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说几句话的功夫,水面下血色翻涌,红光粼粼,俨然已经是满满的一盆血水。
这一下再迟钝也能发现不对了,陆卿迟疑道:“煞气好浓……怎么会这样?”
从圆光术的迹象判断,这把手术刀上少说也有百来条人命。医生的技术如何暂且不论,手术刀本来就是快速消耗品,哪家医院会用同一把刀做这么多手术?
宁泽皱起了眉:“这个……”
话还没说完,滴滴急促的铃声响了起来,宁泽摸出手机划开屏幕,看了一眼后神色微变。大概是为了表达诚意,他主动向陆卿解释:
“这把手术刀最后的受害者是那个高中女生的母亲,前几天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后勤组的人一直在守着她,随时会向我电话报告。”
说着他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边并没有什么声音,如果仔细分辨的话,隐约能听到呃呃的缓慢喘息,就像是哮喘病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
宁泽的神情更加凝重了:“怎么——”
陆卿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要!”
但话已经说得太晚了。只听到水中叮的一声轻响,那把手术刀箭也似的旋转弹射,笔直冲向了宁泽的喉咙。
猝不及防之下,宁泽只来得及侧头后仰,伸手格挡。那飞射而来的小刀在他手臂上平平一切,随即弹开,返身扑向了客厅的落地窗户。只需要一时半刻,它便能击碎玻璃逃之夭夭。
但这时陆卿布置的防御措施已经生效。窗户正上方悬挂的铃铛无风而动,随后是叮叮当当悦耳动听的敲击。飞扑过来的手术刀在半空微微一晃,刀尖嗤的一声绽出了幽蓝色的火焰。细长的火苗从刀刃到刀柄盘旋而上舔舐全身。片刻之后小刀终于支持不住,啪的一声落下,扎进了木制的地板。
这几下电光火石迅雷不及掩耳,后面两人刚刚反应过来,宁泽已经捂着手臂倒在了轮椅上。手术刀何等锋利,哪怕只是这样轻轻一擦,伤口处仍然是皮开肉绽血如泉涌,顷刻间染后了半边衣袖。
白城和柳镇冲了过来,声音都快变了:“老大!”
虽然神情紧张,但这两位却很有分寸,知道这种伤口自己绝对不能插手,只能站在后面惶恐不安。陆卿半跪下来看了看宁泽的伤口,立即松了一口气:虽然伤痕吓人,却并未碰到什么大血管,也没有明显的邪气。
“没有什么大碍。”他站了起来,“楼上书桌的抽屉里就有酒精纱布和止血喷雾,麻烦哪位去拿一下。”
柳镇噔噔上了楼,白城扶着宁泽坐好,看了看老大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忍不住抬头看向陆卿,语气大为紧张:“陆先生……”
陆卿安慰他:“不要紧,杀生刃的煞气本来就对人体刺激很强,被划伤后的疼痛确实非比寻常。”
话虽如此,但看着宁泽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已经失去血色的冷白肌肤,陆卿自己心里也有点嘀咕,觉得反应未免实在有些过大。他想上前去摸摸脉搏,但一低头却看见地毯上光线闪烁,却是宁泽那个掉落下来的手机。
原来刚刚事发突然,宁泽的手机被甩脱后就一直躺在原地,到现在都没有挂断。
陆卿心中一动,捡起了手机,将音量调到最大。
听筒那边果然还有声音,仍然是断断续续的缓慢喘息,低沉的呃、呃吐气。
陆卿犹豫了一会,伸手卡住脖子两侧捏紧气管,尝试了好几次才从喉咙里发出气声:
“赫!赫!”
站着的白城直接懵了:“你——你在干什么?!”
“这是殓文。”陆卿松开了脖子:“当然,我也没学到家……”
“脸文?——什么东西?”
