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
惊涛骇浪中,两道身影各自被击退,裴清之从巨柱后探出头来。
只见鲛人被一道剑光撞落至大殿中央,在大殿的地上,直接砸出一个数米巨坑,而对面贺渊以剑驻地,缓缓站起身来。
结束了。
鲛人仰面喷出一口血来,一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悬在了她的头顶。
瞬移过来的贺渊依旧没有废话,眼神冰冷就要一举斩下鲛人的头颅。
就在这时,鲛人满脸痛苦地举手求饶,“放过我。求求你了,我还不想死。
“有人也不想死。”
贺渊说的是城中被爆炸大火所殃及的无辜之人。
见贺渊的神色无动于衷,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鲛人无奈叹息一声,“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
“谁?”
贺渊手中的剑锋一顿。
“是城主大人,我只想再见他一面,之后你要杀要剐我都毫无怨言。”
“可!”
没有犹豫的应承了,贺渊收起剑。
他们本来的目标就是城主,现在找不到人,这鲛人正好助他一臂之力。
鲛人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路默默无言。
穿过汌急的水流,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座祭台。
祭台底座很高,百米台阶往上,锁链挂壁,集中在一青铜棺的底座四周,让青铜棺悬停半空,气势恢宏。
裴清之仰头看去,这是湖泊底的地底下,洞内空间巨大,壮观的岩溶高耸,顶层的石头发出猩红色的微光,为这方神秘地底蒙上一层瑰丽的红色面纱。
青铜棺的下面,是一方巨大的涓涓血池,血池表面浮着恐怖的一层人头。
周围往外,九颗头颅堆叠而成的三角小山,矗立各处,由血沟连接,绘画出一副曲折回环的血腥图案,触目惊心。
好似忘却了周围一切,鲛人虔诚地走向祭台,蓝色的发尾在台阶上拖行,一步步往上,面上专注和热切交织在一起。
这副模样看呆了台阶下的两人,一瞬后,他们赶紧跟上鲛人的脚步。
走上台阶,裴清之探过身去,好意提醒,“会不会有陷阱?”
多一个心眼总不会错。
贺渊侧身半步,拉开两人距离,“不会,她没有鲛丹。”
鲛丹是承载鲛人生命和修为的容器,没有了鲛丹的鲛人,修为只余微末,生命也随时走到尽头。
就是说,贺渊不动手斩杀这只鲛人,她也活不了多久。
他不该怀疑贺渊的智商的,裴清之默默地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跟随鲛人的脚步,两人也很快来到青铜棺前。
青铜棺中,乌蒙蒙的红光下,躺着一个人,他口含鲛丹静静躺在那里,却更像是一具裹着皱皮的枯骨。
也不知道人死了多久了,能从身形看出躺着的这人是个男性。
他应该就是通天城亡故的城主了。
城主身上穿着艳丽的红衣,露出的皮肉瘦骨嶙峋,面像就是骨像,牙齿几乎全都脱落,头上也只余下几绺发丝。
鲛人趴在青铜棺的一侧,她爱怜地伸手,轻轻抚摸过棺中枯骨的脸庞,泪珠泣然而落,化作滴滴珍珠砸落棺中。
裴清之视线来回扫,最后目光落在鲛人那绝美的脸庞上,忍不住唏嘘出声,“真的是饿了。”
鲛人把鲛丹给了青铜棺里的人,用自己的命也只保住了他的尸体,裴清之摇头,他觉得自己是永远感同身受不了这种感情的。
鲛人看着青铜棺中的人很专注,眼中的泪滴个不停,寂静而凄美。
贺渊是最理性的,他拔出了剑,对准了棺中之人,冷喝道:“让开!”
裴清之摇头,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你以一城性命为祭,只为复活他一人,而现在功亏一篑,你终究是失败了。”
“可是差一点就成功了啊?”鲛人呆呆地转过头来,眼中尽显疯狂之色,“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活过来了。”
“可你就要死了,他活过来对你还有何意义?”贺渊剑锋所指鲛人门面,“让开,斩草除根。”
闻言,鲛人瞬间惊慌,她大开双手拦在青铜棺前,“他已无生还希望,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贺渊看着血池中滚动的头颅,厉声道:“不毁了他的尸身,献祭就还有机会继续。”
“不会了,”鲛人拦在剑前疯狂摇头,“除了有人能再次贡献出强大的力量,否则他没有机会复活了,求求你放过他。”
见贺渊神色不为所动,鲛人声泪俱下又意正严词,“所有罪孽都是我一人所为,我愿用我的性命,为此付出代价。”
“不够,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贺渊说出残忍真相,鲛人却没有信半分,她嘶吼道:“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既然如此,生死不怨。”
贺渊耐心不多,抬手挥出一剑,剑锋击在青铜棺上,发出刺耳的抨击声。
鲛人见状,瞬间伸出利爪,让贺渊剑锋沿着青铜棺一侧,摩擦出一路火星,“我是不会让你这么做得。”
她说完张嘴尖叫了起来,类似婴儿的尖厉啼哭声,在两人脑中不断回荡,邪性的声波不住的攻击两人心神。
裴清之离得近,他感觉自己耳穿流血了,还没等他动作,就被人一只手从后面制住了。
“退后!否则我杀了他。”
鲛人用手掐着裴清之的脖子步步紧逼,尖利的指甲瞬间刺破他的脖颈,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
“冷静!”
