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含章自从知道迟郁湫和薛琼是圣域的人后,便对白林身上的诅咒有所了解。
即使白林不说,他也猜到一二,清楚那个诅咒不会轻易解开。
但是心口会莫名酸痛。
他很生气,气白林什么都不说,一个人默默忍受。
他佯装无事,夹了一筷子肉丝给白林,“吃吧,吃完我们就上路,早点让你摆脱诅咒。”
白林没听出来他在生气,还笑着说:“不着急。”
“怎么,你还舍不得解除诅咒了不成?”慕含章一气,不自觉说话带刺。
鹿秋停下筷子,“什么诅咒啊?”
“没什么,你自己吃菜。”
“不好吃。”鹿秋耿直道,“比你做的差远了。”
“忍着。”
“忍不了。”
“那就饿着。”
鹿秋老大不高兴了,权衡再三,当真放下碗筷不吃了。
薛琼见了,暗自咋舌,这么可口的饭菜都不吃,鹿秋也太不知好歹了。
听完他们的对话,慕含章瞬间黑脸,质问白林:“你给他做过吃的?”想到白林给别人做过菜,他心微微抽动起来。
“你不会吃醋了吧?”
“没有。”
白林问过666才知道自己为什么给鹿秋做菜,也是一阵无语。
感情这家伙就是个蹭吃的,还连累他被慕含章怀疑。
“这个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以后有空我再好好跟你解释。”
“行。”
等哄好了慕含章,他才转头问迟郁湫:“你觉得凭我们这群人真的能顺利抵达魔宫吗?”
迟郁湫被问倒了。
其实这个问题,迟郁湫也想过好几回。
主上雇佣了一支队伍护送薛琼,加上来历不明的白林,足足十二个人,死的死走的走,现在只剩下三个,然而路程还没过半。
前路危机重重,若是薛琼的真实身份不小心暴露,情况会变得更严重。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根本不可能护住薛琼。
迟郁湫:“莫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如果我没记错,从这里去魔宫还需要经过六七镇,去了魔宫也不见得太平,所以我觉得我们根本没必要一定得去魔宫。”
“不去魔宫,那小琼怎么办?”
“我们不去,不代表不可以让魔宫的人过来,我可以想个办法通知魔宫派人过来接,这样相对更安全一些。”
迟郁湫听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的确很稳妥,这样一来,他们便不用冒险进入魔族的巢穴。
薛琼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她很清楚自己复杂的身世,想着不能再给迟郁湫添麻烦了。
他们正在商量下一步计划,忽然,外面呼啦啦冲进来一群人,这些人直直朝里面走去,将角落里那几人死死摁住。
被摁住的五个人都是小子和小丫头,年龄不大,身子骨也都没长大,甚至还有一个丫头干瘪到透过衣服,能看清凸起的骨头。
更奇怪的是他们之中,还有一个婴儿。
那个婴儿也被抓住,最瘦的丫头看见婴儿落在那群人手里后,血丝遍布双眼,气愤地想要抢回来,结果肚子上挨了两拳,趴在桌子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周围食客都被吓得退了好几米,有些人仗着离得远,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些人为什么要找上他们。
三个丫头,两个半大小子,一个还在吃奶的婴儿,这六个孩子举止像是大户出身,除了最大的丫头外,穿的是最差的麻布衣衫,其他孩子身上穿的衣裳布料要稍微好些,包着婴儿的襁褓还是绒花布呢。
他们像是落魄的少爷小姐。
可能是之前犯了什么事,又或者是偷东西,才会被人抓住。
直到一个气场强大的男人迈入客栈,嘴碎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方才还说得很起劲,这会儿倒是没一个敢说话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白林他们知道,这一变化都是因为后进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份一定不简单,所以才没人敢在背后议论他。
男人从他们身上扫过,森寒之气在他们身上蔓延开。
“所有人都管好自己的嘴,我令狐家出了几个叛徒,我是特意来抓他们,与旁人无关,若是谁想多管闲事,那就是与令狐家为敌。”冷漠无情的话砸在众人头上。
那人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笃定他们不敢四处传言,随后走到那边。
他阴沉的眉眼猛地一压,暴戾气息从眉尾处倾泻出来,眼神在六人身上一扫,他们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
旁人只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白林在666的提示下,明白这个姓令狐的男人是使用了规则之力。
他眼神扫视时,周围有一股强大魂力扩散,改变了这里的磁场。
能强大到改写规则,这个男人深不可测。
受到压迫的,方才还是一群孩子的家伙们,这会儿一个个都现出原形,一个个都露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和蓬松的长尾巴。
原来他们都是狐狸,是妖族。
仔细一看,年龄最大的丫头耳朵和尾巴不太像狐狸,绒毛是黄灰色的,更像是黄鼬。
至于包的严严实实的婴儿是什么妖,他们看不见也就不清楚了。
令狐彻坐在他们面前,五人排成一排跪在他面前。
令狐妍忍不住求饶:“叔叔,求你放了我们吧。”
“大侄女啊,你们爹娘都死了,我替他们照顾你和你弟弟妹妹,你们不领情就算了,还打伤家里的人逃跑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族老们,我这个叔叔在虐待侄子吗?”
见令狐妍吓到,脾气直的令狐柔想也没想,直接说道:“就是虐待我们,我们受不了才跑的,我们宁愿跟着春水姐姐,也不愿意向你乞讨!”