陆卿看了他一眼:“入殓的殓。”
白城立即闭上了嘴,顾名思义,他已经明白这东西是什么玩意儿了。
“在阴阳理论里,人能够发声说话靠的是一股阳气,所以阴邪太重的东西是说不了话的,哪怕它已经有了灵性。要和这类东西沟通,就必须用殓文。”陆卿低声道:“所以说,电话对面的绝对不是人,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如果开的是视频通话就好了,辨认出来的把握会很大。”
他抬头仔细看了看白城的表情,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犹豫之色。显然对面恐怕真有办法打开视频,只不过难以决定。陆卿并没有出声催促,轮椅上宁泽低低地咳嗽了一声,语气嘶哑:
“听陆先生的。叫柳镇把电脑拿来。”
几分钟后,四个人围坐在了客厅的长桌边,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监控软件正在远程调动摄像头——据白城的解释,受害者的举止已经变得非常怪异且具有危险性,出于不得已他们征得家属同意,在病房里装了摄像头,防备意外情况。
这个解释颇有些欲盖弥彰,但现在显然不能计较。陆卿咳嗽了一声将手机放在了桌上,盯着跳动出图像的软件界面。
视频监控里画质相当清晰,可以看到偌大的病房里已经是棉花横飞纸屑遍地,好像狂风过境。凌乱不堪的病床上横着一动不动的黑衣男人,摆明是晕了过去。
“这是检查病人情况的后勤组成员。”白城解释道:“他身手应该不错,居然这么轻松就被撂倒,连警报都来不及送出来……”
陆卿没有理会白城的惊愕,而是盯住了床边——地毯上趴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妇女,僵直不动的身体上倒翻着一台电话。看起来已经是不省人事。
但如果她晕过去了,又是谁打的电话呢?
陆卿轻声道:“麻烦把病人的图像放大。”
柳镇敲了敲键盘,切换了摄像头的角度,正对着病人的面庞。这图像一刷新发大,屏幕前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病号那张和蔼的脸已经变成了青黑色,嘴唇之间牙齿森森,悬着一节惨白的舌头。
柳珍坐在前面首当其冲,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是中邪了?”
“不是中邪。”陆卿一眼辨认了出来:“这是被修炼成精的畜生上身了!”
在道教法理中,人类是万物灵长,身体最适宜修炼,某些长久修持不能得道的妖物,往往就会抢夺活人的身躯,增长自己的修为。只不过附身之后妖气人身彼此冲突,活人的躯体往往会呈现出僵尸一样的惨状!
一认出了罪魁祸首,陆卿立刻想通了前因后果:杀生刃对鬼魂不利,却对活着的妖物大有好处,所以这东西对刀子锲而不舍,哪怕丢得再远它都要设法找回来。等到受害者被煞气害得奄奄一息,还可以趁机抢夺身体加速修炼——好厉害的心思!而且……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没有搞错,恐怕就是病号身上的东西袭击了看护之后打的电话!这妖物居然有这个智商,对人类居然熟悉到了这种地步!它的道行恐怕不低!”
宁泽半靠在轮椅上一言不发,旁边白城和柳镇脸都有点绿了,好容易才顾及老大的嘱咐强装镇定,出声问道:“那——上身的又是什么东西?”
陆卿想了一想,卡住喉咙对着手机又“赫、赫”了两声。
这两句话立竿见影,马上就能看到监控画面里病人周身抖动,随后像是蛇一样的开始扭动,舌头也一伸一缩,舔舐着空气。电话话筒里“呃呃”声又响了起来。
“应该是蛇灵。”陆卿皱眉道:“不过这么一来就麻烦了,那条蛇知道杀生刃就在我们手上,绝不可能心慈手软放我们一马。而且蛇灵对震动最为敏感,恐怕已经记住了我们的声音,要是不把它给收拾掉,之后可就……”
轮椅上宁泽揉捏着眉心,神色之中仍然颇为疲倦:“陆先生以为该如何?”
“有两个思路。”陆卿迟疑了一会:“第一,我们现在就准备好装备杀到医院,在半路上和蛇灵决一死战。第二,我们在这里做好准备,等着明天蛇灵杀上门来决一死战。”
他顿了顿:“当然——有援军就更好了。”
客厅里霎时间安静了一阵。
片刻之后,白城小心开口:“陆先生,我们的人员分散在各地,联系不太方便。如果你可以敷衍敷衍那个妖物,和它谈谈,拖上两三天,我们应该能凑足支援。”
当然,在白城的内心深处,他觉得以陆卿的本事,就算来几个支援也只是白给的气氛组……不过好歹可以壮胆么!
陆卿皱了皱眉,果断摇头:“不行。我谈不了。”
“——为什么?”
“我的殓文水平不够啊。”陆卿理所当然的回复:“你们不知道这种东西难度有多大吗?让我谈这么复杂的,基本就等于让初中生当同声传译。”
白城傻了:“那你之前说的是啥?”
陆卿微微一笑:“白先生,你学一门语言,最快学会的是什么?”
白城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什么?”
“——脏话啊!”
蛇灵:竟然敢偷我的东西,把你们都给鲨了!
陆卿:哔——你全——哔,你这个哔——,老哔——
蛇灵:明天我就把你们全扬了!
#论外语的重要性
求收藏求评论打滚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蛇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