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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 第79章 反

作者:书*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0-06-30 05:22:03 来源:转码展示1

东宫, 归衍站在廊下, 紧张地盯着远处急匆匆跑来的宫人。zhongqiuzuowen

他顾不得储君的矜贵劲儿, 那人刚到阶下便匆忙迎下去,劈手夺过他手上叠成小方块的纸条, 迅速展开。

归衍只看第一行, 便瞪大了眼睛。

黎九恭有个小徒弟,受了他不少好处。或许是知道感恩, 或许是觉得他早晚会东山再起,那小内侍倒还愿意递一些消息进来。

纸条上有两个消息, 第一个就已经足够惊悚。

柔嘉贵妃祸乱天家血脉,已经和孽种一道被押解回宫。

这究竟是谁的手笔, 简直不用猜。

归、彻——他默念着弟弟的名字, 咬紧了牙, 恨不得将他活活咬碎。

然而一心要斗柔嘉的温皇后已经死去,今时今日, 贵妃和公主的死活并不是他最关心的信息。

看清第二行字, 归衍死死握紧手指,纸条被他捏的皱皱巴巴。

恒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昨夜服了药,他精神稍好一些, 便要了笔墨。据说他盯了纸笔很长时间,最终却没有落笔。

一个性格刚硬、眼里不留沙子的帝王,刚刚圈禁了太子,在病重之际索要笔墨——他要写下什么?又要修改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

归衍不自觉抱住自己的肩膀,浑身都开始颤栗。

天幕阴云低垂, 远处依稀传来雷声。

“殿下,要下雨了,您先进去吧 ……”

内侍出声提醒。

归衍猛然打了个哆嗦。雷声响起的瞬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进他的心里。

皇帝崩,则太子及。父皇若真的动了废太子的念头,下诏是早晚的事。

但诏书一日未下,他便一日还是东宫太子……

归衍一面想着,不自觉用了狠力,碎纸屑顺着他的指缝坠落。

红墙之上,惊雷滚滚,大雨眼看就要落下。

-

乾元殿外。

阿容肃立许久,终于听到开门声。

他抬起头,只见自家殿下脸上只有一丝极为勉强的笑意,在他身后,依稀可见低着头的小公主,姿态是沉默的倔强。

阿容飞速守护目光。

殿下他……好像进展不大顺利。

暮色四合,阴云遮住了最后的太阳,在归彻温润的面容上投下几痕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背靠殿门站了许久,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阿容等了很久,直到大雨落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劝他离开。

归彻垂着双睫,桃花眼中殊无笑意。

一场秋雨一场寒,皎皎今晚只怕要吃苦了。

只是受些凉算什么呢,归彻在心里默默想。若非他执意阻拦,恒帝早已活剐了她。

停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叫人送些御寒的衣物进去。”

阿容愣了愣:“……是。”

归彻回头望一眼紧闭的殿门,站进伞下,缓步离去。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

城外,风雨更甚。

雨滴砸在泥地上,飞溅起一尺多高的水花,很快又被马蹄压下。风太烈,斗笠根本戴不住,豆大的雨点砸的人睁不开眼睛,冰冷的雨水沿着脸颊滑落进衣领,身上又湿又黏。

马上的少年全无所觉,只是高高扬起手,马鞭一下一下狠狠抽在马腹。奔宵吃痛,仰脖长嘶,跑的更快。

大雨仿佛永无休止,前路一片模糊。铺天盖地的冷雨里,唯有归衡深邃的眼睛在暮色中明亮异常,因为牙根咬得太紧,清隽的侧脸浮凸出凌厉的骨痕。

在他身后,男装打扮的娑罗等一行人跟着他身.下白色的骏马,在狂风暴雨里纵马狂奔。

原本快马也要足足一个昼夜的路程,被强行压缩到了不到五个时辰,一行人亥时三刻便入了京。

刚进城门,归衡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无边的连绵雨幕里,有人隐匿了身形,在跟随他们的踪迹。

他原本打算沿着朱雀大道直奔陆府,察觉到被人盯梢后,不动声色地疾驰了一段路,在一处客栈前勒马:“今日是必定回不去了,不如便在此歇息一晚。”

归衡语声很淡,散在风雨里,有些伤感:“本王相信父皇不会错怪任何一人,但皎皎毕竟是本王的妹妹。宫中已经下钥……阿礼,这封奏疏你先替我送进去,明日一早,本王便进宫为她求情。”

