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礼颂 第16章 迷失之旅

虽然上午没做什么，但是叶琦川回去之后还是午睡了一会儿。起来后晚饭也用得很香。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很好，尤其是看到陆予淮的时候。

真的很喜欢和陆予淮待在一起的时间。

陆予淮是个太好的人。即便只是这样借着联姻的名头，靠近一点点，都能让她始终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

这种欢快她已经很久不曾体会到过了。

这可是她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

大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追求表白，但是不论对方多好多优秀，叶琦川始终没有任何感觉。

工作之后想要给她牵线搭桥的人就更多了，上司、同事、客户……但都被她婉言谢绝。

她曾经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一个人的生活当然很自在，但是如果能够实现多年的心愿，和年少时动心的人站在一起，不论是谁都会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吧。

饭后两个人还一起出去散步，直到回到房间，叶琦川才觉得自己今天的快乐有点超标了。

或许是成长环境的影响，她从小就忧患意识很强，甚少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快乐和悲伤都是淡淡的，这样可以保持长时间的理性，时刻保持警惕。

-

洗漱之后，刘管家敲门送上来一杯热牛奶，笑容可掬：

“先生让我为您准备的，房间里也已经点了助眠熏香。”

“我……”叶琦川刚想拒绝。

“加了糖的。”陆予淮不知道何时也出现在门口。

似乎也是刚刚洗漱完，身上还泛着湿热的气息，头发乖顺地垂在耳侧，精致的面容闲适恬淡。

拒绝的话说不出来了，叶琦川只能乖乖地把温热的牛奶接过来。

她看着手中温热的牛奶，想起这是在九思苑时的习惯。

以前睡眠不好，师公就会让人给她睡前热一杯牛奶。

但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喝牛奶，只是不想拂了师公的好意，每次都乖乖地喝完。

后来一个人生活，是从来不喝这些的。

刘管家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微笑转身下楼。

陆予淮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准备离开的迹象。

叶琦川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当着他的面把牛奶喝完。

“喝完了记得刷牙，再去睡觉。”陆予淮不忘叮嘱。

叶琦川抬头，震惊道：“……我一直都有好好刷牙的！”

她像是那种喝了睡前牛奶会不好好刷牙的人吗？又不是小朋友。

虽然她确实不喜欢刷牙也就是了。

“嗯，我知道。”陆予淮微笑解释，“只是你爱吃甜，容易蛀牙，提醒一句。”

叶琦川砰的一下脸红了。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九思苑，因为牙虫蛀到牙神经，疼得她半夜被送去医院。

原来陆予淮还记得。

居然还拿这件事打趣她，太过分了！

她瞪了陆予淮一眼，把杯子还给他，便毫不留情地关上房门。

-

或许是因为那杯牛奶，叶琦川晚上确实睡得很好，第二天起床下楼，陆予淮已经用过早饭了。

一个人简单吃过早饭，再上楼，路过书房时，门半掩着，陆予淮正坐在书桌前写字。

明灭的光影落在他的眉眼间，清隽疏朗。

其实陆予淮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会显得很冷峻，深邃的眼眸和利落的轮廓都让他看起来难以靠近。

但执笔书写时的陆予淮却总会让人感觉沉静淡然。

渊渊汩汩，似静水，似深谭。

陆予淮这么多年还保持着写字的习惯，就像以前在师公家里的时候一样。

只是那时她能感觉到少年的眉眼总是被压平。

一生顺遂的陆予淮也曾有过那样一段怀揣着不能言说心事的时候。

师公是书画大家，除了教他们别的东西，字几乎是每日的基础练习，不曾有懈怠。

古人云字如其人，当然是对的，不过书写之人当时的心境也会影响笔势的走向。

陆予淮心绪平和，写出的字便遒劲端正，心绪不平时，则狂放不羁，颇有几分接字抒情的意味。

有一次，叶琦川看他写得入神，连砚台里的墨快干了都没发觉，没忍住轻声走近，倒了点清水，拿起一旁的墨块，帮他研墨。

那大概是她最放肆的一次。

那样近距离地站在他的身侧，看着他用自己研出来的墨汁，在宣纸上肆意挥洒。

待陆予淮写完，恍然回神，两人视线对上，皆久久无言。

事后叶琦川愣愣地看着虎口黑色的墨痕，感觉劫后余生。

如果被陆予淮看穿，她该怎么办呢？

-

“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不进来吗？”清越的声音传来，一下子打断了叶琦川的回忆。

走廊一侧的窗户有阳光射进来，叶琦川低头，发现有一束落在她的粉白的足尖，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洗漱用的夏季拖鞋。

明明只是温暖和煦的晨阳，她却像是被烫到似的后退一步。

下一秒理智回笼，意识到自己被已经发现，她不想进也得进了。

“吃早饭了吗？”陆予淮抬眼，静水之下是流动的清泉。

“嗯。”

叶琦川环顾书房，书架上的书比之前多了许多，还挂上了很多已经裱好的字画，不乏名家大作。

不过其中的字还是比画作多，有几幅陆予淮自己的落款“泽之敬书”。

“陆泽之”是师公给陆予淮起的字。

叶琦川想，他这一生大抵缺水，不然长辈怎么总是给他取这些带水的字呢？

“明明你的丹青也很好，可外面似乎都只称赞你的字极好。”叶琦川仰着头静静观赏，提出自己的疑问。

陆予淮笑了一下，移动笔下的纸：“明姨擅画，师公想有人继承他的字。”

