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鸣来一直拿偷看余光看戚珘,走到大门口时实在忍不住出声道,“你母亲要安葬在灵族墓园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戚珘“嗯”一声,不明白鸣来说这话的意思。
鸣来深吸气让自己平复平复起伏不定的心情,“我小时候父亲很忙,忙着处理八荒城的各种事情,忙着怎么把八荒城的武器改造,让每次兽潮来临时更多的族人活下来。他很忙很忙,一直忙到现在。”
“忙到我母亲去世他都来不及见最后一面,忙到我的生辰他从来都缺席,他忙到从所有人都不看好坐到了爷爷下首的位置,坐得别人心服口服。”
鸣来顿了顿才说,“这一切在你来后就变了,你坐到爷爷旁边,族里人也开始动摇,超过半数以上觉得你才是下任族长,我父亲这些年的努力都成了笑话,就因为你是个灵族,而我父亲是个普通人,真不公平。”
说完不等戚珘反应,鸣来噔噔跑了。
戚珘说:“我只是想好好安葬我母亲,其他的我都不要。”
七兮看出他心中的无措,安慰道:“我知道,等你离开八荒城便好了。”
七兮垂眸遮住眼中的沉思,戚珘刚到八荒城,而鸣来的父亲可是在八荒城生活几十年,几十年对都是几乎人类的八荒城来说可不是个短时间。
鸣来所说的有半数以上族人支持戚珘成下任族长,七兮是半个字都不信,不说鸣来父亲在八荒城经营的几十年实力肯定不小。
单是老族长没有发话戚珘就不可能有一半以上的支持率,戚珘才刚到八荒城没两天,还没上族谱呢,就是有人要支持戚珘,人数也绝对不会多到哪里。
而鸣来在位为他父亲打抱不平,那态度绝对的真心实意,这可就有意思了。
这是生怕戚珘挡了道,半道摘桃子,让人这么来戳他心窝子。七兮半垂的眸中神色冷得吓人,既如此,也别怪他下手不领情。
七兮刚进门,海拾年毛艳茭阿素就像幼崽见了觅食归来的鸟妈妈,齐齐奔过来。
海拾年率先发难,“自己出去玩不带我们,殿下你不厚道啊!”
七兮撇他一眼淡淡道:“改日你带阿素去玩,记得带上我。”
海拾年噎了一下,讪讪的笑了笑不说话了,笑话,带阿素去玩机会不多,带人是不可能带人去的。
阿素在一旁很很耿直回答,“一定带上殿下。”
海拾年这回笑不出来了,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郁闷。
毛艳茭错愕的看着阿素,你是认真的吗?
七兮叹息:“姑娘,你可长点心吧。”
阿素满脸懵懂,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
从来没人告诉阿素什么是感情,她只知道是殿下把她捡回去的,所以谁都不能伤害七兮。
而海拾年是家里独苗,二长老希望他找一个实力家族相当的女子做妻子。
阿素身份尴尬,为了不给她找麻烦海拾年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心思,更不敢也不能告诉二长老。
所以,阿素什么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毛艳茭看着身后的冰玲问七兮:“她是谁?
七兮答:“一个混血,拍卖会上带回来的。”
海拾年惊讶道:“你在还敢买卖人口,挺嚣张啊!”
七兮看眼海拾年不说话。
冰玲连忙怯怯的解释:“不是的,白爷是个好人,是我求白爷把我卖了的,殿下别怪他们。”
海拾年十分疑惑:“为什么要把自己卖掉?”
