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地往回走着,邢天起忽然叹了口气,“妍露,你说他们,是更不想让我‘治’呢,还是更不想让师父‘治’呢?”
“若真有那些动心伤神的文句甚至图画,不管怎样都更怕长辈知晓吧。”陈妍露皱皱眉,现出几分畏缩的神情,似感觉细思极恐。
听言,邢天起脸上忽然流露出些许类似自卑的神情,“呵,那可不一定哦,我和他虽然都是‘严厉的大师兄’,但我与我身边的一群,就总不如他与他身边的一群那般亲切、亲密……有时我也挺佩服他的,又或是羡慕,羡慕他能让师弟妹们怕他的同时,还敬他爱他。”
得知他的“心结”居然在这,陈妍露不以为然地笑笑:“怎么,你觉着我们不敬你不爱你呗?还想怎样啊?”
“不不、不是!唉——”邢天起仿佛突然丧失了表达能力,进而略显焦躁,“就不像对君离弦那样轻松,他们对我这个大师兄,就像之间隔着层什么东西似的,就,与他之间没有的东西,不好的东西。”
看着他有些结巴甚至语无伦次的样子,陈妍露的神态有些复杂,不知是意外这人居然连这点自知性都没有,还是感慨其竟会对同门之间平常相处的细节如此在意。“……自从烟珃和宁熠离开后,你觉不觉着境师兄便开始好像既当爹又当娘?”她试图通过戏谑,使语气显得轻松些,可惜失败了,“师伯没心没肺可能管顾不到的事情,由他无微不至……”
邢天起目光一沉,看着地面,脚步更慢了,“他啊,那段日子可谓都有些‘失心疯’了,就在师父师伯和其他人面前强撑正常,你是没见过他在我面前神思几近崩溃的样子,念念叨叨说他怕了,说从今以后定要用心照顾好所有人——”他恨恨地擦了一下眼睛,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他傻啊,把烟珃的死完全归咎于自己。诶呀,你忽然说这个干嘛?”
陈妍露莫名有些心虚地回头望了一眼。“努力想将所有事做得最好,他所思所想,就会有不少常人很难顾及到的。好比他平常的确严厉,可他并非时刻都是一副长辈不苟言笑的模样。”
“那我是呗?”邢天起指指自己,不服以至不屑,“不是不苟言笑,是高高在上?”
陈妍露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继续说道:“他对人对事常思及自身,于师弟师妹,更是懂得适时放下所谓大师兄的架子和身份,试以他们的心思去看待事物。就说眼下这事,你我二人可都做不到他那样,定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刀切’了,可他说得对,自己辛辛苦苦作的画、写的文,一夕尽毁,任谁都将怀揣不忿,即使不发于声色,心里终是难免苦闷的。”
邢天起态度和缓下来,却还是没敢完全认同这一观点,“可我们平常治病的方法是以灵治、导引、吐纳为主,更是要求医者自身心不能乱,若在闲时不懂修身养性,尽想这些歪门邪道,那害的可不光自身!”
陈妍露疲惫抚额,叹了口气,“你看看你,专横武断的,还跟境师兄比啊?说他们闲时尽想的是这些,我听着都来气,何况怎能随意贬低他人所喜爱的事情呢!人总得要消遣,我也有绣花为爱好,这你怎么从来不说啊?”
“像你这只要不过度,还是静心养性的,可他们那些,就说不准了——还有,谁都可以拿我跟君离弦比,但你不行!哼,这事儿你可别劝了,这坏人我当就我当了,让他们明白,这个世道,不管在哪儿,黑脸红脸都会有人唱!”邢天起故作咬牙切齿,气势汹汹地看向前方。
“等等,说清楚,为什么就我不行啊?”陈妍露拉住他,心里明知原因,却仍故意质问。
“反正就不行!……每个人都不一样,都更有长短,有、有什么好比的。”
见他仍旧不愿在这方面对自己坦诚相待,陈妍露无力地轻叹一声,将话锋指回了“正道”:“可你想想,我们越压制,他们的心可能反而会越乱的。就像治病要顺从脏腑本性,譬如,肝气以疏达为顺,若生意(生发舒展的意态)不遂,那气机不就乱了,不就病了?人也是一样的,‘愈郁则愈欲泄’,‘泄’为本性,‘郁’则是病邪,两相抗争,怎不怫乱一身气机?”
