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无限好 第29章 29

何鑫最近在单位里很低调，无论其他几个女同事聊什么八卦，她都不插嘴，这很不符合她的性格，俞樾觉得有些奇怪。她想，如果是单纯地要和钟斯年订婚，如果是因为要做钟氏企业的少奶奶，倒也没必要这般谨言慎行。她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她试图从何鑫那里打听点什么，可何鑫根本不给她机会。无论吃饭还是工作，都不愿意和她一起。而且马上要放春节假了，俞樾忙着做展览最后的收尾工作，就把这件事忘了。

等她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除夕夜。今年因为要陪着柳江源，她哪里也没去，市里照旧为没能回家过年的同事们举办了除夕宴。同期入职的也有几个小伙伴们没有回家，俞樾同大家一起在市政府食堂里过新年。

估计是政府的安排，工会组织活动很用心。不仅安排包饺子，还让大家自己写春联。俞樾的毛笔字一塌糊涂，她就去和几个女同志一起包饺子。正包着，组织活动的工会负责人过来告诉大家，说柳市长来看望各位同事，给大家送节日祝福。俞樾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她之前还在想过年这几天应该是没机会见到柳江源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陈磊在一旁边鼓掌边说，“去年柳市长也来了，当时你不在。”

俞樾想起去年春节，就是除夕晚上，她一个人坐飞机去了海南。当时她是去海南散心，想借着出去游玩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想通一些问题。谁知道问题没想通，还错过了这么珍贵的机会。她想，那天若是自己在，或许现在，她和柳江源之间，也有可能更进一步了。她窃喜着，挤在人堆里，看柳江源如众星捧月，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踱步进来。

柳江源看了一眼整个食堂，在旁边角落里瞥见了俞樾。今天这仪式原是个副市长来就足够，可他却说要亲自去慰问辛苦的同志们，其实主要目的是为了看一眼俞樾——他日思夜想的人。

俞樾见他一直看着自己，担心被人发现，也跟着大伙一起鼓掌。

柳江源微笑着，一如既往。他在食堂走了一圈，查看了工会准备的食材，又问了负责人一些与活动有关的事情，然后走到俞樾身边。领导视察，必定会安排人问答。记者们会意，立刻涌上前来，将镜头对准俞樾。

柳江源问，“这位同志，你为什么留在江城过年？”

俞樾紧张极了，红着脸，“因为江城就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亲朋好友。”

大家对她这个回答都很满意，纷纷鼓掌，只有柳江源心里清楚她话中的感情。她是在说，江城有她思念的人，只要那个人在，江城就是她的家。柳江源想起俞樾曾经说过的身世，想她自上大学后就独自一人在这世间闯荡的辛酸过往，他不动声色的表情背后，隐藏着对她深深的爱意和抱歉。

柳江源接下来又问了其他几个人一些问题，后来还参加了包饺子活动，到七点多钟才离开市政府准备回家。自结婚以来，十五年了，每一年都是在岳父家中过的。这似乎是柳家和李家不言而喻的传统。从市政府回来后，柳江源直接去了城中心岳父家中，李国强早已经等在书房内。他抬手敲门，喊了声“爸。”

“进来。”

李家的书房很大，比俞樾的家还大，里面全是黄花梨木的中式家具，正对着门的是书桌，书桌后是整面墙壁的樱桃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柳江源转头，在阳台前的茶案那里看见了李国强。

“爸。”就算他再不堪，再使权弄计，念及他的提携之恩，柳江源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静文说你要和她离婚。”叱咤官场几十年，即使是退休了，李国强还是一向喜欢开门见山。

柳江源点头，“我同她提过，她一直不同意，我希望您能劝劝她，我们没必要，弄得两败俱伤。”

“小子，你也知道两败俱伤。”李国强沏了杯茶，“只要你不离婚，你在外面有几个女人，我们李家都不追究。”他不说什么大道理，也不绕弯子。这是柳江源更想同他交流的原因之一。

柳江源笑，还真是父女，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早就恨透了官场的权力斗争，也不屑像其他人一样为了维持面子上的荣誉而不管内里的千苍百孔。也可以说，从农村出身的柳江源，最讨厌的就是虚伪。

“爸，今天是除夕，我不想家宅不宁。”柳江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往外走，“婚是肯定要离的，还烦请你告诉静文，不要再试图调查跟踪查我，否则别怪我不讲这十几年的夫妻情分。”

听他这样说，李国强恨铁不成钢。他在江城做市长这么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原想着女儿也好，至少人们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可他这个女儿，不仅不贴心，还惹出一堆麻烦。从高中时候就不好好学习，整日在外面和一帮流氓混在一起。到后来好不容易高中毕业，他又托人将她送到大学里，谁知道还没毕业就怀了孕。往事不堪回首，李国强越想越生气，差点没憋过气来。