冰玲垂下头难堪道:“爹娘要灵晶不然不让走,我也是没办法。”
说着冰玲就抹起了眼泪。
海拾年还要说什么,被七兮一个眼神制止了。
混血的地位很尴尬,多数生下来就被杀死,在律法之下最近千年才有所改善,最多把孩子扔掉或者让去灵兽城的商队把孩子带去灵兽城,一切费用都有灵兽出。
极少数会把混血孩子养养,然后就让她自生自灭,像冰玲这种养大要灵晶的很少却不是没有,要卖的确实没有。
不说卖掉要承担的后果,还有一个就是混血不值钱,这也是多数不会养大混血的原因之一。
冰玲带着连累别人的风险把自己卖掉,也值不了几个灵晶,所以她的操作就有点迷。白沓就更让人迷惑了,宁愿受罚也不愿意给冰玲一点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灵晶。
连海拾年都看出来的问题,却拿七兮当不韵世事傻子糊弄,也怪七兮不着调的形象太深入人心。
毛艳茭甩了甩鞭子,抬着下巴对冰玲道:“既然是殿下带回来的,那就跟我走吧。”
冰玲一脸害怕的看着毛艳茭手里的鞭子,求助的目光移到七兮身上。
七兮说道,“你跟艳茭走,她会安排好你的住宿。”
冰玲无法,只能跟着毛艳茭走了。
海拾年虽说经常找毛艳茭吵架,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冰玲的异常太明显,海拾年不放心毛艳茭连忙跟上去。
七兮对阿素说:“你也跟去看着。”
阿素点头,连忙跟上去。
戚珘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有些担忧,“他们能行吗?”
七兮看着冰玲瘦瘦弱弱的背影笑了,“那是个相当聪明的小姑娘,她不会对海拾年他们做什么的。”
戚珘对七兮有着十二万分的信任,见他如此说戚珘便不再多说。
七兮没有带戚珘回院子,而是径直来到了一处小凉亭,凉亭下是个小湖泊,红黑白三色锦鲤游来游去,特别的是凉亭里没有椅子,只有中间的桌子上放着茶壶茶杯。
戚珘疑惑:“我们来这里干嘛?”
七兮答道:“等人。”
没多久七兮要等的人就来了。
一袭白衣面无表情的三长老款款而来。
自从来到八荒城戚珘就没见过她和大长老,大长老对八荒城许多地方很感兴趣,整日提着大刀东奔西跑。至于三长老,只知道她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足不出户。
三长老来到七兮跟前,刚要弯腰行礼就被七兮制止,抬手给三长老倒了杯茶,“此次找长老是有些事找长老帮忙。”
三长老拿起桌上的茶水,浅浅抿一口,说道:“小殿下有何事?”
七兮说道:“白沓贩卖混血,你去查查我带回来的小姑娘是真的自愿被卖,还是白沓逼迫,查查他往年有没有贩卖过其他混血。”
三长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过她还是很疑惑的,谷羽是焚天大陆的王,各地他都是留有人手的,找这些人不是比找她方便吗?
看出她的疑惑七兮解释道:“兄长留的人我并不认识,那位混血女孩有些不对,劳烦三长老好好查查。”
“原来如此。”三长老恍然大悟,“我这就去查。”
戚珘看着三长老走远才道,“你不是怀疑她有问题吗?告诉她冰玲的事不会打草惊蛇吗?”
七兮道:“要的就是打草惊蛇,我要看清楚草丛里到底有多少条蛇。”
说着,七兮走到一旁的凉亭,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
戚珘问道:“这是什么?”
“留影石。”七兮说道。
戚珘又问:“干什么用的?”
七兮勾唇浅笑,“干坏事用的。”
戚珘无言以对。
七兮刚藏好干坏事的工具,鸣来的父亲鸣商就急匆匆走过来,对着七兮和戚珘连连道歉,“小儿无状,请殿下和外甥见谅。”
“无妨,年轻人都有点小脾气,正常。”七兮笑着说,脸上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对鸣来的不待见。
戚珘则没有那份从容淡定,对鸣商明显生疏得多,不过正常,他们不熟。
七兮很是自来熟跟鸣商攀谈,“您这是要去哪里?”
鸣商擦擦头上的汗,理理凌乱的衣服,才笑着说,“族人做出了新的机关图,我也去帮点忙。”
想来是听到鸣来跑掉的消息就急匆匆赶过来赔罪。
七兮面上分毫不露,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您有事就先去忙。”
鸣商应了声,再三跟七兮和戚珘赔罪,做足姿态才依依不舍走了。他没有发现,在他转身刹那,一道绿光闪过,原本藏在他怀里的令牌悄无声息掉出来,无声无息落紧旁边的花丛里。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戚珘对四周的风吹草动有种敏锐的直觉,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又看不出来。于是他看向了七兮。
七兮给戚珘一个深长的目光,于是戚珘懂了,七兮肯定又干了不能说的坏事。
八荒城这边不紧不慢计划缓步,谷羽那边也雷厉风行的找出背叛的族人。
知烙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男人神情十分难看,围着男人转了两圈,实在忍不住怒道,“我自认对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北角垂着头不说话。
知烙跟他一起长大,对他不说十分了解,七八分还是有的,“说吧,魔族给你什么好处让你不顾情义去偷焚天花?”