她不得已用上了这个“杀手锏”,十分轻松自然地将医理与人性混为了一谈,字字句句毫无违和感,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她对此实是再熟练不过了,对于这等冥顽不灵的倔驴,每至沟通受阻时,巧妙地借用其打心眼儿里信奉的思想与逻辑,触类引申、“偷换概念”,真真是个不错的方法。
听她竹筒倒豆似的说完这么一大段,邢天起似乎都懵了,神情隐隐透出几分赞叹与佩服,“刚刚那人是跟你说什么了呀?”
“他说的你应该都听见了。”
“他只几句话,就让你想这么多?!”
“还不因为你吗!”就像受到什么严重讽刺,陈妍露终于动了肝火,打了一下他的肩头,“执拗又死要面子!”
邢天起下意识护住被打的地方,态度弱了下来,露出“我错了”的表情,“那你说该怎么做吧。”
“让肝气得以疏解,同时防其肝火升炎致病。这你可再清楚不过了呀。”
邢天起逃避般瞥向别处,嘟哝道:“开方治病我是会呀,可是管教这些半大不小的小子、姑娘,我可没那般能耐。要顾及得面面俱到不说,从此还得时时翻阅他们笔下大作,看有没有犯忌之处……?”
“所以呢?”陈妍露耸耸肩,神态莫名显出几分爱莫能助的意思。
他阖了阖眼,深吸一口气,“唉,就怪当年师伯看那人晚上睡不着觉,硬想出一些事给他干,真是馊主意,什么查寝,多这些麻烦。——所以?所以我会好言好语地叮嘱他们,爱好可以,但要时常记得收敛克制,不应入目的书图,被抄没(mo)过后就别再想了,若被发现偷偷又买了新的,严惩不贷。至于自著自绘的,尽量宽容,毕竟这已不单是‘爱好’。”
“而是什么?”陈妍露非要对方说个明白。
邢天起无可奈何地笑笑,“而是被倾注了相当心血的‘大作’,行了吧?将心比心我也是会的。”
听言,陈妍露即现出了欣慰的笑,不过随后开口说出的话,却是与表情“背道而驰”,满含嘲讽:“看看,谁有我们邢师兄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呢?”
邢天起摊手,摇了摇头,对于她的嫌弃和吐槽,他从来“无力”回击。“不过他们那些写写画画的呀,我最多就看一次,我可没他那耐性时时收来查看,弄得双方都烦,且那样还不是不信任他们?根本,还是靠自知、自律,君子慎独,可不是被别人管出来的。对吧?”他向身边人挑了下眉,露出求夸奖的傻笑。
“对对对,信任的第一步就是放手,这点,我们邢师兄做得比境师兄要好。——也是难得~”
“……后面几字可以不说的。”他无奈地抿抿嘴,轻叹一声,可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几分宠溺。“快点走吧,把该收的收,该训的训了,还要将后日的计划也和他们说明了。”
“哦,怎么改主意了?”
“这不要相信他们嘛。事到临头才作说明,一点用都没有了,且会令人更加慌乱无措,不如早些告知,他们还能帮忙准备蒙神散。”
“所需药量都备足了吗?”
“没有。师父他们共赁了八艘船,十六个船夫,眼下药量只够一半。”
“这几天要瞒着其他人,行事极为不便,仅你们二人就能备下这些,这会儿又能让众师弟妹们添一把力,想来是无须担忧了。”
“哼,说着也可笑,这两天让你负责在师父他们面前搪塞,我和阿境则偷偷摸摸地备药,竟颇有些‘孤军奋战’的意思,反省反省,我们是太不信任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师妹,还是太自以为是?”
“毕竟年岁相差不小,且师父师伯总说‘长兄长姐如父母’之类的话,咱是太习惯将他们当小孩了。”
邢天起忽然不知想到什么,露出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话说,师父师伯真正尽心尽力、全心全意严加教诲的,就只有我们五个了吧?”
