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无限好 第31章 31

第二天，俞樾一个人从医院回家。她还在想中午做什么好吃的补补身子，就看见那个男人站在小区楼下。

十几年了，那个男人在自己老婆不堪家暴离家出走后，又重新娶了个女人，又生了三个女儿。他一辈子的愿望就是要个儿子，可直到现在这个愿望还没实现。俞樾想，这或许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谁让他打老婆孩子。

她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拉链拉到脖子上，假装没看见，往里进。经过那个男人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他眼中的犹豫。俞樾镇定自若地从他面前经过，飞也似地逃到家里。

她不想看见那个男人，他是噩梦。

她还没喘过气，听见敲门声。

“樾樾，我是爸爸。”外面那个男人说，“我知道你在家里。”他一直敲门，不停地说话。

俞樾听见他对邻居说来看女儿，她没办法，强忍着恶心打开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那个男人明显愣了愣，有些惊讶，或者说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很快组织好语言，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樾樾，我就知道刚才那个人是你。”

俞樾没说话。

“樾樾，爸爸早就想来看你了，这不刚知道你在这边工作就赶过来了。”那个男人说，“爸爸现在在江城的一个工地上干活，你妈，哦，你阿姨也在。”

阿姨，呵，他不提，俞樾还想不起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要不是她折磨虐待爷爷奶奶，他们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去世了。昨天在医院都没怎么休息好，她有点站不住了，可又不想让那个男人看见。

“有事？”

“没没，没事，就是来看看，看看你。”

“看到了？”俞樾挡在门口，“可以走了。”

“哦，那，我走了。”那个男人踮起脚想往屋内瞅，见俞樾脸色不好，又悻悻地转身。

看着人走后，俞樾砰地用力将门关上。她瘫软地靠在门上，眼泪无声落下。以前，她想爸爸妈妈的时候，总是见不到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个地送上门来。她擦干眼泪，冷呵一声，回到卧室躺下。

她想爷爷奶奶，想的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床单被子都湿透了。她也想柳江源，想如果他在就好了。她就在这无尽的思念中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昏睡过去。

或许是上天眷顾，又或者是心有灵犀，柳江源凌晨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他开门，闻到熟悉的味道，摸到卧室，看见俞樾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他凑过去抚摸她的脸，感觉湿湿的，又摸了摸枕头，也是湿湿的。柳江源心里一疼，知道她应该是哭了很久。他很惭愧，在俞樾受伤难过的时候，没有陪在她身边。他将人紧紧搂在怀中。

柳江源就这样靠在床头坐了一夜。

俞樾醒来后发现他在，惊讶得嘴巴长得老大，“柳江源，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柳江源学她说话，故意加个“啊”。他伸手替她整理睡乱的头发，“难道你不想我？”

俞樾摇头，“想。”

她从不隐瞒对柳江源的真情实感。

“这就对了，樾樾，我也想你。”柳江源伸手刮她的小鼻子，“出差的那几天，我满脑子都是你。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你跟我一起来就好了。”

她昨夜睡得好，又是刚醒过来，原就白皙的肌肤经过一个夜晚的休养，此刻更是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柳江源爱不释手，摸着她的小脸蛋，“我的樾樾昨天晚上怎么了，哭了那么长时间。”

俞樾摇摇头，“没有啊，就是想你了，想你想的心口疼。”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千疮百孔，也不想他因为同情对喜欢自己多一分。她想要纯粹的爱，是因为她这个人才有的爱。她故意摸摸胸口的位置，做出夸张的表情。

柳江源知她不会说，她这个小女孩就是喜欢一个人抗。遇到困难自己解决，遇到委屈自己消化，遇到难过自己躲起来哭。他知道这是现在很多九零后孩子的性格，可他还是想听她说遇到的困难和麻烦。他想让俞樾知道，他，柳江源是她永远的依靠。

“是不是何鑫和刘婷婷欺负你了？”柳江源试探着问，循序渐进。他之前去看过几次展览，平日里又经常听她提起过这两个同事，多少有些印象。

俞樾立刻摇头，她不想像蒋山那样，她不想他因为自己的私事，动用手中的权利。她不想给他惹麻烦，也不想他为难。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你了。”俞樾撒娇，往柳江源怀里蹭了蹭。

柳江源心里一暖，将人又抱了抱。

“哎，我跟你说个事。”俞樾想起李若晴，“我们单位年前新招了一个同事，你猜是谁，你肯定猜不到。”

