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赵高退下时,袍角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兰香,初冬的眉头忽然动了动。
"皇上可曾注意到,"她忽然开口,"方才那些刺客撤退时,用的是灵蛇九转的身法?"秦世煌执笔批阅奏折的手一顿,朱砂在宣纸上晕开一点殷红。
门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初冬解下腰间软剑放在案上,月光从雕花窗棂间漏进来,映得剑身泛起一层青芒。"这是前朝禁军才会的合围阵型。"她指尖抚过剑柄处的暗纹,"三年前我在云州见过,当时剿灭的叛军余党......"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初冬眼神一凛,抄起软剑旋身破窗而出。秦世煌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骤起,待赶到庭院时,见初冬正与三个黑衣人缠斗。她月白裙裾在剑光中翻飞如蝶,忽然一个鹞子翻身,软剑缠住其中一人脖颈。
"留活口!"秦世煌急呼。却见那黑衣人突然浑身抽搐,七窍流出黑血。另外两人见状竟同时举剑自刎,尸体栽倒在地时,露出后颈处暗红色的蛇形刺青。
初冬蹲下身,指尖沾了点血嗅了嗅:"是南疆的断肠草。"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秦世煌:"方才赵公公身上,似乎有龙涎香的味道?"
秦世煌瞳孔微缩。吴梁国礼制,唯有天子可用龙涎香。他伸手扶起初冬时,触到她腕间冰凉的玉镯,那镯子内侧刻着极小的篆文——"永宁"。
十年前被灭国的永宁公主,闺名正是初冬。
赵高站在藏书阁顶层的阴影里,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虎符。月光透过菱花窗,在他脸上割裂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告诉南疆那位,棋子该动了。"他对暗处低语,"永宁公主既已入局,这盘棋才算有趣。"
楼梯忽然传来脚步声,赵高迅速将虎符塞入袖中。转身时又是那副谦卑模样:"初冬姑娘也来查典籍?"他笑着指向东南角的书架,"前朝军制记载都在那边。"
初冬握紧袖中玉佩。那是她昨夜从刺客身上找到的,玉佩背面刻着"靖"字——当朝太傅司马靖的私印。可当她翻开《武经总要》时,一片枯叶飘然落地,叶脉间用朱砂写着:子时三刻,醉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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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世煌站在观星台上,手中握着初冬遗落的香囊。绣着并蒂莲的锦缎里裹着半片羊皮,上面用茜草汁勾勒出皇宫密道图。他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先帝指着沙盘说:"这密道,只有历代皇帝与永宁王知晓。"
夜风送来打更声,他猛然转身:"来人!备马!"当马蹄声冲破宫门时,初冬正站在醉仙楼顶层的回廊里,对面黑衣人的弯刀映出她苍白的脸。
"公主殿下好记性。"黑衣人扯下面罩,左脸蜈蚣状的疤痕随着冷笑扭曲,"可还记得永宁王是怎么被万箭穿心的?"初冬的软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音,却在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时顿住。
"小心!"秦世煌的喊声与箭矢破空声同时响起。初冬只觉得肩头一凉,整个人已被揽入温暖的怀抱。她闻到了龙涎香混着鲜血的味道,抬头看见帝王的下颌绷成凌厉的弧线。
黑衣人趁机跃窗而逃,秦世煌的袖箭却比他更快。尸体坠地时,初冬看清那人掌心的老茧——那是长年握缰绳留下的痕迹。北境骑兵,怎么会和南疆死士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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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时分,太医为初冬包扎伤口退下后,秦世煌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永宁国的和亲公主,"他声音沙哑,"十年前就该入宫为妃。"初冬猛地抽回手,玉镯撞在床沿发出清脆声响。
"皇上早就知道?"她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倒影。镜中忽然多出一双手,秦世煌将下巴搁在她肩头:"那夜你舞剑时,朕就认出了永宁王独创的流云剑法。"温热呼吸拂过耳畔,"但朕不知道,你为何要回来。"
初冬望着窗外渐白的天光。十年前的血色记忆突然涌来:父王将她推入密道时掌心黏腻的血,母妃坠落的翡翠步摇,还有宫墙上猎猎作响的"秦"字大旗。她闭上眼,听见自己说:"为了查清永宁王谋反的真相。"
秦世煌的手忽然收紧。当年永宁王谋逆案由司马太傅一手经办,而三日前,正是司马靖提议在庆功宴上展示西域进贡的夜明珠。此刻晨光初现,照见初冬从袖中取出的玉佩,"靖"字在朝阳下泛着血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