“啊?”陈妍露一愣,神情随后变得和他同样复杂,“好像确实……自师父将我俩带回来,他们便有个三五年没再外出,那段日子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医术医德,他们的管教都宽严并济,无微不至……后来不知何时开始,忽然就放松随意了不少。”
“大概是见我们以前在市井街头养成的坏毛病尽数都改了,对各种人、事也没再有不当的排斥与戒备,对书上的文章亦不再需要他们逐字逐句解释的时候。”邢天起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唉,他们是懂‘一劳永逸’的,对之后入门的弟子,他们所予管教,可谓只是前头对我们的六成,最多七成。”
怀着对师父师伯的些许歉意,陈妍露也吐槽式地笑出了声,“每次有新人入门,二老都得叮嘱两三句‘要好好照顾’之类的话,最后连境师兄都烦得开口嫌嘲,他们才不再啰嗦。”
“他从小就有这本事,即便是宁熠那刁嘴都没能让二老知‘错’呢——”
话音戛然而止,两人脸上的笑同时消散无踪。沉默几秒,邢天起故作漫不经心:“话说,若是宁熠那家伙在,对于眼下这境况,会做什么呢?呵,阿境是只作弄了一个人,不像他啊,恐怕是得糟践一大片,才能甘愿的。”
……
洞明舫,君澄境的房门一关,院中恢复寂静,李慕儿屋内,宜南那双像试图接收信号般在头顶不停晃动的耳朵也终于放了下来,“都回去了。”
听言,它身后的李慕儿随即松开了一直屏着的那口气,为侧耳细听外头动静而僵滞的身体也立马卸了劲儿。“什么事啊?”
“方才院里可热闹了。”宜南回身看向她,眼神有些迷茫,好像并不清楚自己该答什么。
“热闹吗?我只听见一点零散细微的说话声。他们说什么呀?”
猫儿晃晃脑袋,略显郁闷,“我没听清……不过听那架势,应该是我哥和邢师兄。”
话音刚落,飞在半空的伊依忽然夸张地捯了口气,接着生无可恋般落在了主人的肩上:“真行……屏息凝神贴在门边听了这么久,连他们之间说话的口吻、气氛都感觉到了?却没听清其中内容?!我不理解……”
“没准,是不想让我知道呢?”
“可她看上去不像在说谎。”
“沐沐,那我先出去了。”宜南像突然想起什么大事,冷不丁地说完,便直立起来,竟用前爪扒拉起房门。
“怎么了?”李慕儿十分诧异,她原本想都没想,就觉得烟珃是因为害怕孤单,而又不想在哥哥身边‘死去’,所以才跟着进了她这唯一知情人的房间。她下意识蹲身,轻轻制止了猫儿那仿佛受“本性”影响,而逐渐脱离本意的动作(从扒拉门,变成了真正的挠门)。
“今夜便会有鬼使来‘接’我回去了,我不能让任何人感伤那阴冥之气,随你进屋,只是想暂时躲开他们……这样似乎无甚意义,可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与前几天不同,总要跟着一个人,那只有你了。”宜南抱歉地说着,仿佛真的做了什么有损对方利益的事。
李慕儿心头一沉,遂逼自己牵起了嘴角,轻巧地说道:“别人感受这什么阴气,或许会被其所伤,但我可是被阎罗邀请去幽冥司‘逛’过一圈的人,我不怕。”
宜南摇摇头,“阎罗大人既有心召你过去,定会对你的魂魄施加庇护,这可不一样。”它笑笑,发出柔软的一声“喵”,“好啦沐沐,给我开门吧。”
似经过短暂的思索,李慕儿转变“策略”,改换了自己的角色,或可谓,只是将自己心中另一角度的想法也说了出来:“非要我说实话呗……他们好几个都亲眼看着你跟我进屋的,明天一早要见你独自躺在外面,不管嘴上说不说,这等嫌疑我怕是免不了的吧,何况要是他们问起,我又该如何作答?”
见状,经过短暂的思索,李慕儿转变“策略”,改换了自己的角色,或可谓,只是将自己心中另一角度的想法也说了出来:“非要我说实话呗……他们好几个都亲眼看着你跟我进屋的,明天一早要见你独自躺在外面,不管嘴上说不说,这等嫌疑我怕是免不了的吧,何况要是他们问起,我又该如何作答?”