阿礼当然不会说出归衡其实可随时通过西延门入宫,只是会意点头。

住店的事自然有下人打理,归衡径直上了二楼。

才关上门,他忽然踉跄一下,一只手勉强扶住木桌,另一只手忍不住死死按住自己的心脏。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人生中只感受过一次,就是妍贵人被关进暄妍殿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发誓永远不要再有这样的感受——然而此时此刻,痛楚更甚。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握在掌心,越握越紧,极端的痛和冷让他喘不过气。

归衡扶着桌子,弯下永远挺直的腰,曾经牵过她的右手死死捂着心口,试图抵御从心脏径直传递到四肢百骸的疼痛。

窗外风雨密布,雨水顺着没关好的木窗斜斜地往下流。

他盯着那几小缕雨水,眼底渐渐渗出血一般的猩红。

皎皎胆子最小,做了噩梦会抱着他的手臂,吃不到珍珠圆子都要哭唧唧地掉两滴眼泪。

这样大的风,这样大的雨——皎皎有东西吃吗,有暖和的衣服穿吗?她会不会害怕?

她在哭吗,她是不是正等着他来救她。

汹涌的风雨里,他好像听到谁甜蜜柔软的声音,慢慢地带上了哭腔。

哥哥,她哭得伤心欲绝,呜呜咽咽,她在呼唤他,她在说,哥哥,救我。

归衡冷白的前额逐渐浮凸出骇人的青筋。

砰得一声,桌角被他生生握断,随后在他掌中化为齑粉。

-

翌日清晨,归衡带着阿礼入了宫。

黎公公守在乾元殿外,看到他,微微一笑:“陛下等您很久了。”

归衡淡然颔首:“有劳公公。”

黎九恭打开殿门。阿礼正要跟着进去,对方却伸出一条手臂。

归衡顿了顿,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独自走了进去。

“礼公公,”黎九恭客气地,“皇上想单独跟宁王说说话儿。”

阿礼笑道:“奴婢不敢当,您就还叫我阿礼就成。”

嘴上和黎九恭打着哈哈,阿礼拢在袖子里的手心,慢慢渗出一层薄汗。

他从未见过殿下那样的眼神。

像下定决心咬死头狼的孤狼,猩红的眼底掠过深紫色锋芒,说不出的决绝与狠厉。

两刻钟后,归衡走出西暖阁,对黎公公淡淡点了点头。

回常晖宫的一路上,对他和恒帝刚才说了什么,竟然绝口不提。

阿礼跟在他身后,挣扎半天,刚一开口,归衡便像有读心术般摇了摇头。从他的角度,依稀可见归衡紧绷的下颌弧线。

阿礼只得忍住,恭谨地跟在他身后。

转过乾元殿门前的长街拐角,归衡步伐忽然加快,步履如飞,阿礼为了跟上他,几乎是一路小跑。

走过坤和宫。

走过暄妍殿。

直到经过皎然殿,归衡略顿了顿,飞快地瞥了那奢靡的宫殿一眼。

他再也不会让皎皎回来这里。

-

片刻前,乾元殿内,恒帝绝口不提皎皎,只平静地问他皇陵如何。

归衡道,还好及时修整,以后当不至于再漏雨。

“不说皇陵了,咳,说说你吧。”恒帝忽然道,“昨夜那样大的风雨,朕颇担心你会受凉。”

归衡静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那就好。”恒帝勉强扯了扯嘴角,慨叹道,“朕倒有些凉意……”

归衡低声道:“父皇觉得何处生凉?”

他看着恒帝,一字一句,“若是心凉,往后,自然有儿臣陪伴父皇。”

恒帝笑意愈浓,就着他的手喝了补药,这才示意他出去。

时隔多日,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最后一关也没有教他失望。归衡,真是他的好儿子。

归衡轻轻抚摸着手中枪尖,回忆着恒帝闭目时满意的神情,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狠厉弧度。

常晖宫窗扇半开,雨后清新的空气涌进来,却盖不住屋内刀兵的冷意。

归衡缓缓抬起眼睛。

在他脚下,跪了一屋子的人,有美貌的女子,有不起眼的汉子,手中各执冰刃。

“殿下。”娑罗的声音异常恭谨,“您确定要……”

她问出了其他人想说的话。归衡没有说话,他们便静静等待回答。

归衡站起身,手中长.枪枪尖雪亮,映着窗棂透进来的光,迸发出令人胆寒的雪亮。

“这句话应当我来问你们——”少年,不,应该说是英俊而锋利的男人,用幽深的双瞳缓缓扫视众人,低声发问:“可准备好追随本王,不死不休?”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原本便跪在他脚下的人,如风吹垂杨般更深地匍匐下去:“臣等唯宁王马首是瞻,不死不休!”

