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林花木深 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初春的夜，不见星月，整个天空漆黑如墨，在凄如狼嚎的狂风中，偶尔有树枝被刮断的咔嚓声传来，远处的南月山好像一个张开大嘴，时刻准备吞噬一切的怪物，伫立在那里，蓄势待发。

南月山山脚下的小村庄在狂风中无所遁形，每所土块垒起来的房子都摇摇欲坠，屋顶上的茅草随风而去，在空中摇曳，很快屋顶上就光秃秃的只剩下了支持的树枝条和木板，还一上一下的点着头，似乎马上连这些都要被掀起来。整个小村庄在风的肆虐下臣服一般,没有任何动静，突然，小村庄中心唯一 一户青砖黛瓦房里一道火舌冲天而起，将夜空撕裂。呼喝声、叫骂声、求救声相继而出。让本来肃杀的夜热闹了起来。

大火在狂风的协助下，越烧越烈，隐隐有将周围的土房子都要一并消化的感觉，按理讲，这么大的火，应该全部人都去救火救人啊，然而，火起不久，一支由七八个壮汉组成的小队，举着火把，牵着狗，很快离开了村庄，向南月山搜寻而去。

远处的南月山上，一个瘦小的身躯，拖着叮叮当当的铁链跌跌撞撞的在树木杂草中蹒跚前进，他的脸又黑又小，顶着一头草窝般的乱发，身上的衣服看不出颜色，只觉得土扑扑的，只有那双灵动的眼睛和偶尔露出的白牙让这个瘦小的身躯有了一丝活着的气息，他的两只脚上没有穿鞋，脚腕上套着铁链，每走一步都发出叮当的声音，细细的手腕也套着同样的铁链，被他捏在手里，不顾一切的向前跑，被藤蔓绊倒了，不觉得痛，爬起来继续跑，脚上有铁链，步子迈不大，在小沟壑里摔倒了，依然爬起来继续跑，身上除了以前的各种青紫伤痕，又多了诸多刮擦伤痕，也浑然不觉，他急、他怕，他知道，如果再被抓回去，就真的会被打断腿，让他永远也跑不了。在极度恐惧之下的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支撑着他继续跑下去。

远处的犬吠声让他心惊胆战，更加绝望的是他已经能够看见一支支火把将他围逼到了这个散发着冰冷寒气的水潭边上，他停在这里，认真的看，认真的想，无论从哪个角度过去，都会被发现，每一个追寻者都比他厉害，都可以像拎小鸡一样的把他制服，同时他也筋疲力尽，手脚发抖，开始不听使唤。环顾四周，除了越来越近的火把，再也看不清别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牵动着嘴角的淤青，隐隐作痛，刺激着内心强烈的不甘，难道就这么结束了！呵呵，不结束又怎么样呢，曾经。。。曾经。。既然要结束了，曾经的事情不提也罢，就这样吧，他慢慢的向水潭里走去，任由冰冷的潭水一点一点的漫过他的膝盖，咦？这是什么？他摸到了手边长的比他还要高的芦苇，哈哈哈哈哈，真是天不亡我！回头，再看那些闪动的火把时，身上好像又注入了新的力量。。。。。。

举着火把追寻的壮汉有八个，短衣束裤打扮，虽然不像有功夫的样子，但是各个精壮有力，配着刀剑，背着弯弓，随行的两条大狗向着水潭的方向狂吠，他们立刻向水潭包抄过去，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抓人的样子。大狗奔到潭边，好像失去了方向，东嗅嗅，西嗅嗅，最后向着水叫。领头的汉子一路包抄到水潭，却没有看见人影，再看看狗的反应，马上知道了，人肯定在这里。

“老八，给老子喊话，让那兔崽子赶紧出来，老子累了”，“是，老大”叫老八的矮汉子赶紧应着，开始喊

“小子，你现在出来，老大心慈饶你一条小命，就凭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把你大卸八块都轻了，赶紧的，趁老大心情好！”

“小子，水潭里多冷啊，再不出来，就算老大不和你计较，你也没命了，识相点，赶紧的！”

“小子，这南月山里面野兽不少，我们老大不是抓你，那是救你，再不出来，我们就走了，留下你喂狼！”

任凭老八左喊右喊，除了风声、水声、老八的回声和火把燃烧的哔啵声，再无反应，好像一个大活人消失了一般。

“老大，难道咱们找错了？今天的风这么大，会不会弄错了？“其余的汉子开始疑惑起来，”就算在水里，这么长时间，他也坚持不住早淹死，漂上来了吧？“

“不会”领头的汉子看着水潭边比他们还要高的大片芦苇沉声说道，“来啊，给我把这些芦苇统统烧掉，我就不信你不出来，跟老子斗，你还嫩了点。哼！”