“就说是门窗没关好,我自己溜出去的。”宜南的对策,轻描淡写。
李慕儿属实没想到,她竟能给出如此天真(敷衍)的回答,略显尴尬、诧异地一笑,“这……你这是只想让我能答上话就行了啊?说什么也得有人信吧,他们谁不晓得我这弱不禁风的,也挺惜命,怎么可能在晚上忘记把门窗关紧?尤其是翠墨,我早起经常忘记将窗户打开,每次都是她提醒我。”
宜南坐了下来,冥思苦想,试图编排出一套合情合理的解决方法。须臾,它眼前一亮:“诶!我可以去爬爬他们的窗,进去兜一圈后再闹着要出来,这样,奇怪的就只是我了。
李慕儿疲惫扶额,“你可别去打扰他们了,就留我这儿吧。我不光是怕负上嫌疑,还怕想到这么小小一只猫,在漆黑长夜独自待着,最终孤独离开,我可能会做噩梦的。”这确实是她心头难以释然的一幅假想,但她怕的,并不是一时无意识中的噩梦,而是将来可能在有意识中,却控制不住的耿耿于怀。
感受着主人的心理活动,伊依不禁发出一阵生无可恋的哀叹:“作孽啊……作孽!那位阎罗大人为嘛要把这等‘差事’安在你头上?是因为看你天赋异禀、骨相不凡吗——”
见她神情并不夸张,说得诚恳,宜南心情复杂地笑笑,“沐沐,你真行,就这么将你陪我变成了我陪你……”说完正色,感激的语气中又添上些许歉意,“万分感谢。其实,我怕你沾染阴冥之气,也是为了我哥,毕竟你身上的伤疾远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治好的,而不管他是否心悦于你,他都将全力尽医者本分,直到你彻底痊愈。”
李慕儿垂眸看向地面,嘴角浮起难以琢磨的浅淡一笑,若有所思:“世上生灵之间,应该很少事情能称得上是谁陪谁,大多都是彼此陪伴,各取所需。那些美其名曰为别人做的事,要仔细想想,其实都没有自以为的那么无私。”
“好的,你这个观点出自伯特兰·罗素所著的《幸福之路》……”伊依于是洋洋洒洒在“小本本”上记下了最新报告的主题,“你的某些付出,实际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无私。”
听完李慕儿那番似乎无情甚至有些“恶劣”的言论,宜南却点点头,坦率地表示了认可,“至少凡人之中吧,谁没有一己之私。做什么事若无一丝一毫是因为自己,那还能有什么‘真心’可言吗?”说完,她略带嘲讽地哼笑一声,“那么眼下,我们是该遵循谁的‘一己之私’呢?”
李慕儿抬眼,直直与猫儿对视,用“不必再商量了”的口吻道:“我的。你想啊,阎罗大人让我们相识,定是考虑周全,事事妥当后的安排,不然你想,若需避免阴气伤害人身,与你约个无人之地岂不方便,怎还会允许你在这儿留到今晚?所以你的那些担忧,可谓无中生有,多此一举。”
宜南抿嘴一笑,表情现出几分熨贴,“好,那我就在这儿。你赶紧去睡吧。”它向她摇摇尾巴,随后就在原地趴了下来,蜷起身子,姿态一如平常那般舒适惬意。
本想着让其睡在床边,但见猫儿已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底线”,李慕儿直接把那些无用的“客套话”都给咽了回去。她照例走去将房间两扇窗户关紧,最大限度地确保自己不会受“贼风”伤害。接着,她从衣物箱里取出一床薄被,折叠出相对合适的长宽,为门边那弱小的身躯盖上,还仔细地理了理被角,照着它脸蛋的轮廓,掖得严严实实。
轻柔棉软的温度忽然袭来,裹覆全身,宜南顿时觉得似有千斤的重量被一股脑挂在了自己的眼皮上,“沐沐,你其实根本用不着白费这工夫……”字句伴着难以自持的幸福惬意的咕噜声,语调渐渐松懈。如此安心安稳的感觉,已是陌生到有些虚幻,她更是从来没想过,除了哥哥、宁熠和师父,还有谁能让自己得到真正的安抚……
见猫儿将阖未阖的眼中忽然透出一股莫名的执拗,愣愣地盯着自己,李慕儿轻笑道:“看啥呢?我脸上写的什么,有你不认识的字?”
