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顾大人为首的几名朝臣,最后还是在下朝之后,去“觐见”了陛下。
没人知道他们在宫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几位大臣在出宫之后都面容严肃,想来陛下的情况不容乐观。
有人注意到了罗家这边的情况,但和陛下龙体抱恙相比,罗家算得了什么。
连带着,南王府的事情也被一并抛诸脑后。册封南王世子确实是件大事,但是晚几天也没什么关系。想来南王府识相,这几天闭门不出,没找事情,应该是得了宫中皇后的指点。
京中大部分人找到合情合理的解释,照旧按部就班的过日子。皇上抱恙确实是件大事,但这么多年以来,老实说皇帝在不在的,能有什么区别?大不了换个皇帝,又不是换个天,大家不还是照旧嘛。
在江州水军营中的倪齐已经急上火。
为了掩人耳目,倪齐当然是在中帐,大部分时间也没被绑着,还就待在大厅里,遇到属下来汇报,多少还要装装样子,知道的信息远比其他人要多。
南王妃是个疯婆子,竺年这个小王爷完全是个小疯子。
这个小疯子似乎真的打算占住了江州不跑了!
暮色四合,屋里已经点起了烛火。
竺年早就已经抛下了书本,在桌上摆弄一堆东西,扒拉一样,看一眼倪齐。
倪齐被看得毛骨悚然:“你想怎么样?”
竺年又认真瞅了两眼:“你不是应该说‘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吗?唔,也对。你肯定舍不得死。”
倪齐大怒,却不敢真的反驳。他是真的不想死。
“一会儿你乖一点啊,我暂时还不想杀你。”竺年笑嘻嘻地说完,就蹦蹦跳跳离开了中帐。
倪齐被绑在椅背上,屋里屋外有数人看守,根本就没法“不乖”。
他听到外面有一些动静,没一会儿又安静下来。京中派来的人,如果是轻骑的话,应该今晚就能到了。小疯子这一去,肯定不是去迎接。
真的疯。
他就是从禁军中出来的,对禁军知之甚详。
禁军的主要作用就是拱卫京师,是王朝的最后一道防线,全是精兵强将。
这种精锐程度和尉迟铁骑那种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尉迟铁骑确实很强,但是再强也只是三千人。
如果禁军中也出三千人,确实未必能打赢尉迟铁骑。但如果是一万人,或者是十万人,禁军的总体水平要比尉迟军强太多。
禁军中绝大部分人军官本就是出身勋贵,本身就是自小习武,熟读兵法,弓马娴熟,和普通士兵是完全两个层次。禁军操练刻苦,装备精良,远不是其他军队可比。
其中的轻骑兵,来去如风,哪怕打不赢大部队,也不会被留住。
只要这边确切的消息能传递出去,小疯子不想退也得退。
倪齐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得到自由,却总觉得一颗心悬着,觉得自己漏算了什么。
如果竺年知道倪齐的疑问,会告诉他漏算的多了去了。最重要的是实战经验的差别。
北地承平日久,哪怕是禁军,能够接触到的所谓的战争,多半是剿匪之类的搁现代只能叫治安战。真正和正规军对阵的经验,禁军也不多。
南地这边军队的情况要“好”得多。
以北地对南地的片面了解,其中之一就是南地多野人。
这里的野人有一些是各种时代躲避战乱的逃民,有些干脆就是一些小部落。
这个时代对于地理的勘探,远比想象中的更低。国境线也没有严格的划分。一块地方想要用,占过来就是。不让,那就打服。
“野人”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类似南王如今征战的交沱地区,尉迟家守卫的北境地区,都有着十分强大的政权存在。更多的时候,野人一词只是大月人对其余落后地区生活人们的蔑称。
大月北地政权,一直没有放弃对南地的压制。南地为了自身发展和生存,只能不断往东南西三个方向扩张。扩张中必然伴随着战争。
竺年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但到底是第一次对上禁军,他也不敢大意。
晚上没有灯火,官道边上的村落聚集相隔很远。
春耕刚刚开始,地上却连草都还没长出来。
江州这边多为平地,能够埋伏的地方有限。竺年一个人趴在河岸边的茅草丛里,看着地图上的一溜红点,分成几段,从两公里远的官道上疾驰而过,又在即将离开视野的时候分散开来。
他微微一笑,从茅草丛里轻轻一跳,顺着小地图规划的路线,往军营疾驰而去。
这里已经非常靠近军营,禁军轻骑不多时就到了。
军营外面围着拒马,各种明哨暗卡布置严密,火把悬在高处,守卫的士兵站在高台上目光炯炯。其中一人从上面爬下来,开了边门,将禁军拦下,态度强硬中带着一丝讨好:“诸位通报一下身份。”
高台上隐在暗处的一名守卫,用余光扫了一眼禁军的数量,对身后比划了一个手势。
带头的禁军骑在高头大马上,低头对着微微弯着腰的士兵嗤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铁制的令牌,捏在手里放在守卫面前:“禁军奉命办事,倪将军何在?还不出营来见?”
