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利梦大厦(六)
“一个人面对自己的黑影向前走,每走一步就念一次自己的名字。当走到第13步,地上会出现另一个黑影,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就是招来的。”
穆白边讲述规则,边将目光投到许不辞和印拙身上:“如何,要不要试试?”
印拙习惯性地往许不辞身后缩:“这个方法,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穆白振振有词:“这是我听一位老师傅说的招鬼术。本来是在月圆之夜,找个偏僻的小巷子。但这走廊的氛围,我猜达到的效果也差不多。”
说完,他走向走廊的一头,打开某个按钮。登时亮起笔直的强光,向着另一头延展。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抬手挡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睁开眼,看清楚是个三角架支撑的圆形大灯。
“你从哪里搞到这个东西?”柳习羽敲了敲圆弧形的塑料罩。
刚才穆白提出建议就跑进电梯,没过一会儿搬来这个东西。
穆白道:“我那个家里。我在游戏的身份是摄影师,家里有不少照明设备。”说完,看向众人,“谁愿意走一下?”
印拙像是逃避老师提问的小学生,躲在许不辞后面,不想与穆白眼神相交。
对于生存游戏的种种怪象,他还是没有主动面对的勇气,手指死死揪着许不辞的衣角,自己不想出去,也不想让许不辞犯险。
穆白看着眼前这一小一弱,心中不禁好笑,难道自己要全程拖火车?
说是互帮互助,但穆白心中的打算是少一个敌人,并不是真指望从他们身上捞的好处。
再说游戏是全程直播,树立良好形象对他以后的发展有利。毕竟释家是众所周知的悲天悯人,即便在联赛也不会对对手下狠手。
他不在乎自己上阵,但希望印拙和许不辞表示一个承情的姿态,起码说句好话拍拍马屁。
“算了,我....”
“我来吧。”许不辞率先开口,走到走廊的中央,“往前走就可以吗?”
印拙看了眼前面黑黢黢的长廊,担忧地道:“你真觉得这个方法有用?”
许不辞神态如往常:“试试呗。707自杀的女人十有**化成鬼魂在大厦内部游荡。既然如此,将她找出来,未尝不是一种方法。”
穆白没想到他站出来,以为是做做姿态,也不阻拦:“好,我们会在后面保护你。”
许不辞听出他话语的调侃,不做回应,只对着垮成委屈小猫脸的印拙吩咐道:“你跟着他们。”
“你....你不会有事吧!”像是鼓起很大勇气,印拙道,“要不,我和你一起?”
他知道许不辞脑子好使,总会用意想不到的方法脱困。但,他战斗力不强是事实,每次也是印拙承担大部分的输出。
如今对面两人等着看笑话,印拙觉得他是抹不开面子才站出来。
“没事的!”
简单的安抚并不能打消印拙的忧虑,许不辞想了想,说道:“告诉你件事。”
印拙以为他改变主意,眼神一亮:“什么。”
“要是我真的挂掉,你就把我的两条大腿骨抽出来,随身携带,”许不辞一本正经地说道,“听说人骨有辟邪驱鬼的作用,遇到凶残搞不定的猛鬼,拿着我的大腿骨做法器,说不定能保你一命!这也是作为哥哥,我最后的温柔。”
印拙:“......”
柳习羽:“......”
穆白:“......”看向印拙,真诚发问,“他总是这么胡说八道吗?”
紧张的气氛烟消云散,印拙将身体一转,嫌弃朝他摆手:“快滚!”
“哈哈。”
比起前一个游戏从头到尾的紧绷,现在的许不辞心态超乎寻常的放松,转头面对黑暗,从容地道:“现在开始!”
深呼一口气,他坚定地迈出第一步:“许不辞。”
背对光源,许不辞看到又细又长的浓黑影子投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黑影边缘如刀刻般清晰,好像锋锐的利齿擦着身体边缘利落地咬过。
“许不辞。”
“许不辞。”
“许不辞。”
....
每走一步,许不辞便叫一句自己的名字。
随着与照明灯距离的拉长,许不辞看到地上影子的边缘由清晰慢慢变得模糊。本来泾渭分明的界限被走廊深处延展而来的黑暗所侵袭,好似邪恶的触角缠上目标想要将他拖进深渊。
“许不辞。”
愈加接近黑暗,视觉愈加减弱,而听觉渐渐增强,他听不到后面的声音,而是从路过的门板后听到低低的响动。
刚才悄无声息的走廊,像是一头渐渐苏醒的猛兽。声音一点点变大,而且每扇门板后面的声音都不尽相同。
有的是女人低低的抽噎声,有的是尖锐物什剐蹭门板的咯吱声,还有像是爬行动物腹部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
“许不辞。”
许不辞无意识地滚动着喉咙,嘴里念着自己的名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真的看到自己影子的旁边慢慢聚拢一个细长纤瘦的黑影,凹凸有致带着诡异的妩媚感。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黑影,看着它伸出细如莲藕般的手臂勾连着自己早已模糊的,浓稠的影子。
“许.....许不辞。”
说完第十二次自己的名字,许不辞感觉自己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明明控制每一步迈出的步子不大,但后面的灯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弱下去。
地上的两团黑影间像是勾连着细密的丝线,缠缠绕绕地黏在一起。
而旁边指甲划擦门板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手臂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走出最后一步,许不辞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吐出自己的名字:“许,不,辞。”
最后一个音节落地的刹那,周围阒然无声,好像门板后的声响都是幻听。
许不辞缓缓睁开眼,原以为进入黑暗空间,看不到什么。
咔嚓——
旁边的门被尖锐的指甲穿破,一指光亮流泻过来。
借着微弱的光,许不辞看到地上多出的那团黑影好似被提起的纸张,飘飘荡荡地浮在自己面前。
没等许不辞反应,片状的黑影迅速膨胀开,内部好像翻滚的黑云,无声的,压抑的。
脸的位置黑块变化捏合,最后形成女人的五官。
“你.....你就是梁思露?”
刚才在房间,许不辞看到桌上的书本写着名字,然后对着黑影小心试探:“这栋楼的异常和你有关?”
黑影不为所动。
“为什么选中那些人?”
许不辞刻意将声音放大,想要后面的人听到,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许不辞未见慌乱,或者说,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和喜寿村村祭差不多,大约在自己往前走的过程中,进入另一个空间,无法与其他人联系。
“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比如看父母,看风景或者吃美食?从你的家居摆设来看,你是个享受生活的女孩,为什么要自杀?”
许不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找寻合适的时机,调取背包中的武器。
“唔.....”
许不辞感觉脖颈骤然缩紧,呼吸变得困难,贴着皮肤的触感冷冰冰的,滑溜溜,好像捞出水的带鱼。
许不辞下意识向前推搡,但手掌赫然从黑影中穿过。双方的感知仿佛不在一个维度,他无法进行反抗,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
但紧勒的感觉渐渐缓和,转成轻柔的摩挲,最后停到他左侧的颈脉上。
咚咚咚——
极度安静的空间中,许不辞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而且有种奇异的感觉:对方也能听到。
它正感受着自己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