指尖点掠过水镜。
升米恩斗米仇。她果然还是对姜朗太好了,好到让姜朗连她青云宗的入门弟子名额也敢顶替抢夺。她姜白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去?
想到这里,姜白看了看自己私库里的账户余额,然后翻开了自己存在通讯录中的一人:「在?我要买一个青云宗夫子名额。」
①原自故事“升米恩斗米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阮阮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