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谷雨心神大惊,随即摇摇头:“我不应该心软,不应该心软的。”
“师叔,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最应该恨得人是你自己吧。”无视她杀人的目光,孟蓠奇怪道:“你与我师父长得一般无二,怎么会傻成这样?”
“住口,我早已与她恩断义绝。”
“哎呀那真是可惜了,师父走的时候还念叨你呢,让我多准备点骨头,说你当狗当习惯了,怕你挑食呢!哦,对了,还要多准备几个清朗俊秀的书生,免得你死了以后太寂寞,一个小五怎么够您泄愤呢。”
“你,你……”谷雨目疵欲裂,一丝血迹沿着嘴角流了下来,显然已经心神不稳:“小五不会骗我,我亲眼看到是郡主杀死了他。”
“都到现在了你还在骗自己,我刚都告诉你了,杀死那个男人的是皇后,都江哪有功夫管你的破事,给仇人当了一辈子狗的滋味如何呀?呵呵呵,师叔啊,你真是活该呢!”
“不不不,不可能,皇后,皇后为什么要杀他,皇后根本不认识他。”
“皇后是他的主子,他是皇后的奴才,别说皇后要他死,就是要他去诱惑一个女人,让这个女人对他死心塌地,你说他能拒绝吗?”
听了这话,谷雨又呕出一大口血,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灵位:“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孟蓠勾出一抹笑意,风情万种又恶毒至极:“师叔,您可真是善忘呀。土地庙里偶遇书生,杏花树下一吻定情,情人崖前万箭穿心,我也没想到师父的话本能写的这么好。一个落魄的书生,一个身不由已的女子,一对相识相知相爱又生死相别的恋人,哎呀,您说要是排成戏,不知道要惹哭京城里道多少小姐太太,咯咯咯……”
谷雨浑身发抖,她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的嘴巴撕烂了。
“小五,小五,我还知道他为什么叫小五呢。”孟蓠还嫌不够,伸出玉葱一般的手指数道:“一、二、三、四,五,哎呀,刚好是师叔碰到的第五个男人哦。”
电光火石之间,谷雨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曾问过他的名字,他只说:“叫我小五便可。”
她以为这是他们之间的爱称,原来真相是这么残酷又可笑。
“想起来了?”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骗我。”谷雨不顾浑身经脉寸断的痛楚,一点点爬向灵台。
却见随着那迷香弥漫,她浑身的血液竟诡异的流向一处,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直到勾到那个牌位,她虔诚的看着上面每一个字,却心如刀绞,巨大的悔恨铺天盖地的袭来,让她找不到一丝逃脱的希望。
快点,快点,蛊虫马上要出来了!孟蓠的脸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唉,也难怪师叔对他念念不忘,一个无论灵魂还是身体都如此切合你的男人,说不动心那是假的,所以你得感谢你的好姐姐,若不是她替你一点点调教,你又怎么会遇到如此完美的爱情呢?”
攻心也不过如此,宋云景想象不到到底是怎样的仇恨,才能让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妹妹都算计在内。
谷雨脸上一片灰白,从孟蓠一开口她就知道错了,一切都错了,她陷入了一个刻意编织的网里,一张由她的亲姐姐为她编织的爱情网里,明明那时郡主已经警告过她了,可惜她不但没有听进去,最后还背叛了她。
“师叔,恕师侄无理,男人啊都是豺狼虎豹,我们女子生来娇弱可怜,如不相互体谅,相互扶持,只能成为那些男人的附庸,任人踩踏,任人作践。”孟蓠慢慢朝她走去,声音越发蛊惑。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蓠笑了笑:“师叔,我毕竟是这个世上您唯一的亲人了,师父临走前将整个南疆交给我,难道您没想过回去吗?”
谷雨身子一顿,像是了然一般哈哈大笑:“呵呵,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你明明可以动手偏要与我这浪费口舌,原来是想凭区区一根香就想引出我体内的蛊。”
被她一语道破孟蓠也不在意,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没错,若是得到你的蛊,我一定能做出解药,到时候反噬母蛊,我就能控制其他子蛊了,师叔,你就成全我吧。”孟蓠说着,一只手如闪电般攻了过去。
却没想到一阵巨力袭来,眼前那老妇突然身如鬼魅,两只短刃直逼面门,她忍不住后退几步才堪堪立住,但此时,脸颊微微的刺痛提醒着她,对方的手速有多快。
“你的,野心……倒是跟姐姐一样,可惜……功夫没学到家。”谷雨掏出一个黑黑的东西送入口中,几息之下身形不但平稳了许多,就连声音也变得清脆:“姐姐难道就没教你,不要小瞧我吗?”
