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系统崩坏后 第4章 贼

头顶灯光大亮，与透窗而入的灿金夕辉融在一起，柔柔洒了一地暖色。

兔子麦格罗此刻正乖顺窝在云浔掌中，小脑袋不动声色地偏过，目光落在沙发与地板间那片光照拂不到的缝隙上。

他的衣服他的菜，他的作案证据，全部塞在那一片狭小的空间里。

早几分钟前他还在电梯里如芒在背，叮声门开，他不得不踏入13楼的长廊，身后还跟着个名叫云浔的鬼。

脚下踩着的哑光地砖表面正旋着金色花边，明明是轻奢精致的装潢风格，此刻却比任何一条魔龙的领地都更叫人如履薄冰。

视死如归，好不悲壮，简直完蛋。

胡思乱想间，麦格罗甚至在想用魔法把他干晕再抹除记忆的可能性是多大。

可惜正人君子如麦格罗从来没有涉猎过篡改记忆这一类的歪门邪道。

脑海中各种对策短暂而激烈地争吵过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步伐缓停，而后不远处的楼道里传来叮呤咣啷一阵惊天巨响，隐约夹杂着一声凄凄惨惨的呼唤。

就好像每晚和云浔电联的那个人噗嗤一下从楼梯上跌滚下来狼狈万分又痛到升天这才不情不愿喊了一声“云浔”。

被叫到名字的人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回身折转去了楼道口，那里没有窗子，光探不进那一处黑洞。那躁动声也渐渐息了，好像刚才的惊动只是被吞噬在黑暗里的一瞬幻觉。

麦格罗偷偷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在那道身影融入楼梯间后狠狠松了口气。

手里捏着的金光逸散开来，他在心里给那位不知姓甚名谁的、在他印象中只存活于电话里的好兄弟道了个歉。

变回人身的又一个好处就是，他的魔法恢复得更加彻底了。似乎是终于摆脱了兔子小身板对魔力的限制，他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虽然比之前的自己还是差上了那么一点。

但捏造一个能够转移视线的小动静对他来说还是绰绰有余。

危机暂时解除，麦格罗又唤起一簇魔法，溶溶光晕汇于手心，贴在家门上，倏忽扩散又聚拢成一道粲然的小门。

穿墙而过。

轻而易举进到室内，门板仍完好无缺。

麦格罗挥手将魔力的痕迹驱散，那些光点渐渐通透直至隐没在空中，他长舒了一口气，还未完全松懈下来就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起，穿过空阔寂静的长廊从楼道口方向悠悠传来。

很快地，麦格罗当机立断，把自己重新变回那只圆乎小巧的兔子。

失去支撑的衣服垂掉在地——这到底不是他自己的衣服，无法呼应他的魔法而随之隐去现出。那一袋蔬菜也跟着噼里啪啦自由落体，幸好口袋系得紧这才没让里头的东西滚满地散得到处都是。

兔子从层层叠叠的衣服堆里探出身子，小嘴念念有词，用魔法操纵着将这一地狼藉尽数甩去沙发底下藏好。

几乎就在他刚做完这一切的同时，门口密码锁解开的提示音机械响起，云浔进了屋，麦格罗瞄着他的脸色似乎并没有被恶作剧后会有的愠怒，这才放心大胆地窜出来当面上演了一幕跑酷。

你看吧，我一直在家里，玩得很开心。

此地无银三百两。

之后他就被拎起来搁在人温热的掌心里，指腹贴着毛发拂过，麦格罗喟叹一声当小动物的感觉真好，心满意足地赏他一顿鼻尖贴蹭。

全然忘记了刚刚也是这个人带给他多么大的心灵惊吓。

而现在，云浔捧着他坐进沙发里，当事人丝毫没有被楼梯间里的异响和家门口那可疑的人影响心情。他看着手机，麦格罗看着沙发底下他藏着的菜，又去看看云浔屏幕里的外卖。

好恨，好馋，好像闻到香味了。

又好像在思维飘向那些美味可口的食物时听到云浔依然轻松上扬的语调：“小乖今天想吃撕片白菜还是切块白菜？”

话音刚落。

兔子原本软趴的耳朵几乎是立刻翘起，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在他手上。但显然小乖是一只没有什么攻击力的兔子，那上下四颗板牙磕进他皮肉里只是留下了浅浅的齿痕，顺带糊了他手上一片口水。

云浔哭笑不得：“好吧，那今晚还是胡萝卜。”

心虚会咬疼恩人而伸出小短爪试图摸摸咬痕的麦格罗动作一顿，果断又收回手，转过圆身子只留下个抗议的背影给他。

云浔挑眉：“那白萝卜？你喜欢的话我就去买。”

手中的兔子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低下头又啃了一下他的手指。

最终的晚餐还是敲定成了胡萝卜。

这一顿饭当真吃得乏味极了。麦格罗心中有事，只一边嚼着萝卜块一边盯着云浔和沙发间的距离，云浔话里的一些字眼提醒了他今天施行的一些作为，一颗定时炸弹深藏于此，连没见过的外卖种类都没能调动起他的情绪。