话音刚落,她就被砸到墙上了。
“小柔!”令狐妍冲过去抱着她,哭个不停。
令狐无悔和令狐无泪两兄弟也挣扎地过去,四姐弟抱头痛哭。
“呵,真是好姐弟啊。”男人抚掌大笑,下一秒恶狠狠骂道,“四个白眼狼!既然你们想死在外面,那就死好了,不想求我施舍你们一口饭,你们就滚,给我滚出锦绣城,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令狐妍哭哭啼啼,“多谢叔叔。”
令狐彻深知自己这四个侄女侄儿有多少本事,要不是春水那丫头帮助他们,他们根本就逃不了。
什么都不会,从未吃过苦的少爷小姐,离了他,看他们能活多久。
罢了,反正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的好大哥好大嫂其身不正,教出来的儿子女儿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春水那丫头还不知道狐狸的狡猾天性,所以才被哄骗,不惜和令狐家作对,也要带他们‘脱离苦海’。
令狐妍他们并不值得令狐家放在心上,之所以他要亲自过来,完全是为了手里的婴儿。
婴儿白白嫩嫩,睡得香甜,完全不受外界影响。
这纤细的脖子,只要他伸手一扭,就能把里面的骨头扭断呢。
春水见他朝婴儿出手,脸色骤然一变,变得十分难看。“令狐彻你个老不死的,赶紧放了春浦!”
“春浦?”令狐彻万万没想到,春水竟然将自己的姓给了这小杂种。
“春水,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该不会把这杂种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吧?”
“两百岁的黄鼬精是有点小,所以不成熟啊,居然看上了我那风流成性的大哥,哈哈!”
春水表情有些扭曲。
令狐彻自说自话,全然不曾注意过春水的异样。
令狐彻还想看看春水为了自家大哥的野种,还能做到什么份上,抱着恶趣味心思,故意拎起襁褓。
重力滑落的下坠感,让襁褓里的孩子感到不安,嘤咛了几声。
这下春水彻底怒了。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嗯?”
令狐彻深邃细长的眼眸暗沉下来,族老说着孩子血脉不简单,到底是怎么个不简单法却说不清楚。
他和大哥斗了上千年,为了当上狐族族长,可谓是你死我活。
族老们很在意小鬼,以防他血脉激活,抢了自己的族长之位,倒不如现在就斩草除根不小鬼活着回到狐族。
敏锐察觉到那股杀意,春水浑身毛发竖起,弓起身子一爪子挠花了令狐彻的脸。
两行刺眼的伤口贴在脸上,微痛感传开,令狐彻戾气横生。
看着被死死压在地上的春水,他不再留任何情面,抬脚踩在她头上。“一只下贱的黄鼠狼而已,别以为我跟你父亲有点交情,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春水眼眸一瞪,想起来了,她还可以抬出父亲。
“你不是好奇春浦是你大哥跟谁生的吗?我告诉你,如果你敢伤害春浦,我爹娘绝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扒了你的狐狸皮!”
“哦?先说说这野种的娘是谁?”
春水犹豫了。
突然啼哭声响起,她抬眼瞧见令狐彻正将手放在孩子的脖颈处,看到这一幕,她不假思索道:“是我娘的义妹陆潇潇。”
“陆潇潇……”他想了许久,才记起,“是那朵牡丹花啊。”
“没错,是我小姨!”春水绷着脸,不敢露怯,生怕被令狐彻看出点什么就糟了。“我小姨是花族的宝贝,你要是敢伤害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你就得罪了黄鼬族和花族!你自己掂量吧。”
这回,令狐彻确实犹豫了。
若是旁人他到不在乎,但是花族……
花族能力不强,问题是花族与各族交好,从不交恶,和各族有花蜜生意,各族都很喜欢花族。
得罪了花族,等同于得罪好几个族落,这样太得不偿失了。
令狐彻深深看了春水一眼,判断她是否在撒谎。见她说的理直气壮,他迟疑了,陆潇潇可是她娘的手帕交,量她也不敢在这事上说假话。
再说,凭自家大哥的性子,能勾搭上陆潇潇也实属正常,不足为奇。
春水面上镇定,殊不知她心中慌乱得很。
令狐彻有些不甘心,他逼迫春水发下毒誓,让她带着小杂种离开锦绣城越远越好,从此再也不许出现在狐族地盘。
春水心中一喜,立马照做。
她也不想让春浦在这里长大。
只是令狐彻听她发完誓,仍不放心,他拿出毒液想要毁掉小孩的根基,瞥见小孩精致的脸蛋时,他心中恶念更甚,故意朝那张脸上泼去。
电光火石间,春水扑过去抓住他的手。
“不要!”
令狐彻凝视着她,恶意横生,“不想我伤害他,那你来代替他吧。”
春水一怔,脸埋进阴影中,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太过分了!”薛琼小声骂道。
见她要想救人,迟郁湫赶紧按住她。
“师傅!”薛琼不解地瞪大双眼。
正当令狐彻以为她会放弃,手中倏地一空,毒液被夺走了。
紧接着听见皮肉滋滋滋的响着,腐蚀的恶臭味散开,周围人群倒吸声不断,他扭头一瞧,她已经变成一个丑鬼了。
春水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不吭声,液汁跟烫红的火棍贴在她脸上,还有几滴毒液落在在身上,胸口和大腿烫伤了好几处。
她知道自己毁容了,但她不后悔。
她忍着痛苦,一把夺回春浦。“令狐彻,这回你该满意了。”
令狐彻有些遗憾没能毁掉春浦的根基,不过此时他也不会再贸然下手。
看春水保护那孩子,不要命的架势,若是自己逼急了,恐怕她真的会跟自己拼命。
“行了,我说话算话,你带着小杂种和我那几个不成器的侄儿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