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清从他身上起来后舔了舔嘴角,恍惚间莫辰猛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对符清说过的话。
——“咬嘴唇不是惩罚,这是奖励。”
宅邸外,等着补刀的“流寇”们看着变异植株把他们引进去之后屋里没有传出任何打斗的声响,压下心中的疑虑,将情况上报给了上级。
“你是说那些该死的变异植株没有攻击他们?”男人的声音透过断断续续的星网传递过来,有些许失真。
“是的,不仅如此还主动让道。”
光脑另一头沉默片刻后,猛然爆发了一阵大笑。
“给我看住他们了,时不时地找些麻烦,”滋滋的电流声也挡不住言语中的恶意:“我倒要看看,他能嘴硬到何时。”
“最后一颗清洁能源,只能属于帝国。”
屋子内,在变异植物的帮助下,凌乱破败的房子很快就恢复了整洁,符清将红着脑袋的莫辰推到墙边,抬手就去解他的衣服。
“哎哎!你干什么!”
莫辰一把按住她作乱的手,呼吸急促,视线带着躲闪,脸色更是瞬间爆红。
符清有些烦躁,她只不过是想拿到那个种子,这人怎么一直在阻止她。
语气不禁带上了些暴躁。
“起开!”
擦啦——
一个用力,板正的上衣瞬间咧开,莫辰精壮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在他羞愤的目光中,符清扭头捡起散落在地的衣服碎片,专心致志地翻找起来。
莫辰双眼紧闭,等着符清接下来的动作,但回应他的只有从窗外吹进来的凉风,以及身旁藤蔓好奇的戳弄。
藤蔓戳了一下硬邦邦的肌肉,像是觉得没有意思,扭身卷起地上的抹布接着做清洁,独留莫辰这个黄花少男裸着上半身盯着符清在撕下来的衣服里来回地翻找。
“你在找什么?”怎么都不看我。
声音略显幽怨,似是有些委屈。
把人扒了晾在这里算是什么意思?
符清没理他,小心翼翼地从胸口处的衣服布料上扣下一颗种子,扭头冲莫辰展颜一笑。
“是种子。”
莫辰看着那棵由于爆炸时巨大的冲击力嵌在自己衣服布料里的种子,崩坏的精神力隐隐又再次暴走的趋势。
痛,头好痛。
他痛苦地抱着头,被刻意忽视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
漫山遍野的葱翠在见到帝**队的身影时发出暴躁的摩擦声,像是在咒骂。
编号为G-715的废星在前几个月的例行检测中意外地发现其具有极高的生物活性,得知消息的帝国高层大喜过望。
“可以把这上面的生物和植物全部铲除,处理成汁液加入营养液的制造。”
“这样旺盛的生物活性足以带来万亿级的利润。”
“铲除后的荒星可以用来建造一些污染性大的工厂,保证公民的健康的同时还能提高燃油和能源的产量。”
“……”
高层的争论还在持续着,但毫无疑问,不管最后是什么方案,这个行星终将在谈判桌上变成一打打白花花的钞票。
生意,利益,扭曲的道义。
但最终,开垦荒星的任务落在了莫辰的头上。
说得好听,是开垦,但实际交给自己的任务跟古书上记载的“蝗虫过境”没什么两样。
推脱不掉,只好领队出发,在这之后,就是深深烙在记忆深处的那大片葱郁。
在队伍驻扎勘探地形期间,这些自然造物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巨大的冲击。
没有倒刺的柔软草坪,散发甜蜜芳香的花朵,清澈甘冽的山泉……
所有的一切美好地像是幻梦,愈发衬托出他所生长的土地的血腥肮脏。
“莫上将,咱们真的要彻底破坏这里吗?”
“再等等。”他听到自己艰涩开口。
领命前来的军队此刻都默契地装傻充愣,在这个世外桃源驻扎了下来,他们第一次知道了原来兔子可以没有尖锐的獠牙,原来动物的毛发可以是毛茸茸的,而不是坚硬的像是一根根钢针。
毫无例外,每个人都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里,尤其是莫辰。
从一开始的拖住帝国,到后来的尝试进行协商,再到最后做下守护这里的决定,总共也只用了不到一周的事件。
三天后,帝国的军队再次光临。
之后的记忆不甚清晰,只有最后昏迷前的爆破声震耳欲聋地在他的灵魂上留下烙印。
醒来后他便再也不是所谓的“帝国之光”,而是被多方针对,喊打喊杀的“罪人”。
赖以生存的精神力也莫名其妙地崩坏,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沦落为现在这副模样。
这副被人扒光晾在一边的模样。
莫辰忽然感觉鼻头轻微发酸,他不明白,自己的身材真的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有的人承受着难耐的痛苦,但脑子里还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符清喜滋滋地将种子收了起来,扭头发现了坐在轮椅上眼眶红红身体还微微颤抖的莫辰。
而当那略带幽怨,湿漉漉的眼神朝她望来的时候,符清恍惚间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砰砰,砰砰
是花开还是心跳。
像之前她度过的每个清晨那样,在万物复苏的声音中醒来,回味着那甜甜的梦。
她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俯身印上了那个滋味还不错的唇瓣,与之前张嘴咬上去不同,这次她收起了自己的牙,懵懂且认真地感受这柔软的温度。
泪水再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莫辰睁大双眼,眼前的世界却水色激荡。
他的大脑混乱极了,乱窜的精神力不断地刺激他的身心,然而他只想抓住眼前的这片刻温存。
疼痛刺入脑髓,无数记忆破裂后无序地搅合在一起,他看到浑身是血的自己跪倒在一个破败的寺庙,空荡的供桌上坐着个眉目柔和满面慈悲的神像。
祂眸子低垂,似是怜惜,又是不解。
他看到自己拖着身子费力地爬向供台,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颤抖地抬手,放上一颗沾了血色,饱满红润的苹果。
“弗洛琳达——”
“求您……”
