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来一阵妖风 第1章 秋山查案

天色阴沉，铅云低垂，将那连绵起伏的群山死死压盖。

群山在这阴霾之下，轮廓显得模糊而压抑，盘旋而上的山道隐匿于茫茫白雪之中，蜿蜒曲折，犹如一条银蛇在这混沌的天地间艰难爬行。

每一步马蹄落下，都似要陷入这无尽的白色深渊。

在那灌木丛边，停着一两只形单影只的麻雀瑟缩着，羽毛在寒风中凌乱地抖动，偶尔发出几声微弱的啼叫，似是在这酷寒中诉说着生存的艰难。

“驾！”

一驾金丝顶的马车从山道雪雾中疾驰而出，车轮带起地上一阵碎沫，惊起两侧飞鸟，扬长而去，余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轮印记。

“天山雪冷浸骨寒，犹是梨花散人间，白荷姑姑，你快看！”

说话的是一位少年，五官生得极为精致，宛如精雕细琢的美玉，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深邃明亮，恰如寒星，只是面色比之常人更为白皙，身穿着素白绣服上，上绣着栩栩如生的仙鹤踏月的花样。

只见少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纯净而灿烂的笑容，缓缓地将手伸出窗外，雪花凝聚在手掌心，慢慢化为一枚手掌大的雪花，晶莹生辉，而后化为细雪，随风而去。

“殿下，您又乱施展术法，附近的云谷中白眉鸟族与云豹族,冬日来去无影，万一气息被其捕捉，我们又要费一番功夫。”

少年名叫沈渡，端坐在对面带着些责备的是同行的白荷，一身素白衣衫，头上戴着不菲的净脂白玉芙蓉簪，远山眉下黝黑的眼珠中，带着丝丝宠溺。

“白荷姑姑，老疯子说过道法自然，正好茫茫白雪，可以助我感悟真意，姑姑要是担心，我不施术了便是。”

少年沈渡嘻嘻一笑，仿若一个狡黠的小狐狸，将手缓缓收回，放在怀中抱着的手炉上。

那手炉散发着阵阵暖意，不一会儿，他的指尖便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白荷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转而轻声问道：“殿下，饿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百荷声音温柔，抬眼看去，只见马车内部宽敞开阔，布置得颇为奢华，足够两人相对而坐，毫无局促之感。中间一道金丝楠木制成的长桌稳稳横陈其间。

白荷轻轻伸出手，朝着桌上摆放着的一盘玉蓉酥探去。

“我不饿，如今到秋山不过半日路程不过几个缩地成寸便可到达，姑姑，要不我施术带您过去，如何？”

沈渡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一闪即逝。他抿了抿嘴，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愈发软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让人难以拒绝。

“姑姑，好不好嘛～”

话音刚落，白荷的眉头再次挤在了一起，扭过头，一副不可商量的姿态，声音中带着些许怒意。

“殿下，临行前王爷反复叮嘱，让殿下不可暴露术法神通，眼下车外大雪倾盆，您又身有寒症，若非王爷年年派人前往炎州，以珍贵的雪莲换取火蛤，用以调和缓和殿下的寒症，恐怕殿下眼下连王府的大门都难以踏出一步。殿下，您便依着老奴，侧靠在此处，再耐心等候上半日。至于下车之事，殿下莫要再提，否则老奴实在是万难从命。”

白荷虽绷着一张脸，神色严肃，但仍从身侧轻轻拿起一块杏黄色的褥子，动作轻柔地为少年垫在身后，眼中满是关切与疼惜。

她的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殿下，您就踏踏实实地在这马车里待着。待咱们到了秋山，便随着金甲军去寻那守城世家之人，将案子的详细情形如实呈报回昆仑墟，而后咱们便速速回返寒都，也好让王爷安心。”

言罢，白荷又将自己手中一直握着的手炉，小心翼翼地放在沈渡的脚边，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呵护，轻声念道：“殿下，盖好，切莫着了凉，以免寒症发作，让老奴心疼。”

沈渡被白荷这一番话噎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瞧了瞧白荷关切的眼神，又看了看手炉，心中满是无奈，只能顺着白荷的动作缓缓躺下。

只是，他悄悄将脚边的手炉慢慢推到了白荷的身边，小声喃喃道：“姑姑，炉子您拿着吧，我不下去了，您放心便是。” 说着，他又将被子往身上裹了裹，紧紧地蜷缩在被子里，仿佛这样便能抵御外界的寒冷与内心的失落。

“姑姑，你放宽心，咱们此番前去秋山，不过是为了探查一番虚实而已。父王曾言，这云谷与秋山之间尚有一段路程，其间并无太过厉害的妖邪之物，最多不过是不过灵境的云豹作乱，其他皆是未生灵智的凡兽不值一提。”

白荷打开桌案上的香炉，燃起一线青烟，延绵不断。

青烟随之演化出天下九州雏形，伴随着白荷的话，开始变换着形状。

“殿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人族以昆仑山上昆仑墟为尊，妖族则以大荒山无稽崖东皇宫。”

“妖，千百年来，危害四方，以“元、灵、玄、仙”四个大境界对应我人族“练炁、阳神、通玄、超凡”四大境界，但元境妖族对上我人族练炁境修士，若化为妖身，肉身坚硬，法力更胜，彼时，只有神通术法能将其击杀，就如同那寒川之外，老先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制住的那只玄境雪蛟。那雪蛟凭借着妖身的强大力量，使得北境的风雪愈发猛烈，较往昔更甚，草木凋零，寸草不生，无数无辜百姓在这严寒之中饱受折磨，冻饿而死。” 白荷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与惋惜，似乎是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幕人间惨剧，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可见其内心的波澜。”

