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的自作多情,杜时文也是一脸啼笑皆非,闻言,便好笑又好气地开口道:
“马妧娘,艾公子这谪仙般的人物,这英田县内外大姑娘小媳妇思慕他本也是人之常情,但你这般言语亵渎,可是冒犯到他了,还不快快向艾公子赔礼道歉?”
“哦,我说他看上我了要来向我提亲就是冒犯他了,那他红口白牙的污蔑我说什么谋财害命的,难道就不冒犯我吗?要冒犯也是他先的,要赔礼道歉,也得他先!”
她挺直脊背,目光坦然迎视着那两人,大有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你也配?”
到底是少年人心性,本就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又心高气傲惯了的,如今却被个刁蛮村姑编排,饶是他再好的涵养也绷不住了。
“我是不配。”她也不恼,脸上反而还带着一抹笑意,“艾公子,钥匙十文钱三把,你配吗?”
艾忧民稍微花了一点时间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等他反应过来时,立时便恼羞成怒,却又自恃身份不好发作,一张俊脸勃然作色,只得咬牙切齿道:
“真是不可理喻!”
又转向杜时文道:“杜老爷,我所说句句属实,千万别被某人的无稽之谈蒙蔽了。既是姑父性命无碍,还是请杜老爷处理剩下的事吧!”
杜时文连忙表态:“艾公子放心,我自是相信公子你的。你这样的出色人物,岂是她那样的下作之人能肖想的?请公子放心,老朽必给公子一个公道!”
艾忧民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便略往后退了一步,紧闭双唇,抱拳在胸,摆出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势。
“来两个人,把大郎和二郎先背回家安置,再着人去请大夫……”
一切事宜,只要等大郎和二郎醒来,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她马家七口,谅他们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毕竟一把年纪了,一直站在大日头底下,已经有些心虚气喘了。
在他的安排下,同行而来杜家帮佣中有力气大的,便上前背上杜氏兄弟走了。艾忧民虽然心中憋屈,但他此行的目的,本来就只是为了杜君年。
是以,当杜时文说让他先回杜家休息一下,等杜家兄弟醒来再说,他便也无二话,跟着一道护送着杜氏兄弟回去了。
临走时,杜时文这只老狐狸,还生怕马家起了逃跑的心思,竟还留了两个人守在马家院门外,嘱咐他们不可放跑了马家任何一个人。
等杜家这一帮乌泱泱的人群离开后,马家众人也合力将马坤抬进房间床铺上,郑氏单独将妧娘拉到一边,忧心忡忡道:
“妧娘,你刚才何必非要顶撞那个艾公子?艾家可是连县太爷都要礼敬三分的,回头他要是一生气,寻个由头将你扭送见官可该如何是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啊,一时服个软有什么打紧?”
妧娘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含笑安慰道:“娘,你不用担心,他这种人自诩家教良好,不会做出这种屈打成招的事的。”
“可我这心里是真担心啊,”郑氏仍是一脸愁眉不展,“自古民不与官斗,万一他非说是你谋财害命设计陷害杜大爷他们的,官字两张口,是非黑白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郑氏是在为她担心,她便也没再继续辩解。“下次我再遇到他,我肯定让着他好吧?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娘您就别担心了好吗?”
郑氏这才稍稍安心了些,一扭头看见躺在床上的马坤,眉头再次皱了起来:“那你爹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也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不急,等杜家那两兄弟醒了,再让大夫来瞧也不迟。他们可比我们着急得多了。”
且说杜家火急火燎将梁大夫请了来,梁大夫替杜氏兄弟细细诊了脉,尔后大为不解道:
“奇怪也哉,这二位脉象平和、呼吸稳健,并无患病之状,感觉倒像只是睡着了而已。”
杜时文质疑道:“岂有人无缘无故便倒地而睡的?再者,就算是睡着了,总归是能唤醒的吧?我们这一路又是喊又是摇的,他们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梁大夫,你再好好把把脉看看。”
梁大夫不得已再给二人诊了一回脉,但得出的结果跟之前还是一样的。
“不然你们试试制造一些响声,看看能不能将他们唤醒。比如敲锣打鼓啊,放炮仗啊之类的。”
梁大夫既然这么说了,现在又暂时别无他法,杜时文只得让人去准备锣鼓炮仗之物,但一番敲锣打鼓放炮仗之后,杜氏兄弟仍是昏睡不醒。
见并不奏效,梁大夫也犯了愁,只得尴尬告辞道:“恕鄙人医术浅薄,杜老爷还是再另寻高明吧!”
虽未说出什么难听言语,不过杜时文脸上也不怎么好看,随意敷衍了一下便任其自去了。
梁大夫背好医箱,摇头叹气走出杜家,最近怎么老是遇上一些疑难杂症呢,可见他还是见识有限,世界之大,什么样稀奇古怪的病症都可能有,只是他没遇到过罢了,看样子还得再多读几本医书多积累案例才是正经。
刚走出大门,却听身后响起一个急切的女声。
“梁大夫止步!”
梁大夫疑惑转身,却见杜行衍的妻子林氏追了上来。
“梁大夫。”她左右看了看,又悄悄朝他招了招手,神神秘秘道,“我们到外面说话!”
两人出院门外,林氏欲言又止一番后,道:“梁大夫,其实除了我丈夫和他大伯外,还有一个人也生了同样的病症,你能不能也去看一看?你就说是觉得病症奇怪,所以想多了解一下。”
“还有其他人也患此病了?”梁大夫甚感吃惊,“谁啊?”
“我带你去吧!”
“好,那就有劳林娘子前边带路了!”
艾忧民给马儿添好草料回来,正好便看到杜林氏鬼鬼祟祟与梁大夫出门,练武之人耳力过人,稍一闭目凝神,便能感知较远处的声音,是以两人之间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也不知道这个杜林氏是天生菩萨心肠,还是真的救夫心切,一心希望梁大夫能再找个案例摸索一下?
天下医者,本就庸者甚多,更何况在这穷乡僻壤间,能有什么好医者?还不如将杜氏兄弟送往城中,不仅有数十年的杏林高手,更有太医院出身的太医,其过往案例不知凡几,说不定见过这类古怪之症呢?
他旋即入内,对杜时文言及欲将杜氏兄弟送往城中诊治一事。杜时文自是求之不得,马上命人准备马车,他亲自护送着两个儿子一起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