猫儿不应,“僵持”几秒后,才终于向那恐怖的重力妥协,让上下眼皮如愿相会了。“沐沐,谢谢你……”
“不用,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也许,只是因为想到自己了吧。”虽早已察觉猫儿的状态有些异常,可直待看着它闭了眼,李慕儿才真正感到那自认为早就该有的恐惧与不安。“……他们是快来了吗?”
“要是根据上次的经验,他们是子时过半才来的,但现在……才十点十分呢——可能让她早点睡也好吧。唉,主人,你也是做了件好事吧,虽然你那习惯‘触类旁通’的思维是真有些矫情,不过在这件事上还算用对了地方。”
李慕儿白了它一眼,“先别忙着嫌我,你好不好先认真规范一下自己的语言数据,尤其是十二时辰制拜托别和二十四小时制混乱错杂,就这么想让我维持穿越的感觉吗?”
狐狸带着极度不屑,使劲一哼,“你管我!——好啦主人,别搁这儿跪着了,赶紧躺床上去吧,要是到点还没入睡,你可能得‘撞鬼’~哦,如果你就是想再见他们一面,那我也不拦着。”
李慕儿不由自主地再摸了下猫儿的头,站起身来,忽觉怅然若失,“……所以我这无意中,还帮了他们?”
伊依摊手耸肩,不以为然:“鬼神想干嘛,还受这影响?有没有你都一样,该睡她就得睡,这被子最大用处,是安慰到了你自己。”
“也许是吧。当年她走的时候,肯定很冷,如今第二次‘走’,总得温暖一些了吧。”李慕儿熄了灯烛,整个人仰倒在床,舒了口气,“你别说,这人啊,有时能给自己带来安慰,就算蛮厉害的了。”
伊依像是忽然卸了劲,轻叹一声,落在主人的枕边,用带着几分怜惜抚慰的语气道:“我知道,再冷,也抵不过你身上连着‘维持生命’的机器,躺在病房里那么冷。可是主人,咱难得再活这一遭——算是新一段落,而不是重开一局——不管这背后牵连什么‘鬼事’,你能做的,只有活在当下。至于过去或未来,就适当控制不去想吧,意识是可以影响潜意识的。”
李慕儿深吸一口气,戏谑道:“不去想?怎么就有点因噎废食的感jio了呢?哎呀,但我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我尽量啊,尽量。”
“你懂什么呀?”伊依自暴自弃般,往她的头侧一靠,“你的潜意识经常因为一些细节小事,就将记忆里正面负面的东西给扯出来,负面占大部分,扰乱你的心情和思维。之类的心理活动简直可谓每天的家常便饭,而系统又是每时每刻都在同步数据,对于这,我都怕了你知道嘛——”
“好好好,所以我尽量改啊。尽量把对未来的忧虑变成期盼,把过去的阴影变成……已渡过的考验。”
“哼,说得忒好听,”伊依的口吻猛地带上了十足的鄙夷,“可要真正做到,你还不如去试试登天,毕竟‘入地’已经达成。”
“哟,你揶揄人的水平怕是已经到了黄金段位。”
李慕儿一个翻身,狐狸失去支点,倒下,就直接躺着了,“能真正转变意念,从而将某些事物的性质于自己的心中由负面转向正面,当然好啊,但这是说说就能变的吗?有时,光是不去想,就得花不小的力气了。你说得这么轻巧……”
“这不凡事把它‘包装’得轻巧些,生活才更不会那么难过嘛。所谓‘从战术上藐视,从战略上重视’~”
伊依无力地叹了口气,“包装包装,不管怎样,人总逃不出‘生活’。——哎呀,想不想的,反正你现在是什么都不要想啦!”它突然换上十分蛮横的口吻,“给我敛神,赶紧睡着!我给你放歌听听好了,想听什么啊?”
李慕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回过头看它,“跟我这演霸道总裁呢?嗯……我想想,那就放我以前喜欢的那些歌吧~”
“切,以前的歌单,回溯、搜索,最后播放,又是不小的工程!”伊依嘟哝着起身,化作光雾沁入了主人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