柳江源问是谁？

“李若晴，从山东来的，就在西安出差的时候，碰见的。”

“她怎么从山东跑到这里来，是有人吸引她？”柳江源有些好奇。

额，俞樾不想说了。闷着头，“该起床啦，要上班。”

柳江源估计她是想到不开心的事情了，也不勉强，抱着不让人动。“樾樾，我们什么时候能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俞樾被他这认真的样子弄得有些紧张，又想笑，“干嘛要日日夜夜在一起，整天对着我这张脸，你不会厌烦啊。”

柳江源摇头，“怎么会，我喜欢还来不及。”过了会突然说，“你是不是觉得厌烦了，整天对着我这张老脸。我比你大14岁，等我老了，你还年轻，你是不是会厌烦。”

这是他们第一次认真讨论年龄这个问题，以前俞樾也想过。14岁的差距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再过十年，柳江源五十多了，俞樾三十多，他们之间永远都会有14年的差距。在俞樾还未出生的14年中，柳江源来到这个世上、长大、上了小学、初中、迈入高中的门槛。

俞樾笑着摇头，“你还记的叶芝的那首诗吗？”她躺在柳江源腿上，默默朗诵：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惟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柳江源的心随着她温柔缠绵的声音跳动，他第一次体会到爱情神秘莫测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这么多年的生活都浪费了。他疲于工作，疲于应付家庭，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真的要起来啦，再不起来就要迟到啦。”俞樾红着脸从床上跳起来，“你今天不上班？”

柳江源摇头，“当然要上班。”他也跟着到卫生间，“坐我的车去单位吧。”他看着镜子里的俞樾问。

嗯？俞樾有些不敢相信，市政府和单位确实是前后挨着，可，要是就这样明目张胆地从市长车里下来，被其他人看见了，再说市政府前面那么多特警，还有保安，哦，还有司机。她摇头，“不要。”

“坐吧。”柳江源坚持，“今天是我自己开车。”

俞樾犹豫再三，她虽然一直都很想通柳江源过正常情侣的生活，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一起吃饭······可是因为她们的关系和他的身份，她知道不能有这些要求。她看着镜子中柳江源的表情，十分坚定，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下楼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了，还有三十分钟。俞樾着急去单位，柳江源却将车开到一家早餐店。那是一家很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早餐店，门口有很多人排队，屋里也挤满了人。柳江源好像一点也不怕，牵着俞樾的手走到老板娘面前，“老板，来两碗豆浆，一屉小笼包，再来一份鸡蛋煎饼。”他付了钱，拉着俞樾走进店里，前面有人刚走，他们就在那里坐下。

俞樾一直都胆战心惊，她担心被人认出来，害怕被人发现，她低着头，拉低帽子。她想不明白，一向谨慎的柳江源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甚至有些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在外人面前出丑。她别着头，不开心。

“我上学那会儿，这家店就在了。那时候家里穷，没钱吃饭，他们家便宜，我就天天来吃。等到毕业了，要走了才知道，他们是看我没钱才故意卖的便宜。”

柳江源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面无波澜，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是俞樾知道他心中那种无法言说的苦痛，她感同身受。

这个故事的结局柳江源没有告诉俞樾，后来他参加工作了，天天来这里吃早饭。再后来，他做了李国强的女婿，只来过一次就再也没来了。曾经，他也想要一个幸福的家，想要一个能够同甘共苦、心有灵犀的爱人，可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李静文永远不会懂。再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这些想法逐渐在日复一日的无理取闹中被消磨殆尽。

老板娘端上来豆浆和煎饼，看了俞樾一眼，又忙活去了。

柳江源让她尝尝，“这里的豆浆清甜爽口，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俞樾喝了一口，嗯，的确，好像是和之前喝的有些不同，她很好奇，“有什么独家秘方？”

柳江源摇头，“应该没有，不过他们都是手工磨制的，如果要说有，那也只是比其他人多用了心。”

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情深义重，俞樾忍不住想笑，“没想到你对美食，好像还有些研究。”

柳江源也跟着笑，他笑得真好看，像天边的朝霞，热情蓬勃，光芒四射。俞樾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她想，这一刻的柳江源应该是真的放下了那些权利斗争、钱财铜臭的。

终于全部修改好，今天开始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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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