裴清之还在试图劝解鲛人,却见对面的贺渊先是不忍看他一眼,然后狠心神色一冷,手中剑刃出鞘,“你跑不掉了。”
然后他看着裴清之的眼睛说道:“你好自为之。”
这竟是要不顾裴清之死活。
两人本来就从未真心相信过对方,大难临头各自飞,裴清之也是可以理解的,可理解不代表他不介意。
裴清之是心寒的,被放弃的是他的性命。
被惹怒的鲛人指尖又用力了几分,裴清之脖颈上的血留得更凶,她面目狰狞道:“那我也要他一起赔命。”
贺渊的确狠心,他手持利剑步步紧逼,鲛人竟然开始后怕,她胁迫着裴清之,一步步往后退去。
双方剑拔弩张一起往祭台后方而退去。
祭台的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暗黑深渊。
直到退无可退,她的身后只余下空谷深崖,脚踏在悬崖边上差点踩空,脚下石子被踏下深渊,咚咚落子声后,半天也没听到悬崖底下落地的声音。
“是你逼我的。”鲛人冷哼一声。
欲要出手和贺渊拼死一博,她刚想有所动作,一旁裴清之察觉她动机,故意一个脚下不稳,身形踉踉跄跄间撞到鲛人身上,两人一起往后坠去。
“啊!救命!我还不想死!”
裴清之惊呼出声,最后还不忘演一把。
贺渊眼睁睁看着两人一起掉下了悬崖。
要想彻底摆脱嫌疑,金蝉脱壳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裴清之丛进来城主府的那一刻,脑中就有算计,让自己随时有机会死一死。
毕竟人都死了,神道宗总不能连个死人都不放过,这才是裴清之一直有恃无恐不解释的最大原因。
可有人不给他这个机会,看着悬崖上之后纵身跃下的贺渊,裴清之满脸震惊。
刚刚不是不在乎他的死活,裴清之已经算准了这是个绝佳机会。
这转眼就要陪自己一同赴死?
裴清之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等他想出原因,贺渊已经下坠到他眼前。
“抓紧!”
贺渊一手揽住他的腰身,一手控制着手中剑往悬崖峭壁上插去,下滑数米才堪堪停挂在一方石壁上。
从他跟着跳下悬崖,贺渊就发现他的灵气,在这方悬崖之下发挥不了作用了。
但人已经冲动地下来了,贺渊只能硬着头皮救人。
裴清之也有发觉体内的灵气好似被锁。
他本体虽修为不高,但也是修仙之体,这下他们两一下成为了普通人,靠着贺渊的一把剑,挂了东南枝。
两人身体空中摇晃,正是要命的紧要关头,贺渊脑中还在想尽办法怎么爬上去,下意识垂眼就见裴清之一脸神色奇怪的,正审视着他。
“?”贺渊朝他挑眉。
“我还以为你对我这个嫌疑人已经放弃,准备至我于不顾了?”
贺渊蹙眉,错开裴清之的视线,低语道:“坚定地取,果断地舍。”
那就是贺渊当时狠心时是真心的,现在霍命来救他也是真心!
裴清之这一下子觉得贺渊难以理解了。
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和计划,金蝉脱壳的计划还可以继续。裴清之故意动了一下,惹来腰间的手用力。
“别动!剑快承受不住了。”
贺渊把裴清之用力禁锢在了自己怀中。
贺渊上半截的脸隐藏在黑暗中,晦涩不明。
暴露在裴清之眼前的脖颈近在咫尺,裴清之清晰看见贺渊脖子上的皮肤和喉峰,对方身上的温热传了过来。
他觉得此时姿势气氛都有些不对劲,很是怪异。裴清之下意识转头避开,鼻尖却好巧不巧刚好擦过贺渊的下巴。
肌肤与皮肤的碰撞,让他瞬间察觉到和他贴在一起的贺渊,身体一僵,裴清之一下愣住,也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