说话间，白荷面前的青烟已然变幻成了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形象，只见那女子跪坐在雪地之中，身姿曼妙，却又透着一股清冷孤寂的气息。

在她的身后，一条巨大的雪蛟虚影若隐若现，散发着阵阵寒气，仿若从九幽地狱中钻出来的恶魔一般，让人望而生畏。但凡对百妖榜稍有涉猎之人，一眼便能认出，这青烟所化，正是那北境寒川外玄妖榜排名第九的寒雪蛟族 “无目雪女”，其威名赫赫，在妖族之中亦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姑姑，我寒洲北境外有无目雪女，炎州地底不也是封印着玄妖其六的裂火童子，故使得炎州寸草不生，地裂万里，生机全无。”沈渡挥手，女人消散，一个城楼高的三头火狮凭空浮现，栩栩如生，其身上的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整个车厢，让人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与压迫感。

再一闪念之间，那三头火狮又化作了一个身着红肚兜的幼童模样，小脸红润可爱，笑意盈盈，仿若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然而，那飞扬的赤眉和浑身散发的高温，却又透着一股邪异诡谲之气，让人不敢小觑。

“姑姑，每次若我心情不好，你总是讲这些奇闻逸事哄我听，这么多年了，百妖榜我都可以倒背如流了。”沈渡平躺在侧，微微侧过头，眼眶微微泛红，抿了抿嘴，声音轻柔。

“是不是我娘，也爱听这些故事啊。”

白荷听到这话，眼底微微颤动，仿若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缓缓伸出手，将那烈火童子的影像轻轻吹散，仿若驱散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随后，她从衣袖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三个颜色各异的锦囊，神色凝重而关切地递到沈渡面前，语气也变得格外认真起来。

“殿下，此前，昆仑宫曾派遣一十二位阳神境的修士前往秋山查探情况，可谁曾想，他们进入秋山之后，便惨遭毒手，其头颅竟被高悬于秋山城门的高墙之上，这些修士之中，不乏名门世家的精英子弟。”

“此事传至昆仑墟后，众人皆被秋山的凶险所震慑，仿若那秋山已然变成了一座死亡之山，让人望而却步。如今老先生在北境寒川全力对付那无目雪妖，分身乏术，王爷接到昆仑虚谕令后，权衡再三之后，您是寒都之中仅剩的二品阳神修士，才不得不委派殿下您前来探查此事。这是老先生特意派鹤童送来的锦囊，他曾言，殿下到秋山之时，可先打开蓝色锦囊，至于另外两枚，倘若殿下在途中遭遇困境，难以脱身之时，可自行斟酌是否开启，或许这锦囊之中藏着的，便是殿下的一线生机所在。”

“我就知道那老疯子定然不会放心我独自前来，看看他到底给我留了些什么宝贝，但愿不是什么捉弄人的玩意儿。” 沈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而略带狡黠的笑容。

说罢，他伸手快速抢过那三色锦囊，两根手指轻轻一扯蓝色锦囊的绳结，只听得 “叮” 的一声轻响，一枚玉佩从中滑落而出，与此同时，还有一张白纸飘落，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观音慈悲，孔雀长吟”

沈渡跟着念了出来，转而调侃。

“姑姑，老疯子又在打哑谜。”

“殿下，以老先生三品大通玄境界，这八字许是别有用意，说不定便是解开秋山之谜的关键所在。殿下不妨静下心来，细细思量一番，” 白荷神色关切，眼神中满是期许，语重心长地说道。

沈渡已然将那枚玉佩轻轻悬于眼前，双手微微托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细细端详起来。只见那玉佩质地乳白，仿若羊脂玉般温润细腻，触手生温，在车厢内黯淡的光线中，竟也隐隐透着一层柔和的光晕。玉佩之上，云纹缭绕，仿若灵动的云雾，在那云纹之间，赫然刻画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太阳”。

“这玉倒是一块好玉，老疯子平日里疯疯癫癫，没有半点正经模样，不是打着咱们王府的名声四处挂帐，就是入了夜将我爹的酒偷个一干二净，他若有好东西怎舍得给我？” 沈渡一边说着，一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玉佩，眼中满是疑惑与好奇，那模样像是在研究一件神秘的宝物，又似在琢磨一个棘手的难题。

白荷摇了摇头，只作不知。

“说不定是老疯子又用幻术变化俏公子骗寒玉楼老板娘好酒喝，等我回去可要笑笑这个老不羞，几百岁的人了，还四处惹桃花。”

沈渡越说越起劲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若已经看到了那老疯子被自己嘲笑时的窘迫模样。然而，或许是说得急了些，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那几声咳嗽在这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白荷此前所说话虽重，却也是真，沈渡身弱体寒，若没有每年以火蛤丹珠泡药浴，就凭这冰天雪地的恶劣天气，他怕是刚一出这马车，用不了片刻工夫，便会被这严寒活活冻死在这茫茫风雪之中，如同那脆弱的雪花，转瞬即逝。

“噌！”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猛地一晃，沈渡只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只听得拖着马车的大黑马忽然尖锐长“嘶——”一声，刹那间，马车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仿若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车厢内，白荷脸色骤变，她毫不犹豫地一手紧紧攥着沈渡的手臂，手上的劲道大得惊人，另一只手则死死地紧抓着车厢壁，指甲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车厢外，狂风呼啸而过，那风声仿若鬼哭狼嚎，震耳欲聋，吹得马车摇摇欲坠，风呼呼震耳，两人在里面颠簸了好一会，直到马车稳了。

“是谁！敢拦我寒都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