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魂拾骨[穿越] 第29章 旧疾

鱼青竺损耗大半气力，虚靠着迟棠，四人都往后退了退。

大殿中央，万佛瞩目，长阳公主目光缱绻，凝眸望着身前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许过山盟海誓的爱人，久久不言。半晌，明白时日不多，她抬手，动作轻柔地掀开遮住尉迟岚的黄金面具，见到日思夜想的面容那一刻，情绪再难压抑，泪如泉涌。

漏刻计时，三百二十一年，一百九十八天，长阳公主不知外面朝代更迭，却知道，有这么些年，这么些天没见着她。偶尔小七相伴，她在石棺前，隔着厚重的青石，一站就是一日，得不到半点回应，便又恍恍惚惚踱回自己的墓室。

面具下的尉迟岚仅余一魂，只是痴痴傻傻地瞧着她的子矜，将扑入怀中的人紧紧拥住，没有再多的言语。

鱼青竺似有感触，泪光点点，念起口诀，被长阳公主制止：“且慢。”长阳公主离开尉迟岚的怀抱，正色道：“那龟甲乃圣人之物，工匠巧设机关，以防外人盗取。”

迟棠急着问：“机关如何破解？”

长阳公主摇头：“龟甲在，陵墓在；龟甲失，人头失。”她转过身，领着众人又回到主墓室，迟棠这才有心去观察墓室四周。与前室和中室石壁的素雅不同，主墓室的石壁绘着彩色壁画，皆源自佛陀开悟的故事。棺椁正对的顶部，则绘制着二十八宿星辰和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祥瑞神兽的画像。

“龟甲置于棺椁的枕盒中，只要它离开棺椁，便会触及机关，整座陵墓顷刻间倒塌，你们也将被掩埋在土层和碎石之下。”

鱼青竺单薄的唇紧抿着：“没有其他法子？”

迟棠望向石棺：“青竺，你带着白骨和阿狸她们先出去，龟甲交给我。”

鱼青竺目光灼灼，语气斩钉截铁：“不行。”

迟棠晓得对方担心她，心头微暖，唇边不自觉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我死不了。”怎料话音刚落，就瞧见鱼青竺的右手伸进石棺，将枕盒抓在手心，回头道，“未薇，我们盐湖会合，三日之后，若是还不见我的踪影，你们便跟着阿比旦回去。”

“你！”迟棠虽是气急，但也无可奈何。她瞅着鱼青竺眉眼弯弯，像挂在天上的月牙，冲自己笑，“迟棠，你会留下来陪着我，不是么？”

声音轻得像风一般，飘进迟棠耳朵里，惹得她心口发颤，鬼使神差点了头。

“石棺破开，耳室将出现暗道，小七带着你们进去。不过，只有半盏茶的功夫，暗道也会垮塌。”长阳公主的话带给她们一线生机。

苏狸不解：“公主姐姐，何不让小七把龟甲带出去？”

“狂奔途中，小七无暇顾及龟甲。”长阳公主蹲下身，抚了抚小七的脑袋，宠溺道，“小七是白马寺主持养的神兽，和我有缘，遂随我入墓。它不喜脖子周围的鬃毛，我便时常帮它修剪，所以这家伙看着像白狐。”

鬃毛。迟棠观它长尾银白，形似狐狸，眉心处有一枚火焰般的印记。莫不是《山海经》记载的神兽腓腓？

“我将小七托付给你们，至于它听不听你们差遣，还得看缘分。”

长阳公主说罢，小七蹭着她的小腿，万分不舍。

“走吧，阿岚，我们回家。”长阳公主执起尉迟岚的手。

鱼青竺念着口诀，霎时间，两人化作一堆白骨。迟棠不吭声，蹲着把白骨捡进麻袋，苏狸大咧咧道：“迟姐姐，你还欠我十只叫花鸡，不许耍赖。”

“不耍赖。”

“要和鱼姐姐一起安然无恙回来。”

“好。”迟棠应下，心里着实没底。她自己尚能全身而退，鱼青竺呢？

岑未薇将麻袋系于腰间，抬眸，不似往常那般平淡，温和的语气道：“迟棠，青竺就拜托你了。”

“放心。”迟棠笑着，内心却焦灼难耐。

岑未薇和苏狸走远，偌大的墓室余下她们二人。鱼青竺趴在棺边，右手抓着枕盒，迟棠背靠她身旁的青石，神情冷峻，低沉的嗓音打破死一般的幽静：“青竺，你该信我，可以毫发无损将龟甲拿回去。”

鱼青竺和她说玩笑话：“你又不是那天上的神佛。”

迟棠轻呵，偏过头，莫名想问她：“你信不信这世间有不死人。”

鱼青竺的薄唇瞬间抿紧：“我信。”她等待着迟棠的下一句。

“怕他们吗？”

“应该是他们怕我吧。”鱼青竺眼神蓦然凌厉，与她目光交接，见她眸子柔和得似春日湖水，蕴着浅浅的笑意，丝毫没有畏惧。

“他们为何怕你？”