随着她的话音,一头银发慢慢变为青丝,那张脸竟诡异的年轻了几十岁。
孟蓠心惊肉跳,暗叹这南疆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若不是她谨小慎微怕是已经着了她的道。不过比起师父,这个白痴师叔手里怕是捏着不少秘术,一想到这,她的眼神越发热切。
谷雨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意有所指,慢慢开口道:“万花蛊是南疆圣物,我作为南疆圣女,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宋云景心里一惊,南疆不是早被灭了吗?深宫老嬷竟然是圣女,这也太幻灭了。
“当年南越国与大铭大战,我们南疆圣蛊、神农、虫草三族被两面夹击,若不是郡主天恩,南疆怕是早就灭族。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没有郡主庇护,没有十万大山,不管你是圣女还是暗部,在这乱世立足想要独善其身,简直难如登天。现在圣蛊已灭,神农已毁,虫草一族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当年背叛旧主,如今又投靠太子,清明,你是不是也后悔了?”
“哈哈哈,什么清明、端午的,这里只有你和我,哪有第三个人,师叔,你就别拖延时间了。”
宋云景缩了缩脖子,难道我不是人吗?
“引虫草的香味,我不会记错的,清明,你还不出来吗?”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窗前。
“圣女果然眼界非凡,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引虫草?”
这声音!他曾经听到过,联系谷雨刚才的话,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谷雨脸上闪过一丝灰暗,随机警觉的看向来人:“呵,原来真的是你,第一次在太子那里见到你时,我就怀疑过,只不过不相信你会选择卑躬屈膝。”
烛火突然一跳,露出一张俊儒的脸,转瞬间又消失在黑暗里,谷雨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眼前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他们曾那么年轻,曾经那么效忠一个人,曾经那么信任彼此,可惜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谷雨,我们不是敌人,相反,我们同根同脉,同宗同祖,我们应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这一刻谷雨分外平静,甚至连嘲讽他的**都没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秦先生,还不动手。”孟篱娇喝一声,她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如今蛊虫反噬越发厉害,而谷雨是最可能得到母蛊的人,今日她已下了狠手,就绝不能再给她一丝生机:“她服了秘药,活不过三刻。”
秦明静静的看着谷雨,三十多年了,他又看到这张脸,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取你性命的时间还是够的。”谷雨说完,两只短刃发着寒光交织出层层叠叠的杀气。
小小的一间屋子,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转瞬间整个祠堂成为废墟。
也许是服了秘药的缘故,孟篱逐渐露出下风,只听几声闷哼,身上就多了几处露骨的伤痕,不行,她不能死在这里。
“秦先生,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秦明终于动了,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但凭着一双血肉之躯,他就是用双手接住那两只短刃。
“谷雨,你做事还是怎么冲动。”秦明眼里带着三分愤怒,有七分无力。
“秦先生,快动手。”
谷雨脸上露出一丝解脱,对上清明她毫无胜算,罢了罢了,是时候去向郡主请罪了。
秦明却笑了笑,伸手擦掉她脸色的血污,像是要把她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里。
“秦先生,蛊虫呢?”孟蓠着急的问道。
“不用找了,不是她。”
“怎么可能,不是她还有谁?我们不是说好……”孟蓠还没动手却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只见一股浊气直逼脑门,她想挣扎却发现手脚发软,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脑海,但不等她多想,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什么东西正从她的骨肉里爬了出来。
“你,我……”她想求饶,她想说她还有用,可是任凭她有多少手段也来不及了,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她,最终所有的痛苦都变成了不甘,定格在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
“咦?”秦先生发出一声轻喟,随即一掌穿透她的胸腔,竟连着心脏一块掏了出来:“怪不得这么猴急,原来如此。”
谷雨脸上露出一丝异样,她看着死不瞑目的孟蓠,像是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死了,那她和师姐的恩怨呢?算了算了,她马上就死了,这世间的事她再也不用烦恼了。
“其实,你知道的,你根本不用动手,我活不了了。”
秦明点点头,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见了郡主,就说一声,是我输了。”
谷雨突然泪如雨下。
“是太子吗?”
清明没有说话,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谷雨,眼前闪现过一张笑脸,那年三族盛典,像极了躲在花丛中的女孩,是她。
其实,我也错了。
可惜她们俩长得太像了,等他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半响之后,空旷的殿内响起一阵叹息。
“出来吧。”
宋云景露出一张尴尬的脸:“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腿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