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珘在厨房里切菜切肉,动作快得只剩个残影。
二度没对七兮和鸣来的谈话不感兴趣,兴冲冲跑来跟戚珘道喜。
七兮那家伙终于忍不住要对你下手了,高不高兴?
不用回答,看戚珘翘起的唇角就知道他高不高兴。
不等这高兴的一人一剑聊两句,偷吃的就来了。
戚珘在伸过来偷卤肉的爪子上狠狠一敲,海拾年发出一声惨叫,连忙缩回手。
海拾年对着红了一片的手腕哈气,一边跟戚珘说,“你下手也太狠了,比七兮那家伙还要护食。”
戚珘没搭理海拾年,他现在心情极好,手下速度更快,嘴里不忘念叨。
“辣椒,生醋,牛肉丸,酱牛肉,七兮还喜欢吃菌子。红油火锅,要炒辣椒花椒……”
戚珘嘴里不停絮絮叨叨,就像一千只蜜蜂在翁嗡嗡,二度没受不了跑了。
海拾年刚想开口让戚珘少说话多做事,脑子里莫名出现七兮那张笑眯眯的脸,一阵寒意从脚底板直蹿头顶,海拾年对危险的感知从没这么准过,他莫名其妙的闭上嘴巴,缩在一边当个鹌鹑。
戚珘丝毫不知海拾年内心的万马奔腾,脑子里全是七兮,各种各样的七兮,他一高兴嘴里的话就多,说个没完没了。
海拾年最后也受不了了,美食败给戚珘的话多,海拾年脚下抹油溜了。
……
“进来聊聊如何?”
七兮给自己倒杯花茶,又拿个干净的杯子放在空无一人的对面,琥珀色的花茶缓缓流入杯中。
片刻后,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走进来,短短几日不见老族长似乎又苍老许多,眼角有了细纹,头上有了白发,手上拿着一根光滑的手杖做拐棍。
他在七兮对面坐下,看着对面笑盈盈的青年叹息一声,“终究是我等看走眼,老了不中用了。”
七兮笑得更加温和亲切,“老族长睿智,切莫妄自菲薄。”
老族长又沉默了。
七兮善解人意开口,“老族长有个聪慧豁达的好孙子。”
老族长沉郁的脸终于有了丝笑意,“他不像他爹挺好的,玉不琢不成器,可我对他总狠不下心,还有多谢殿下对他的教导。”
“应该的。”到此时七兮反而谦虚起来,“八荒城也是焚天大陆的主要都城,为它挑选一个合格的管理者,是我该做的。”
不管七兮让鸣来当下任人族长有多少私心,前提是鸣来担得起人族的大任,不然鸣来品性再好对戚珘多容让七兮也不会选他。
老族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明白七兮是在给他台阶下,跟鸣来的谈话也是故意让他听见的,包括夸鸣来的话,七兮是让他选,在儿子和孙子之间选一个。
选儿子,鸣商已经毁了,从他心生不满稀里糊涂丢掉灵珠那刻起,鸣商就没救了。
而鸣来懂事孝顺,七兮给了他是下任族长的承诺,未来的坦途可见的一片平顺。
七兮不过是给老族长一个可以选择的错觉,一个心理安慰,他早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老族长伸出手搓了搓脸,疲惫道,“灵珠是鸣商偷偷拿走的。”
这事七兮早就猜到,所以并不惊讶,他也不缺耐心静等下文。
老族长默了默说,“鸣商一个月前那晚喝了不少酒,稀里糊涂的听人挑唆把灵珠偷拿出来给了白沓,他是个愚蠢没脑子的,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晚的是不是真的是白沓。这事我一直都在调查,只是偷灵珠这事做得太隐蔽,不好查。”
鸣商怕是这辈子所有的心眼都用在怎么对付他老子上了。
七兮垂眸喝了口花茶,对鸣商的所作所为不做评价,他只是说,“老族长想来十分疼爱长子。”
只有被身边所有人疼宠着长大,背后一直都有靠山的人做事才会稀里糊涂,一点不顺心做事就会不顾后果,毕竟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人一直都在。
老族长叹气,“是我教子无方,让殿下见笑了。”
七兮实在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只说:“谁家里没一两个糟心玩意儿,老族长实在不用太过介怀。”
老族长一时不知是该哭该笑,一向伶牙俐齿的七兮这安慰真是,扎心又现实。
扎心着扎心着,老族长竟然觉得自己好像缓过来了,他换位一想也是,别人家生两三个个糟心玩意都是有的,他这才一个,还有个孝顺孙子呢,这样一比较,老族长老怀甚慰。
戚珘端着锅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老族长轻快许多的背影。
海拾年跟在戚珘后面委委屈屈走进来,看到七兮立马告状,“你看他,把我的手都打红了。”
七兮看着他白皙的手,抬手就是啪一下,毫不手软。
海拾年看着通红的手背眼泪汪汪,他这回事真想哭了。
戚珘半点都不同情他,说道,“想吃饭就把阿素和艳茭都叫来。”
有海拾年在想单独跟七兮吃饭是不可能了,不如一起叫来吃个饭。
海拾年不委屈了,乐颠颠跑去叫人,他早被香味馋得不要不要的,就等戚珘发话开饭。
七兮瞄了眼海拾年欢脱的背影,问道,“他欺负你没?”
要是海拾年听到这问话,怕是得委屈死。
戚珘摇摇头:“他就是想偷吃没偷成,他明明出身挺好,看着也不像是个缺少吃喝的,怎么就那么嘴馋?”
