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男子听到这话,止住了哭嚎,把头从地上抬了起来,擦了擦眼睛,呆呆地望着来人,这才发现他们似乎和这几日给他们带来噩梦的人不是同一伙。
他懵了片刻,才恢复了神智,立刻跪着爬到铁栅栏前,双手紧握栏杆前后猛摇着,发出急促的“哐哐”声。他哀凄地连问三个问题:“你们是谁?我母亲在哪?她怎么样了?”
母亲?路熹茗脑海里闪过昨日她在树上看到的那个被拖出来的女人,不知是否就是他的母亲,顿时心生不忍,偏过了头去,咬着嘴唇,好半晌才编了个说辞,道:“我们见这铺子每晚都有哭喊声,实在好奇,想着进来看看。我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你的母亲......”
在右边的男子依旧心存疑虑,问道:“这主屋的门锁了三道锁,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路熹茗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发问,也没料到他对这屋子的结构和布局如此熟悉,遂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他较好,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便回道:“我们用魔力进来的。”
那男子还没接话,刚刚询问母亲状况的另一名青年便情绪激动了,先是仰着头大笑了几声,又拽着铁栏杆破口大骂起来:“你们有魔力,多了不起!有魔力就天生要高人一等吗?还叫我们石芯,我们这么多年也都忍了。可是你们依旧觉得不够,妄想着更高的魔力,拿我们做实验,单方面撕毁跟风原谷的协议。你们这些人都是魔鬼!”
路熹茗听罢,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一方面怕他这么大声很容易把人吸引过来,一方面又觉得他说的话信息量实在有点大,若想回答根本不知道要从哪切入,便只好蹲下身来,平视着对方,极力保持着声音的稳定温和,安抚道:“你先冷静一下,我们真的不是来害你们的。即使有魔力,又不是所有人都会拿去做龌龊之事。我们来之前,连这里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我姓路,你可以叫我小路,你们......方便透露自己的称呼吗?”
“我姓裴,叫我裴生就好,他姓管。不过我劝你们赶紧离开,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该回来了。”右侧的男子见路熹茗自报家门,似乎却如其说的置身事外,于是也向她介绍起自己。
而管姓男子却冷笑一声,道:“你倒是热情的很,你就不怕他们是来套话的?晶芯的话你也敢信?”
裴生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即使来套话,从我们嘴里又能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被困在这里,不是今日死,就是明日亡,说些什么,跟谁说,又有什么分别?”
路熹茗见这二人似乎还藏着什么更深的秘密,一时间生怕自己说错话让他们应激起来,便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这里,就只有你们两位吗?”
管姓男子放开了抓住栅栏的手,整个人身体往后一倒,靠在了墙上,眼神放空道:“怎么可能呢?这楼下,还有十几个吧。我们在上面这一层,因为今天的实验轮到了我们。”
他的眼里已经看不出绝望了,仿佛燃烧殆尽的一抔死灰,在彻底爆发后陷入沉寂。裴生则是低垂着头,又提醒路熹茗一次,让他们尽快离开,否则知道这里秘密的人,定是无法活着回去的。
路熹茗没有回他,而是站起了身,仔细观察起这铁闸门的构造来。果不其然,这门并没有什么机关,就是被一把缠绕了好几圈链条的锁给锁住了。那锁暴露在外侧,若有钥匙,便能轻易打开。
路熹茗还是想要救他们离开。她把那锁头拿在手中,借着昏暗的光看了半天,依然无法破解锁芯的纹路。她只好尝试着默默在手心里实体化出一把钥匙,又不动声色地将钥匙插进锁孔,却发现这钥匙就这么被卡着,一动都动不了。
实体化能力的缺陷让路熹茗在眼下的时刻觉得有些许无助。她心想,要是平日里她能够对机械类的知识更上心些,是不是现在就已经可以带着这管裴二人离开了。
裴生见路熹茗在对面拿着锁头捣鼓半天,有些焦急道:“你们在干什么,快走啊!这锁是环亚最有名的锁匠做的,内部结构极其复杂,很难打开!”
路熹茗抬头看了裴生一眼,总觉得这人对于很多事物的结构似乎都有很深的了解,不禁心生好奇,可眼下时间紧迫,救人要紧,就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再试试,我想救你们出来。”
听闻此,本来已经面如死灰的管生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又跌跌撞撞地爬到了铁栅栏边,一把抓住了路熹茗的胳膊,脸上扯出来一个很难看但看得出来很开心的笑,连声说道:“恩人,恩人!你若是救我出来,我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了恩人!救我出来吧!我父母都没了下落,我们管家不能绝后啊!”