北角沉默好一会,眼见知烙急得想骂人,才说,“魔族会给我报仇。”
北角曾经有一个妹妹,是个灵妖混血,爹不疼娘不爱跟着北角相依为命。北角很疼这个妹妹,几乎是有求必应,哪怕他的妹妹是个混血。
一千年前,北角的妹妹看上以为无际沙漠来的灵兽族,义无反顾跟着他走,不到百年便香消玉殒。
北角暗自调查五年才知道,她妹妹是被那位灵兽族的情人暗中害死的,妹妹是个混血,灵兽族并不在意她的死活,不追究不说,还给他的情人扫干净尾巴。
北角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他一直都想报仇,奈何他没有证据不能找谷羽主持公道,实力也不如那位灵兽族强,报仇之路遥遥无期。
直到魔族找上门给了北角希望,代价是要知烙派人看守的那株焚天花,北角挣扎良久,报仇心切的他还是选择同意。
知烙很信任北角,偷盗焚天花对他来说并不难,要查出他同样不难。之前知烙就对他有所怀疑,念着往日情分一拖再拖,谷羽施压终于还是到今日的兵刃相向的局面。
“你……你!”知烙指着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足足十万年才出这么一朵焚天花,看名字就知道它对焚天鸟有多重要,看封魔结界那条裂缝就知道,七兮有多重要,知烙怎能不气。
如果妖兽族跟灵兽族是仇敌关系,跟魔族就是你死我活,某种程度上来说七兮是一把保护伞。
“ 对不起。”北角垂着头万分愧疚。
“对不起个屁!你对不起的是我吗?”知烙一边骂一边偷瞄谷羽的表情。
“花呢?”
谷羽冷冷看着他们表演,知烙想保北角他心情他能理解,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留北角一命也不是不行,前提是,焚天花。
“焚天花,我已经给魔族了。”北角头垂得更低,似乎无言面对谷羽和知烙。
“噼啪!砰!”
谷羽周身紫色的电光闪动,身旁的椅子和桌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
知烙脸刷一下苍白,连忙出声安抚谷羽,“王别急,我们一定想办法把焚天花拿回来。”
“哦,你们想怎么拿回来。”谷羽的语气很平静。
知烙有瞬间的尴尬,谁也不知道魔族之外的那群家伙的大本营在哪里,想那回焚天花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不等知烙想出暂时糊弄谷羽的办法,噼啪声大起来,知烙想也不想拖起地上的北角就往外冲。他们刚跑出大殿,整座屋子都包裹在刺眼的雷点中,一点点化成灰烬。
他尽心布置的住处啊!知烙心里滴血。
昏暗的大殿里,有一处高高的石阶,石阶中央有一个白骨堆砌的座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
男子半垂着头看不清脸,黑色的袍子上有鲜红的刺绣,浮动的时候红色的刺绣宛如血液在流动,诡异至极。
一朵红色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一般的花被男子抓在手里,他漫不经心说,“这就是焚天花,看着也不怎么样。”
男子看不清面貌,穿着衣服怪异,气质也有些阴沉,声音却与他的表象不同,相当的清朗和煦,说话不疾不徐。
“是是是,您说得对。”
阶梯下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若是戚珘在这里他一定认得出,这就是那个想抓走他的魔族。
男子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玩花的手一顿,问道,“青葵呢?”
中年男人冷汗刷一下流出来了,他支吾半晌才小心翼翼说,“青葵……青葵说去会会焚天鸟。”
“简直胡闹。”明明是训斥的话语,从男子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慢条斯理的劲儿,好像再大的事都没甚要紧的。
中年男人是见识过他的手段的,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大气都不敢喘。
寂静半晌。
男子说:“算了,你也管不住他。退下吧。”
中年男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了。
男子看都没多看狼狈的中年男人一眼,自顾自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