精神萎靡，食欲不振，云浔瞧他蔫吧着趴在窝里，到底是有些担忧，伸出手去试探着抚了抚肚皮，没有硬块，柔软温乎的一团，好像较之前还有些长胖了。

接着是眼睛耳朵小鼻头，没有异样，甚至还能在他试图拎起尾巴检查的时候给他挠上一爪子。

兔子收爪，愤愤不已——什么人呐！多冒昧啊！上来就要摸屁屁！

可惜这个收养他的人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在翻来覆去探查了个遍后，云浔才终于相信小兔子没有什么异常肿块和磕碰外伤，今晚的反常可能只是他单纯吃腻了胡萝卜而已。

果然还是应该给他吃白菜的。

不过麦格罗也理解不了他眼神里透出的恍然大悟中所蕴含的意思。

终于熬过这起身体检查，云浔抚着他的脑袋，临走前仍不忘贴心地跟他说一声晚安。

头顶的灯光灭了，四下幽暗，只有窗外一轮清清浅浅的月辉垂洒在地。

麦格罗默默数着时间，他没忘记将那部小手机偷摸出来给亲爱的笔友汇报今天的失败——简单的一句“今天不行明天一定”——而后等不及回复便将手机放回原位，小身板快速溜过卧室门前，探听估摸着里头的人应该已经入睡了，这才慢悠悠地晃回了客厅。

口中咒语念动，他将藏在沙发底下的小秘密全部拖出来，衣服在魔力的操纵下自主裹成了团，而那塑料袋里此刻沾满了番茄鸡蛋因碰撞而裂开溅出的汁水，麦格罗盯着它看了一会，小嘴抿起，轻轻将袋子重新又推回沙发底下，心虚目移。

明天一定好好收拾这堆烂摊子。

决心下得坚定，他也明白自己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一身衣服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也许吧，可能和拿出来的造型不太一样，但起码要让他把留在衣柜里的那件袍子给换出来。

金光一闪，麦格罗以魔力托浮着此刻比他大上几倍的衣物来到卧室房门前，他仰头看了看角度刁钻极不利于施法的门锁，再看那魔法搓出的、在黑暗中万分显眼的金色光团，斟酌再三，他还是决定先让自己暂时变回人身。

虽然这样会消耗很多的魔力。

还会短暂的没有衣服穿。

但是黑暗里没人能看得见他略显狼狈地把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里衣胡乱套在身上。

草草收拾完行头，麦格罗捞起云浔的衣服搭在臂弯，手压门把轻轻推门而入。

屋里一片漆黑，窗帘也拉得严实。适应了极暗光线的眼睛轻而易举地就将大床上睡着的人影收入视线，潜踪蹑迹，他步伐又轻又缓，经过床边时不忘好奇地看上一眼那第二个被窝筒里究竟有没有人在，靠得近了，似乎能听到云浔熟睡时浅而平稳的呼吸声，以及模糊中看到他身边的位置空无一人。

麦格罗心里窃喜，为的是自己敏锐的观察力绝不会放任眼皮子底下冒出第二个人而不得知。

结束了这一支小插曲，麦格罗又一次站在衣柜前，不同的是，白天里他猖狂，黑夜里他做贼。

拉开柜门，他尽量控制着力道与速度，好让那门下的滚轮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将手中的衣服齐整放进去，物归原主。

一片寂静里，心脏在胸口砰砰跳，扰得他翻找自己衣服的手都带着些抖。

终于在拨开层层阻碍后看到了他那件微微浮着柔光的衣袍。

在他被正式认可为协会成员后，胡子花白的老院长交给了他这份来自荒城区的礼物。有个魔女收集了她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来织作这件锦袍，夜以继日，而后又废了很大的功夫托人带信传讯，才终于将这份迟来了些时日的贺礼送到了年轻的魔法师手中。

随行而来的还有一封简短的手写信：“麦格罗，我当然为你感到开心。”

字迹飞舞，他曾经在家里的书中注解笔记上看过无数次。

他紧紧拢着这件衣袍，就像握住了月色向他投下的一缕光，照着他，也只照着他。

袍面流光溢彩，上头悬着的配饰相碰作响。那位魔女一向是个喜尚华丽的人，只是在当下这寂静的夜里，金银叮铃，清脆声敲响了一片小小涟漪，草木皆兵，麦格罗生怕云浔会因为这些小动静而突然醒来将他撞个正着，当即将手中的衣服团好抱在怀中，动作轻缓，转身要走。

可一步还没走完。

有人轻轻拍了下他的肩。

那人动作带起的风里融着淡淡花香气，麦格罗惊得差点就要凝化出魔法来一击砸向这个黑暗中的鬼，却在下一秒被握住了手腕，来人贴得近了些，那道低沉而温润的嗓音便如玉落盘敲响在他耳边：

“小乖，不好好睡觉，这是改做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