路熹茗赶紧摆摆手,道:“我不是恩人不是恩人,我尽力。”
正当她又默默在手心里变出一把锤子来,准备用蛮力锤爆那锁时,裴生却在一边开口道:“一会儿你们有两个出去的路线,一是原路返回,回到那院子,往西边的厢房走,花坛边有条小路可以通往徐家的后门。二是往下走,”他指了指密道深处,继续道,“这地下一共三层,但他们只知道这里有两层。第三层是一条不知去向何处的通道,你们到了地下二层的时候,一路顺着往里走,那里也有个暗门,但这门怎么开,开不开得了,就得看你们的造化了。”
路熹茗听他这么说,好奇感达到了顶峰,实在是忍不住,便问道:“裴生,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生轻笑了一下,耸耸肩:“我虽在风原谷教书,却是有魔力之人。我能看透物体的结构。因此,这徐家的铺子,在我眼中,也就仅仅是个细节丰满的建筑图纸罢了。”
管生听到他有魔力的事,眼里先是充斥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后又被仇恨和愤怒填满,抓着路熹茗的手也放开,伸出了牢笼,用食指激动地指着裴生,嘶吼到快要破音,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跟那些长老会的人串通,要置我们于死地!你对得起我们的信任吗?!你对得起你教的孩子们吗?!好啊,一直假扮成我们的同类潜伏在风原谷,你个畜牲!我呸!”
裴生苦涩地摇摇头,道:“管华英,我向你发誓,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这辈子,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风原谷人民的事情。”
路熹茗当然信裴生说的是真的,毕竟若他真的和迫害他们的人串通了,他自是不会现今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等死的。
可有的时候,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总有人,要为别人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承担责任,即使那责任和他无关。
路熹茗叹了一口气,对裴生道了句“多谢”,便专注于开锁上了。
“当当当......”路熹茗锤了好几下,那锁却纹丝不动。每多锤一下,她的心便又多凉一截。终于,她内心的无奈和悲伤到达了顶峰,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一锤子下去,却只让那碰撞声更响亮了些。
路熹茗的手被震得发麻,她只好停下来,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冥顽不化的锁链,在内心里暗骂自己无能。
楚子凌接过了路熹茗的锤子,继续敲打起来。但即使以他的身体素质和力量,想要敲开这锁,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你们走吧,别管我们了。”裴生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管生却又死死拉着路熹茗的手,道:“别走,别走,求求了,再坚持一下吧,再坚持一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了!”
裴生终于厉声呵斥道:“你这么拽着她,他们怎么能逃得出去?如果要因为救我们而把两个人也搭在这里,那我们跟杀人凶手又有什么区别?!”
管生听到他这话,凄厉地笑了起来,语气讽刺,道:“哈哈,你就懂了,裴老师!这里轮不到你这个叛徒说话!你才是凶手!你满嘴仁义道德,结果害了我们所有人!你就死在这里给我全家赎罪吧!”
裴生气到发抖,回他:“我若背叛大家,自当受天罚,可这二人又做错了什么,难道也要像我们一样,被抓起来,喂那破玻璃,再在身上割那么多刀,塞满玻璃渣吗!”
就在这二人争辩的间隙,金嬉像是听到了什么,浑身的毛炸了开来,对路熹茗和楚子凌二人传音道:“有人靠近了,快跑。”
路熹茗深深地看了一眼牢笼中的二人,悲从中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就这么走了,她定会被自己的无能为力折磨数日,而这二人,也大概率无法撑到明日。
她就这么僵着呆在原地,却被楚子凌拉着往楼上跑去。她机械地跟在后面,大步迈着步伐,心却依旧在回味着刚刚那二人的话语。
楚子凌见她如此惆怅,安慰道:“你救不了所有人。但你至少可以活着,再找机会把真相传播出去。”
听到这话,路熹茗稍稍恢复了些神智,点了点头。他们来到了密道出口处,楚子凌让路熹茗先出去,而她难得的没有拒绝。
她把头抬出来往窗外的庭院看了这么一眼,当看清了来人是谁时,她心下一惊,赶紧把身子往回缩了一下,神情凝重焦急地跟楚子凌他们传音道:“快回下面去,我们走地下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