“是！”几个汉子从芦苇边上不同方向开始防火，很快岸边的芦苇着了起来，滚着潮湿泛起的黑烟，熊熊烈火将水潭照的清清楚楚，犹如白昼。

“老大“一个汉子面色难看的问：”现在怎么办，这小子不会让我们烧死了吧？“

另一个汉子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咱们回去怎么交代？张牧州可让我们留活的啊，我就不明白了，一个浑身屎尿味的脏小子到底有什么价值。“

领头的汉子神色不豫的看着印着火光的水面，看了半天，皱着眉头说：这小子，趁着今天刮大风，把厨房的油点了，想让咱们救火不能逮他，我偏要逮他，趁着大风狗儿闻不到他，我偏带两只狗闻他。之前逃了2次，挨了那么多打，现在还能这样逃，是个有脑子，有狠劲的，我倒希望他死了，他若是真的死了，咱们就安全了，那张牧州的活，咱们完成了，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子，就说路上遭了病，死了，还安生。这么一趟趟的逮人，他不烦，老子都烦了，死了才好，大家看着点，如果从边上上来了，给他个痛快。“他眼中的狠辣一闪而过，心里想着：老子什么人没杀过，还差你个小子。张牧州算什么东西，要是敢不认账，老子依然弄死你！

几个人站在水潭边，一直看着大火快要熄灭，才一起离开，水面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即将燃尽的芦苇散发着草木灰的味道。片刻之后，八个黑影如鬼魅一般轻手轻脚的又回到了水潭边，“老大，看来这小子真的完蛋了，你可以放心了”老八谄笑着看着领头的汉子。

“嗯，现在回去休息，明天过来收尸，估计明天尸体就浮上来了”领头撇撇嘴，“真是麻烦，以后这样的活，不接了，走！”一行人点起火把，向山下走去。

又是片刻之后，水潭略靠中心半截露在水面上的芦苇杆轻轻的动了，缓缓浮起半个脑袋，露出一个白皙的额头，因为在水里泡的时间过长，都有点肿了，下面一双黑眸警惕的观察着水潭周围，确定毫无动静之后，整个人才慢慢的向水潭边上有山崖的那边游过去，靠在山崖边上，再次确定没人蹲守之后，向岸边游去。

出了水，之前在水里长时间的浸泡已经让他的嘴唇冻的发紫脸发青，现在湿漉漉的衣服被风一吹，就更冷了，连手脚都僵硬起来，不断的发抖。可是他现在心中一片火热，他终于逃出来了！哪怕死在外面也不能再被抓回去了！他咬紧牙关，双手抓紧腕上的铁链，仿佛要把铁链捏断似的，努力的抬起一只脚，却因为浑身的哆嗦使不出力气，他不断的安慰自己，动起来，动起来就不冷了。抬起来，脚抬起来就能走了，一次次，使劲到面目都狰狞了，他终于开始走起来，乃至跑了起来。他知道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赶天亮前到南月山的另一边，这样那些人一边要处理房子被烧掉以后的事情，一边再追他就没有那个精力了。只要到山的那一边。

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大风刮的好，山中奔走一夜居然都未曾遇见一个猛兽之类。天边曙光乍现，丝丝光亮渗入密林，风儿好似忽然停了，鸟儿们活泛起来了，叽叽喳喳的上蹿下跳，东边泛红，太阳不情不愿的一点点的探出了脸，金色的光芒让幽深的南月山多了那么些生气。此时的他脚上血迹斑斑，一步一步的往前挪，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在沉重的铁链挂靠下已经抬不起来了，他看着脚下厚厚的落叶，好想就这样躺下去，不管不顾的睡一会，哪怕一会会都好。但是他知道，如果躺下去，不管能不能醒来，万一遇见什么猛兽之类，他就交代在这里了，必须得找一个山洞之类的地方。慢慢挪啊挪，挪向山边，一直挪到正午，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小洞洞，大约两米多深，洞口也就不到一米高，弯着腰可以爬进去。洞口附近长满了野生枸杞，朱红色的小果果喜庆的挂满矮灌木的枝头，远远看去红红绿绿，甚是可人，对于饿了一天一夜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他耷拉着眼皮强忍着困倦，一个一个的把小指尖大小的枸杞塞进嘴里，不断的摘不断的塞，等他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他用手腕上的铁链弄断了大把的带刺灌木，然后钻进了山洞，把带刺灌木堵在了洞口，刚刚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梦中,靖南侯府门口，那个身着翠绿小袄，鹅黄百褶裙，莲花福鱼云底鞋的小姑娘脆生生的喊着：“娘，我回来啦”步履摇曳的向着门里面站着的温婉贵妇快步跑去，一头扑进她的怀里，享受着贵妇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那轻抚的感觉柔柔的，麻麻的，好想整个身体都窝在贵妇的怀里不起来。小姑娘抬起头，想看娘的脸，却发现，眼前呈现出领头汉子一脸的横肉，他咬着一边的后槽牙，歪着嘴笑着拉起小姑娘手上的铁链，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继续跑啊！”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掐住了小姑娘的脖子，一点点的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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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