七兮沉默片刻说,“海拾年并不是一出生就在二长老身边长大的,小时候他在父母身边时丢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差点被饿死,所以他一直嘴馋,看见点好吃的就想吃。一直都改不了。”
“那你呢?”戚珘又问,“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
七兮愣了一下,弯唇一笑,“我,我当然是喜欢吃好吃的了。”
七兮的眼睛狭长很像凤眼,但他的眼睛比凤眼有稍微大一点,笑起来的时候双眼都是弯月形的,看着像是特别开心。至于是真开心还是看起来开心,恐怕也只有七兮自己知道。
吃饱喝足海拾年拉着阿素走了,毛艳茭不放心三长老也走了,戚珘和七兮开始收拾碗筷。
戚珘偷偷打量貌似心情不错的七兮,心里思忖,之前他以为是快要满不住,所以七兮才暴露自己聪明的一面,甚至很有可能会在谷羽面前暴露。
但是现在,戚珘不敢那么想,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谷羽恐怕要在七兮手上吃个大亏。
在戚珘自顾自出神的时候,没发现七兮正笑盈盈看着他,眼神是从没有过的柔和。
在窗外看到这一幕的大长老撇撇嘴,心里暗骂:重色轻长老的小崽子。
戚珘收拾碗筷去洗,大长老狗狗祟祟翻窗进来,看着戚珘消失的背影才尴尬的说,“你让我盯着白沓,但是他不见了。”
七兮哦了一声,脸上神色丝毫未变,好像白沓逃跑,大长老办事不利是一件微小到不必在意的小事。
大长老可不敢真把自己的失误不当回事,他小心翼翼的偷瞄七兮的脸色,很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
心机深沉的小崽子。
大长老轻咳一声开始自己的下文,“我原本盯白沓盯得好好的,谁知他狡猾得很,来了个金蝉脱壳,自己跑得无影无踪。”
大长老越说越气愤,好像白沓骗他是多么十恶不赦似的。
七兮没理会他的义愤填膺,语气淡淡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能在大长老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确实是个人才。”
大长老知道七兮此时的心情绝对称不上美妙,于是他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七兮来一句,“你也是个人才,不如一起去死吧。”
还好七兮只是心机深,不凶残。大长老无比庆幸的想。
七兮转头似笑非笑看着大长老,“我又打不过大长老,大长老不用拿看洪水猛兽的眼神看着我。”
你比洪水猛兽可危险多了。大长老心里腹诽,只要七兮想,绝对有无数种办法让自己死得无声无息,还绝对不会牵扯到七兮身上。说不定他的死亡还会帮七兮一个大忙,或者除掉一个他不方便亲自动手的大敌。
大长老越想越是胆寒,就差跪地朝七兮求饶。
七兮无趣收回目光,不再吓他,“白沓会突然逃跑定是哪里出了纰漏,你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啊!一直老老实实的。”大长老就差指天发誓,如果他知道有个人类叫窦娥,一定跟她结拜成祖孙,太冤了。
大长老的实力摆在那里,只要不喝酒不跟人干架还算是靠谱,既然问题不在大长老这儿。
七兮道:“你去查查哪里出了差错,从鸣商身上查。”
大长老心里发苦,为了一心一意盯着白沓他连三长老身上的事情都不清楚,鸣商干过什么他是一无所知。
更别提他在八荒城没什么人脉,要查鸣商可不是件容易事。
七兮说完事情,摆摆手示意大长老可以走了。
大长老转身留下个萧索的背影,唉声叹气走了,当初他怎么就觉得七兮单纯善良上了他的贼船呢,还得偷偷摸摸的,生怕谷羽发现。
大长老太难了,大长老心里苦啊!
谷羽来得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快,只有发生大事的传送阵破天荒在风平浪静的时候用了,在谷羽看来七兮遇袭就是一件非常大的事,他坐传送阵坐得心安理得。
来到八荒城第一件事既不是问灵珠丢失的事,也不是询问三长老如何,而是第一时间找到七兮,恨不得把他里里外外看个遍,看看有没有他没有发现的伤痕。
谷羽小心翼翼捧着七兮受伤的手,脸色是漆黑漆黑的,“大长老和三长老都是死的吗?连你都护不住,两个废物!”
七兮瞄了眼苦哈哈的大长老,他还是很会做鸟的,立刻信守承诺开始求情,“魔族派来的敌人太强不怪他们,若是没有大长老和三长老,我只会伤得比现在更重,逃都逃不了。”
谷羽撇了眼七兮身旁的戚珘不置可否,在七兮的劝说下,脸色好上不少。
大长老狠狠松了口气,果然,只要七兮开口,谷羽就没有不答应的事。
三长老在一旁无动于衷。
谷羽转向她,问,“留影石里的录像是怎么回事?”
七兮八风不动一脸淡然,好像放留影石的不是他。
好歹也有几次经验,戚珘也很淡定,假装很淡定。
三长老皱着眉,手指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罕见的有些不耐烦,“我不知。”
谷羽不是七兮,也没有单纯好骗的设定,更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他直接开怼,“你脑子出毛病了吗?自己做没做过的事情都不知道?”
三长老一愣,长这么大还没人用这样责备的语气根她说话,一时间有些惊讶。
七兮伸手按住谷羽的肩膀,笑道,“三长老的记忆出了些问题,有时候她会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不怪三长老。况且,三长老绝对做不出偷盗灵珠的事情,悄无声息进入密室更是不可能。”
谷羽看着肩膀上的手,火气一下子消了,颔首表示认同七兮的话,“吾看看你的身体。”
之前七兮已经看过,再让谷羽看一遍也没什么,三长老很自然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