“好。”归衡唇角勾出一个一瞬即使的笑弧,抬眼望向天空。

葛长廷等人应当已经到了京畿大营——

“这帝京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

皎皎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愿醒来。

梦里又回到了除夕,她和归衡、柔嘉贵人等坐在一处,看明月和梅花,啖美食,饮美酒。无数个美好的日子流水一样过去,她一直以来过得太幸运太平静,以至于忘记了,她的命运,她这个人,不过是架在易碎薄冰上的浮萍。

再不想醒,终归要醒。

皎皎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柔嘉苍白而美艳的面容。

她几乎怀疑自己仍然身在梦中。

“母……母妃?”小公主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摸她的脸。

直到确认了手下温热柔腻的肌肤,她忽然大哭起来:“母妃,母妃……”

柔嘉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握住她的,然而刚动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连忙把自己伤痕累累的十指更深地往衣袖里藏去。

皎皎沉浸在内疚的情绪里,没有留意:“对不起,对不起……”她哭得一片狼藉,说不出是对不起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歉。

她从来没有想过,临死前还要再见柔嘉一面,让她的歉意迸发到极致。

归彻拿她和柔嘉的性命相要挟,要她揭发归衡。她摇头时,没有一星半点的犹豫,只有愧疚。

“没关系。”柔嘉凑近一点,靠近她,温柔地抬起手臂,用手腕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你做得对。我有今天,除了皇帝,并不能怪旁人。本不干老五的事,又何必带累他?”

皎皎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皎皎,你很好。”柔嘉的目光从未如此慈祥,温柔得令她心碎:“阿娘有你这样好的女儿,是阿娘的福气 ……阿娘不后悔生下你。阿娘唯独后悔的是,早知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当初便不该为难你和老五……”

“是阿娘对不起你。”柔嘉声音柔和,“爱一个人,也被他所爱,实在是这世上最快乐、最窝心的事。是阿娘的错,让你没体会过爱与被爱的快乐与痛苦,便要随我而去……”

提起归衡,小公主心里便是针扎般的痛。

“娘,娘……”她失去了所有力气,伏在她肩头抽泣。“我明白的,我体会过。”

她这短暂的“一生”,本来就是白捡来的第二条命。能够离开封闭病房,自由自在生活这么久已经很好,何况她还收获了她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

她爱上一个人,也被他所爱。她曾见过他的眼泪,也曾被他亲吻,她的一生若真有遗憾,不过是临死前……没能再见他一面。

白绫送到时,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皎皎握住半截白绫,用力过度的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

绫布上染开一点一点小小的水渍,宫室内只听得见水花落下的声音,寂静如死。

她好想他,也好不甘心。

眼前的白绫也好,木凳也罢,忽然都化成了归衡的脸。

“皎皎。”他声音清沉,如同碎玉击冰:“宝宝,我会永远待你好。”

那个曾经被自己误以为是暴君的人,却是世界上最最温柔的存在。

“皇上让奴婢问问,公主可还有话要说?”

小公主踏上木凳,颤颤巍巍地张开唇,声音细细弱弱,像随时要断绝。

“对不起……”

这一声,是对着归衡。

对不起,不能陪你到最后了。

柔滑的白绫拂过纤润脖颈,皎皎手都在抖,细细地呜咽一声。

远处依稀传来惊叫和响动,但都已与她无关……她最后看了身边的柔嘉贵妃一眼,闭上了眼睛。

“走水啦!!走水啦!”

“里头的人快出来,走水啦!”

殿门蓦地被人拍响,砰砰砰地,叫人心跳。皎皎惊讶地睁开眼睛,屋外果然火光熊熊,映着她琥珀色的眼睛。

呼喊着走水要人帮忙扑灭的声音里混杂着痛呼和尖叫,地面隐然震动,类似金属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

即使是皎皎也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柔嘉贵妃则干脆利落地把白绫从脖子上拿开,瞪那内侍一眼:“怎么,看我干吗?”

美人余威犹在,派来监督的内侍下意识移开眼。

走水不是小事,他一边派人盯住了柔嘉和皎皎,一边派人去开门:“外面那些人闹什么,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走水?”

何况是在乾元殿偏殿,离重病的皇帝只有一墙之隔——

熊熊大火中,很快有人为他解答疑惑。

金属相击的铿然声中,有人高呼:“救命、救命啊————”

“宁王殿下造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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