“家族亲传的秘术，可斩杀不死人。”鱼青竺不曾将自己受泺兰掌教巫师亲传的身份说与她，但如果对方和此事有关，定然已经知晓。然而紧接着却听迟棠问，“青竺，你的家族可有旁人也能斩杀不死人？”

鱼青竺失笑，未薇竟还猜测她是不死人，不死人怎么可能连泺兰掌教巫师的亲传只可同时存在一人的消息都不知道？她嫌弃道：“问这些作甚？”

“长阳公主不是活死人么？我就想，会不会有不死人。”迟棠虽然晓得鱼青竺可以让自己解脱，却又不想死在对方的剑下。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鱼青竺瞅了一眼角落的漏刻，过去一个时辰，料想她们已经逃出古墓。于是轻轻推了推在旁边打盹的小七，迟棠也戒备起来。

鱼青竺屏息凝神，将枕盒从石棺中拿出塞进怀里，还未挪步，耳边的轰隆声顿时炸开，石棺摇晃着向下陷落。

“走！”两人跟随小七往耳室疾步，两侧的佛像应声倒地，迟棠顾不得护着这些文物，只能躲开佛像，不至于砸中她们。

白影窜进耳室，拐角又跳入一个两人宽的暗道，鱼青竺和迟棠紧随其后。没有灯，也没有火折子，暗道里安静得可怖，黑乎乎地像泼了墨一般，只能听见小七四条腿窜动的声音和彼此起伏不平的呼吸声。越往里走，远处的轰隆声越发得近了，暗道也开始摇晃，里面的人和动物都不约而同加快脚步。

“小心。”迟棠瞧不见，却能通过耳朵辨声，她猛地推开鱼青竺，恰巧被倒下的石板砸中，发出一声闷哼。

“迟棠！”鱼青竺停下步子，伸手去摸她，寻她。

“别管我，走！”石板压着迟棠的后背，直不起身，根本使不出气力推动石板。她大口喘着粗气，察觉有人在推着身后的石板。

“我让你走！不然，两个人都逃不出去，走啊！”迟棠嘶吼着，企图让她转头跟着小七离开。

“我不走，你欠小阿狸十只鸡，也欠我四十两。”鱼青竺声音哽咽，她原本就因为使用招魂秘术折损大半精力，此时气沉关元，全然使不上内力。如若强行冲开内力，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只能慢吞吞地推动着石板。

迟棠感受到鱼青竺的气息愈发紊乱，心下焦急，双手撑着石壁向后，全身骨骼都缩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竟然撑开了石板。她稳了稳心神，随即牵起呆立在原地那人的右手，去追赶小七。

小七绕着山势逐步往上，她们爬出密道，抬头瞧见一丝光亮。没有彻底逃出升天，四周的岩石像疾雨般不停掉落，迟棠左躲右闪，循着亮光和小七的身影，拉着鱼青竺往前走。又是一阵地崩山摧，都站不稳，只能背靠着岩壁，眼看不远处唯一的出路似要被山顶坠落的巨石挡住，小七瞬间幻化变大，发出嗷嗷的声响，身后的两人心领神会，爬上它的后背，闭上了双眼。鱼青竺死死地抱着小七的脖颈，碎石不住朝身上砸，听得耳边风声呼啸，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依稀记得昏睡前，暖热的身子护住了自己。

晨曦透过云层，晕霭的光逐渐铺平荒无人烟的沙漠。

岩缝中的鱼青竺掀开眼皮，劫后余生，觉得浑身都疼。她下意识去寻迟棠，使不上半分气力，扒动身旁碎石的动作杂乱无章，却是异常急切。

“迟棠，迟棠......”

终于，那张闯入自己生活不到两月，还有些讨人嫌的脸出现在眼前。鱼青竺食指置于她的鼻下，察觉到呼吸轻浅，鼻头忽然发酸，彻底脱了力，躺在了迟棠身边。

没有人和她说话，鱼青竺学着长阳公主和小七闲聊，“小七，你叫小七吗？”

“以后唤你铜钱，如何？”鱼青竺眼眸微阖，“因为陈娘子家的大黄狗也叫小七。”

“你哼声我就当你答应，不哼声便换一个。”

小七银白的长尾扫着鱼青竺的手背，半晌不吭声。

“铜钱不好听么？元宝呢？”

小七干涩的鼻尖动了动，发出轻轻的哼声。

鱼青竺刺刺不休：“元宝，你说，她怎的还不醒？”红衣女子懒懒地翻身，右手撑着下巴瞧她，只见迟棠蹙着眉，眼皮跳动，好似在梦境中也不安稳。

“可是，脸为何这般红？”

“热，热......”迟棠薄唇微微翕动，双手拉扯着衣襟。

鱼青竺怔了怔，面带忧色，莫不是犯了旧疾？

腓腓：《山海经》记载中的神兽，养之可以解忧愁。

与其说是玄幻，不如说偏奇幻吧。这篇文没有修真仙侠，只是单纯冒险，加一些不符合现实的设定，因为太过写实过不了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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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旧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