“也是，你的字以前就深得师公真传。”叶琦川认同地点头。

陆予淮抬腕换行，慢慢道：“你写得不比我差。”

叶琦川只是摇头。

这些年她忙于工作，甚少提笔，大概已经落后陆予淮很多了。

当然这可能也只是自己逃避的借口。

毕竟，这双手写出的字，和某个人非常相似。

在江城，她总是希望自己能够与北城的一切断绝关系。

她不再是叶家的叶琦川，同样也不会是九思苑的叶以蓁。

当初师父和师公帮她离开北城，现在自己居然乖乖跑了回来，辜负了师公和师父的一片心意，也不知以后该如何同两位长辈解释。

想到这里，叶琦川的眼神有些黯淡。

“琴羽张兮箫鼓陈，燕、赵歌兮伤美人……”⑴

叶琦川走近书桌，轻声念出陆予淮正在书写的内容，“江郎虽才尽，但这《別赋》确实惊才绝艳。”

“珠与玉兮艳暮秋，罗与绮兮娇上春……”⑵

陆予淮略微低沉声音念出，听着和叶琦川的感觉不一样，更添一层舒缓，悲伤……

写完第三段，陆予淮收笔，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叶琦川：“你来吗？”

光亮的紫竹笔递到面前，握着它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是她向往了很久很久的手。

叶琦川看了陆予淮一眼。

对方视线点了点手中的笔。

她只能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内心天人交战。

想要拒绝陆予淮实在是很难的一件事。

笔头朝向陆予淮自己，两人分执两头。

在交接的过程中，叶琦川的指尖极轻微地擦过陆予淮的手背，像是极细小的电流穿过，勾起浅淡的酥麻感。

叶琦川借着陆予淮起身为她让位置的空隙，偷偷捻了捻指尖。

笔杆还残留着温度，叶琦川握着笔，虚空点了两下，才顺着陆予淮刚刚写的内容继续下去。

“至如一赴绝国，讵相见期？……”⑶

陆予淮虽然让开了，但是并没有完全走开，而是站在桌旁看着她写。

叶琦川抿了抿唇，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是身旁的人，安静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总不能直接说：诶，你打扰到我了，可以往旁边站站，别看我了吗？

“我很久没有动笔了，可能会有些生疏。”叶琦川把丑话先说在前头，要是等会写差了也不至于太受嘲笑。

陆予淮表示理解：“生疏才要多练，师公总说你写得比我好，因为你常练习，更勤奋。”

刚开始几个字还有些生涩，但到后面，肌肉记忆开始苏醒。

若是有懂书法的人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地发现，叶琦川续写的部分居然和陆予淮书写的前半部分笔锋走势极为相似。

整篇下来，不仔细看，甚至不会发觉这是由两个人共同书写的。

她回忆着文章的内容，慢慢书写，全身心投入，反而没那么在乎站在一旁的人了。

陆予淮看叶琦川写得认真，便拿起青黑砚台旁的墨块，开始为她研墨。

乌黑的墨快，在莹白如玉的手中格外突出。

陆予淮研墨的动作不急不缓。

从他这个角度看，叶琦川的眼睫轻垂，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显得人专注沉静。

一如他记忆中，总是埋头专注书写的师妹。

和暖的春风吹动书房的窗帘，窗外的树梢偶尔传来一两声清悦的鸟鸣，衬得这一方天地格外安谧。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管家轻轻推门进来，刚要说话，却被陆予淮抬手打断。

刘管家看向书桌旁的两个人，叶琦川正执笔认真书写，陆予淮站在一旁看着她，手上还留有研墨留下的磨痕。

妍姿艳质，檀朗谢女，真是一对璧人。

刘管家了然，不去打扰叶琦川，举手示意陆予淮有电话找他。

陆予淮放下手中的墨块，正准备下楼。

叶琦川恍然初醒，看到站在门口的刘管家和正准备下楼的陆予淮，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写了多久。

“我忘形了，你来吧。”

那一瞬间，叶琦川是想逃的。

“就剩两段了，你继续写完。”

陆予淮见叶琦川捏着笔不想动，下巴点了点砚台：“总要写完我为你砚的墨。”

叶琦川抬眼望他，纠结许久之后才答应：“好吧。”

书房重归安静。

这次陆予淮没有再看着她，叶琦川反倒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强迫自己把剩下两段写完。

“……谁能摹暂离之状，写永诀之情者乎？”⑷

最后收笔，叶琦川不知怎么情绪低落了起来。

今日怎么会和陆予淮写这种离别伤赋呢？

-

叶琦川写完不久，陆予淮就回来了。

“舅舅打电话来，让我带你去吃顿饭，你想去吗？”

“好。”叶琦川答应。

既然决定结婚，那么见长辈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叶琦川迅速抛却因为沉浸在文章而勾起的伤感，调整好情绪。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陆予淮：“不需要，我会帮你准备好的。”

叶琦川点头。

只是。

去白家的话，会碰到温以晴吧。

⑴⑵⑶⑷皆引自江淹《別赋》

ps.就是江郎才尽的那个江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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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四，老规矩，更新调整到下午六点

一些碎碎念：

不知不觉这本书已经五万多字啦！

看到有宝贝问男主啥时候动心，作者只能说，小陆啊，他道阻且长（）

这本书的节奏不是那么快，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会比较慢热，并且一定会有起伏和挫折，但是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好的，这点大家可以放心，毕竟小琦和小淮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开文恍惚还是昨天，有从上本书追过来了的老读者也有新加入的读者，真的非常开心有大家的陪伴，我会继续加油的！爱你们，么么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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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迷失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