泪眼朦胧间,他好似再次看到了那低垂的眉眼。
“你哭了。”
符清直起身子,抬手轻轻拂去男人脸上的泪痕。
没有人予以回应。
她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破烂的碎衣服给莫辰盖着肚子,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累了就睡一会吧。”
符清神色平淡地连人带轮椅一口气扛上了二楼,感受着昏迷的莫辰周身气息逐渐转为平淡,悠悠地叹了口气。
“真是脆弱呢。”
符清胡乱地把被子堆他身上,拿着种子开开心心地下楼,冲进厨房翻出了个勺子当铲子开始松土。
“这土有点脏啊。”
她搓了搓微微泛着彩色油光的泥土,凑近鼻子闻了闻 ,立马嫌弃地推远。
“好复杂的味道。”
身边的藤蔓赞同地摇了摇枝叶,双方对这高度污染的土质,意见达到了高度一致。
“在这种泥土里生活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们了。”目光怜惜地扫过周围的植株,符清抬手释放出一些绿色的光点,很快就在空气中消散。
接过藤蔓递过来的碗,她装了一整碗的泥土回到了屋内。
“醒了看不到我他会害怕的。”
她哒哒地跑回了房间,在被子堆里扒出了被闷地脸色泛红的莫辰。
如果眼角能有些泪花就更完美了。
符清回味着刚才在楼下看到的美景,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轻微的弧度。
好像每次在触碰嘴巴的时候他都会发出一些很有趣的动静。
发出的声音好听,通红的脸蛋配上要落未落的泪珠也好看。
她喜欢。
手指落在柔软的唇上,符清眯着眼睛轻轻揉了揉。
“很可爱的开关。”
符清沉溺于这柔软的触感,来来回回地揉捏碾压,苍白的唇色被玩弄地透着鲜艳的血色。
莫辰甫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符清笑眯眯地弯腰揉搓自己的嘴唇,以及自己肚子上堆成小山的被子。
“符清?”
他不确定地开口,由于刚刚苏醒,嗓音还有些沙哑。
“你这是……”
莫辰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在他刚想询问现在的情况时,属于高级军人敏锐的直觉让他头皮发麻,猛地拉下半撑在自己身上的符清,腰部发力,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嘭!”
能源弹擦肩而过,床侧的衣柜瞬间四分五裂,莫辰感受到熟悉的热流顺着肩膀滑下。
他抬手捂上了符清的眼睛,顺着被打碎的窗户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下意识地,他抱着怀里的符清翻滚下床,而下一瞬间,他们原本躺着的地方被能源枪打成了筛子。
焦黑的洞口散发还出难闻的味道。
莫辰狼狈地栽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给符清做了个很好的缓冲。
他的双腿怪异地瘫着,尖锐的衣柜碎片在他的身上划出很多可怖的伤口,溢出的鲜血与被能源弹的余威刺出的血流交融,在地上积聚起浅浅的一滩。
莫辰抬头,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不知名的黑点,疯狂地驱动自己那本就崩坏,狂暴不堪的精神力。
3S级的精神力已经具有凝成实质的能力。
死寂的流放之地忽然出现风的痕迹,一股股细微的流动的空气汇聚在一起,拧成一股相当霸道的气流,自这个破败的小院出发,狂暴地向周围席卷而去。
找到偷袭者后,大股大股的风分化成细小的支流,毫无阻碍地钻进偷袭者的耳朵,鼻腔,嘴巴,而在此之后恢复了它凶残的本质,澎湃的精神力在偷袭者的体内炸开,顷刻间,血肉模糊。
那堆碎肉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早就等待已久的变异动植物啃食殆尽。
但这远远没有结束,旗开得胜的狂风带着同归于尽的意志疯狂地向周边扩散。
一个,两个,三个……
最后一滴血肉被吞噬后,散落的先进兵器与贴身存放的胸牌昭示着他们的身份——银鬃侍卫。
效忠于帝国皇室的精英队伍。
符清拿开死死挡住自己眼睛的手,看着因为她视线的停留愈发颤抖的身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覆上莫辰泛着血丝的双眼。
“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
小心地避开伤口,符清将浑身是血的男人拥入怀中,拍打着他的脊背,温声哼起了久远的歌谣。
空灵的声音带着蓬勃的生机婉转入耳,覆盖着眼睛的手心也缓缓涌出绿色的光,细细地安抚这崩坏暴乱的精神力。
怀中躯体的颤抖逐渐变得轻缓,窗外无序肆虐的狂风骤然消散。
【天地中万物生灵在泅渡,找寻着,这春风归何处】
干燥的手心被扫过的睫毛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随后就是一片濡湿。
“你的眼泪很好看,会让我想起花间的露珠。”
符清突然开口。
“带着清甜的花香,轻轻嘬上一口就会开心好久。”
她自顾自地回忆着,透过层层迷雾捕捉到这些忽然跳出来的记忆碎片。
符清轻声说着,放下遮盖双眼的手掌,伸舌舔了舔手心的泪液,认真地看着莫辰那泛红的眼眶。
“但你的眼泪会让我难过,并且尝起来咸咸的有些发苦。”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因为没有花吗?”
她轻轻歪了歪头,懵懂地询问,却发现对面的男人更加怔愣。
没再多想,自顾自地摊开掌心,露出躺在掌心的那颗饱满的种子。
“如果没认错的话,这是矢车菊的种子。”
“我想找到合适的土壤,等它开花后,泪水是不是就会不那么苦涩。”
她认真地询问,但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莫辰沙哑开口。
“矢车菊……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