守卫用一种看到稀世珍宝的眼神,仔仔细细观察令牌,一边讨好地说道:“将军已经睡下。”他说完立刻抬头对高台上的同僚喊话,“是禁军的上峰,快开门迎接。快通知倪将军!”说完听声音安排了下去,才又说道,“快烧点热茶,再热点吃食送来!”
禁军头领被小人物的三个“快”字说得暗爽在心,面上还是不苟言笑,将令牌重新塞回怀里,语气温和了一些:“我等在外等候倪将军。”
都是军队中人,加上倪齐本人和禁军千丝万缕的关系,江州水军什么情况,他们比朝臣们知道得更清楚。
他和施统领的想法一致——倪齐那个花架子,被南地搞出来的小玩意儿吓得逃了,虚惊一场而已。毕竟那么大一个营地,总不能被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儿给怎么样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必要的谨慎还是得有,不可能贸贸然就进到军营里,万一事情有变,进去不是被包了饺子嘛。
他们不进去,营地大门却已经敞开。
军营不比坚固的城墙,大门倒是非常大,敞开之后军营内部很大一片地方,在火把的照耀下一目了然 ,还能看到零星举着火把巡逻的士兵。
守卫摆出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腆着脸笑道:“前两天不是被……唉,总之丢了脸。倪将军让兄弟们加强守备。”
禁军头领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只是没吭声。
等了一小会儿,倪齐披头散发,光着脚踩着一双木屐跑来。
禁军头领一看,心头就一松。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他□□的骏马突然人立而起,接着他就感觉到一道毛骨悚然地杀气从背后袭来。他有心想躲,然而此时马匹不受控制。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就失去了意识。
刚才还站在他身边的守卫,手上的陌刀还没入鞘,一个翻滚突然消失不见。
高速箭矢穿破空气发出特有的啸声,几乎在同一时刻穿破禁军和马匹的身体。
后半夜的月光暗淡,他们无法分清箭矢的方向。
绊马索将马匹绊倒,让骑兵暂时丧失了机动性,同时成为了阻碍。
倪齐怔怔站在原地,看着军营已经合上的大门,抖着嘴唇发出“快跑”的气音,耳边听着一门之外,自己给予厚望的禁军被迅速绞杀,最后只能听见马匹的嘶鸣声。
他只觉得浑身冰凉,都不知道大门是什么时候重新打开的。
竺年手上提着一把雪亮的□□,对着大门口的一块地上敲了两下:“朱小飞,出来了!你不会睡着了吧?”
刚才守卫消失的地方,赫然是一个大洞,大洞往内凹陷,用石头和木条做了一个支撑结构,防止坍塌。由于是临时挖的,并没有多深,只是勉强够一个人蜷缩着躲进去。
听到声音,被叫做朱小飞的守卫,很快就钻了出来,冲着上面骂:“呸!你下来,你试试能睡着?快,拉老子上去!”
不用绳子,竺年一伸手,就被一个黑乎乎湿哒哒的手给抓住,用力一拉就把人给提溜上来,看清朱小飞的样子之后,他都没顾上自己被弄脏的手,笑得直接弯下了腰:“哈哈哈哈,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朱小飞浑身泥泞,别说是身上,连头上都是泥水。脸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显得眼白特别白。他冻得瑟瑟发抖,骂了一句脏话:“不跟你多逼逼,老子去洗澡。”
江州这地方地倒是好挖,当时布置完也没多考虑,试了几下觉得可行就完了。
谁能想到呢,经过一个晚上之后,洞里面全是积水。要不是浅,他那一下就不是滚进洞里,而是直接跳井!
湿啊脏啊,倒是没什么。他一个军汉没那么多讲究。但是寒冬腊月的泡在水里,那酸爽,甭提了!
竺年笑呵呵地脱了外衣披在朱小飞身上:“跟谁老子呢?别以为你跟我一起长大的,我就不敢揍你。”
两人带着一群杀气腾腾的士兵,经过倪齐身边。
竺年已经走过了两步,突然回头,□□一挥:“没用了。”
先生(▼ _ ▼) :说好的脱衣服给我呢?
先生(╯‵□′)╯︵┻━┻ :我手都伸那么久了!
年糕( TロT):糟!作业还没做完!
先生( ̄ω ̄;):……
(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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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快