除夕家宴，柳江源不在，李家人围坐在一起，个个都没有胃口。李静文盘算好的，这么多年柳江源对父亲是惟命是从，如果父亲出面，他应该会考虑离婚的事情，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结果。她哭着不肯同意离婚，李国强也只能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柳江源的儿子，李家的宝贝，十五岁的高中生李智南坐在外婆身边，看着眼前这一摊子，话都不想讲。爸妈之间出了问题，他早就察觉到了。从几个月前开始，或者说从他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父母和同学的父母不一样。他姓李，不姓柳；爸爸和妈妈一个睡楼上书房，一个睡楼下客房；爸爸从来没去参加过他的家长会，他甚至很少在家里看见爸爸；家里的事情大部分是外公说了算，余下的都是妈妈做主；他甚至连爷爷奶奶都没见过······他早就想到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小刘放假了，柳江源自己开车到办公室。说来也可笑，他堂堂一市之长，竟然连个房产都没有。不想回那个家的时候，就只能在办公室里凑合。好在办公室里还有个休息室，可以让他稍微放松放松。

市里工会组织的除夕宴在十点多钟结束，俞樾正准备和大家一起打车回家，她抬头看了眼柳江源的办公室，突然发现那里灯竟然亮着。她想，柳江源刚才不是回家了？难道他又回来了？她谎称有东西忘了要回去拿，让他们几个先打车回去。夜晚冷飕飕的，大家急着回去蹲被窝，也就没多想，叮嘱她两句就都散了。俞樾蹑手蹑脚地往三楼去，见门虚掩着，悄悄推开探头进去看了眼。

柳江源正在看秘书下班前交上来的新年贺词，听见动静抬头见是俞樾，“活动结束了？”他笑着问。

俞樾走到办公桌后，趴在他肩上，“是啊，你不在，实在是没趣的很。”

“这么多人一起过除夕，怎么会无趣。”柳江源将人捞下来，转到怀里，“我刚参加工作那会，也参加过市里组织的除夕宴活动。”

俞樾疑惑着看他，“这不是给外地的同事们准备的，你一个土生土长的江城人，为什么也去参加。”

柳江源叹了口气，“那会我刚调到市政府，市长邀请我去他家吃饭，我家又在乡下，一来一回太麻烦，索性就申请做志愿者，留下来了。”

俞樾笑，“是不是和今天晚上的那些志愿者一样，我看他们都可难过了，肯定都想回家过年，结果就因为领导的一句话回不去。”她说完抬头看柳江源，“你当时是不是也很难过？”

柳江源点头，俞樾的关注点和旁人总是不一样。若是其他人听他说这些话，肯定要问市长为什么要请你去他家吃饭？是哪个市长？还有人会说你当时就这么厉害了，怪不得。也只有她，只有她会关心他难不难过，想不想回家。柳江源低头吻住她的红唇，这也是俞樾最难能可贵的地方。

俞樾被他吻得有些呼吸不畅，努力挣扎着脱开，小心翼翼地趴在他耳边问，“这里有没有监控？刚才我们那样会不会被拍下来？”她记得像市政府这样的政府机关，监控系统都是一流的。听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发现。

柳江源笑，这小丫头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堂堂市政府怎么可能没有监控，“当然有了，这里面每个角落都布满监控，就你刚刚进来都被拍下来了。”

俞樾一个鲤鱼打挺从他怀里跳起来，“那怎么办？都被拍下来了，怎么办？唉，我干嘛要来找你啊？怎么办啊，柳江源。”

柳江源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就想笑，这丫头总是紧张，面对镜头的时候紧张，被歹徒劫持的时候紧张，被人表白的时候紧张，接吻的时候紧张，就连在床上，也紧张得不行。可他偏偏喜欢她这个样子，偏偏就喜欢她在人面前一幅冷若冰山在他面前却热情似火的样子。

“你快说话啊，柳江源，怎么办？”俞樾急得要往外跑，“我还是回去算了，我不能给你添麻烦啊。”

柳江源起身走过去将她拉回办公椅，打开电脑。俞樾睁大了眼睛，她刚才猫着腰小心翼翼从外面进来的画面正在电脑上播放。“额，你刚才都看见我来了，那你怎么还像不知道一样。柳江源，你好坏。”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柳江源按了一下鼠标，画面不见了。

“什么情况？你怎么弄的？”俞樾难以置信，这这这，市长的权利也太大了吧。

“我以前是学计算机的，整个市政府的监控系统，还是我当年带人设计部署的。”柳江源轻描淡写。

“额，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害我白担心一场。”俞樾有些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我这也是第一次，为了你，破例。”柳江源将人搂在怀里，“樾樾，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想明年的今天，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一起守岁，迎接新年。”

俞樾眼眶红红的，“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听见了吗，再也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好不好？”

柳江源点头，没办法，他最受不了小丫头红着眼睛求他的样子。

“我以后再也擅自过来给你添麻烦了，真的，我以后再也不来了。”俞樾揉着眼睛哭着保证。

柳江源心痛，这是他的小女人，一心一意为了他，甘愿忍受孤独寂寞和漫漫长夜，不奢求钱财权势的女人。他柳江源何德何能，遇上这样的人，真是三生有幸。

俞樾擦干眼泪，坐在他的怀里，“柳江源，看，快到十二点了，今天，今天我们就可以一起守岁，迎接新年了。”

柳江源心头一热，将人拥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